160、第 16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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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想法甫一出现在他的心里,便如同在跳动的火苗上浇了一瓢滚油,让他的五脏六腑都烧了起来。
他几乎已经看到了未来自己权倾天下时的模样。
然而在这种时刻,内心的多疑却又让他犹豫了起来。尽管他也希望叶池能早点一命呜呼,但这一切都不过只是他的推测。
他已经和叶池定下了口头协议,也找好了立在人前的傀儡,接下来稳扎稳打,他早晚能达到自己的目标。
可是如果他的猜测是真的,那么这个过程就能直接缩短数年甚至十数年。就如同是一块肥肉吊在了饿狼的面前,让人忍不住垂涎欲滴。
这样巨大的利益放在眼前,究竟要不要冒险一把?
王季在自己的书房中来回走动着,心中思绪万千,根本定不下来该如何抉择。
忽然他停下了脚步,触手可及的利益实在是太过诱人。反正本来他若是想在北方称王称霸,早晚与叶池有一战。先前他不过是想着暂时与其虚与委蛇,缓缓图之罢了。
他召来心腹,下令,一旦在冀州境内遇到兖州刺史一行,立时将其拿下,生死不论。
这心腹曾参与过那场宴会,也亲眼见到王季与叶池共襄大计,结果这还没过去几天,自家主公就翻脸不认人。
虽然他心中不解,但他深知这种事不是他能参与的,于是只沉默地应下了命令。
王季自以为反应很快,可惜叶池早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他的身体那般虚弱,却还在清醒的时候迅速下令即刻启程,甚至为了提高速度不惜将更稳当的牛车换成了马车,就是为了防止这种事情发生。
此时的他在车上,几乎是全凭一口气撑着,气若游丝,面白如纸。
辛夷和江蓠照顾了他这么多年,以往不知见过他生病多少次,可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虚弱的模样,好像下一瞬就要没了气息。
辛夷不敢在他面前痛哭,生怕吵到他休息,只能自己一个人躲着默默流泪。等到了他面前,还要擦干眼泪装作若无其事。
然而即便她们两人的照顾多么精心,叶池的身体还是迅速地衰败下去。
跟随的大夫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却无法阻止这种情况的发生。说句不好听的,现在给叶池喝的那些药,不过是为了吊一口气罢了。
尤其是当他们前脚进入安平郡,后脚便收到了王季派人追来的消息,顿时辛夷一股脑的火全冲着幽州刺史去了。
她冷笑道:“这老王八果真憋着坏呢,我看他在宴会上往酒里下五石散就是故意的!”
虽说事情的真相他们还不清楚,不过根据江蓠的推断,这几个和叶池亲近的人基本上都已经确定是那天的酒有问题。而且现在王季的这番做派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若他没在当中动手脚,又何必做出这幅想要强硬将叶池留在冀州的模样?
按理说辛夷一个侍女这样骂朝廷命官那是大不敬的罪名,不过现在兖州和幽州就差撕破脸了,谁也没去在意这种小事。
这马车上即便再如何舒适毕竟不如平地,何况这些天为了赶路日夜兼程,就连辛夷和江蓠这样经常伺候人的侍女都有些吃不消,更不要说重病卧床的叶池。
自从下令后,这段日子他一直昏昏沉沉,清醒的日子还没昏睡的时间多。
原本江蓠还想着是否要在安平郡修整下队伍,至少让公子下车透透气,可是一看病情这般凶险,加上后面还有追兵紧追不舍,她也不敢再说这种提议。
于是一行人片刻不停留,而是匆匆忙忙就从冀州赶回了兖州。
叶池被送回了刺史府,他在回程途中的后几天,已经达到了昏迷不醒的地步。
原本好不容易养出来了一点肉,不过短短数日就都没了,几乎瘦成了皮包骨。
江蓠提前派人去找府中的御医,不等叶池下车,郑御医身后跟着背着药箱的药童,前来为他诊脉。
这些年来叶池的身体一直都是由他调理,然而这一次这位一向稳健的老御医脸色也沉重了起来。
他一转头,正看到用期待的目光看向他的江蓠辛夷和叶管家等人,然而他却在沉默良久后,只能干涩地说:“姑且勉力一试吧。”语气中是以往从未有过的不确定。
叶池被小心翼翼地抬进了卧室,辛夷在一旁指挥着丫鬟们干活,自己则是亲自上手为叶池换衣。
一转头,却看到江蓠正往外走。
她连忙问道:“你要去做什么?”
江蓠脚步不停:“我要派人去请清河公、柴山长他们前来。”
辛夷并不傻,一下子就明白过来江蓠的目的。她有些不敢置信:“公子重病在床,不知此次能否化险为夷,你竟然就想着为自己挑选个新主人了?”
平时她们两个能在叶池面前保持表面和平,但私下里不知相互冷嘲热讽过多少次。辛夷嘴毒,江蓠却懒得每次都和她争吵。
但是江蓠能忍受辛夷那些刻薄的话,却不能容忍对方怀疑她对公子的忠心。
她停了下来,转过头,第一次用这般冷漠的语气对辛夷说话:“你放心,若公子此次一病不起,回天乏术,我自会主动殉葬。只是兖州毕竟是公子这些年来辛辛苦苦经营治理的地方,绝不能落于他人之手。王季既然起了这等心思,我总要将事情告诉清河公等人,以免事发突然,打得我们措手不及。”
说完,她再不停留,径自离开了。
裴炎是除了她们两个之外,对这件事情最了解的人。
此时他还在犹豫是否该将真相说出,还是等到叶池醒来后,亲自和幕僚下属们说明,可谁想到,叶池身边的一个普通侍女竟然比他还要果决。
按理来说这该是件绝不能传出去的机密,但江蓠却毫不犹豫地把前因后果全盘托出,就连他们回程的路上遭遇到王季派人围堵都没有遗漏。
裴炎一看她说得清楚明白,只好叹口气,对江蓠的话查漏补缺,思索片刻后又道:“州牧重病的消息瞒不了多久。别管王季当初在宴上是不是故意下药,可既然他敢派人阻挠,就说明他已经有所怀疑。而我们这般马不停蹄地紧急赶回来,正好印证了他的猜测。”
不等他说完,王昙就接着道:“王季是个赌徒,只要有六七分把握他就敢动手。而失去了子衷坐镇的兖州在他看来就像是一块美味的肥肉,他是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在兖州情况稳定下来以后,叶池已经开始着手培养自己的继承者了。可是那些孩子现在的年纪都不太大,何况他们上学的时间尚短,还看不出品性如何。这不但是在为叶家挑选继承人,同时也是在为他们挑选新主公,岂能不慎重?而且想从中挑选一个合适的人选,总该叶池亲自看过才好。
然而现在的叶池能坚持到那个时候么?
这些兖州的元老们一个个忧心忡忡,眉头深锁。他们虽然知道叶池的身体一向不好,可因为这些年来调养得当,尽管时常生病,却从未有过生命危险。
他们本以为还能有不少时间进行权力的平稳过渡,可谁能想到不过是去参加了一次宴会,竟会发生这种事情?
为今之计,最好还是要有个人站出来临时统领兖州才好。
绝大多数人都将目光放到了王昙的身上。
无论是家世、能力还是地位,王昙都是不二人选。
王昙也自知这一次是躲不过去了,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将这个担子挑下。
不过之所以他如此轻易就同意了这些人的提议,还是因为他现在几乎将大半心思都放在了担心叶池的病情上。
虽说王季大概已经猜出了一部分真相,可是兖州却不能就这样大咧咧地将自家情况暴露出去。就连找名医前来也只能在私下里偷偷摸摸地进行。
王昙一直都是这个小团体中叶池之下的第二人,有他坐镇,至少不用担心青州祖镝、冀州王家和安平公主反水。加上舞阳公主是叶池的姑母,也不必担心司州背刺。
是以最重要的事除了提防王季趁人不备,前来偷袭外,再就是去寻名医为叶池治病了。
然而这名医又不是大萝卜,遍地都是,何况为了防止叶池的身体状况被传出去,还不能随便将人带到刺史府里。
焦头烂额之际,江蓠想到了当初留在城中的那位老大夫。
凡是对叶池有益的事情,叶管家从未有一样做不好。他费尽心思,总算将那名老大夫留了下来。现在这位大夫在叶家下属的一间药堂里坐诊,每逢初一十五就为百姓们免费看病。
老大夫名为舂和益,他有一样十分奇特的规矩,那就是从不给世家贵族看病,无论出多少钱都不出诊。不过因他背靠叶家,在兖州没人敢为此找他麻烦,最多在私下里骂上几句。而且为了让平民们能治得起病,他开药方一向都用更便宜的药,所以在百姓中名声很好。
尽管他如今是在叶家的药堂里坐诊,但叶管家还真没有把握能将他请到刺史府来。
这位老先生孑然一身,无妻无子,就算想威胁他,也找不着人质。何况既然是想让人心甘情愿治病救人,怎么能用那等粗暴手段?
叶管家虽在庶务上得心应手,可论起口才就拿不出手了。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去找江蓠,然而半途却遇到了王昙。
王昙正想从他口中得知叶池如今的情况,当然不能让他就这么轻易离开。叶管家也清楚王昙与自家公子关系甚笃,于是便停下脚步将情况老老实实说明。
他过于担忧叶池的身体,以往一向嘴严的他此时在王昙的面前没忍住叹道:“城中有位老大夫,传言医术高超,也不知他是否有能力治好公子。”
叶池这场病病得凶险,加上他本身底子就薄,不敢下猛药将体内的热毒尽数拔除,就连郑御医也只能尝试徐徐图之。
王昙对这等乡村野医并不算信服,可如今也清楚这大概就是死马当成活马医了。于是多问了一句:“那老大夫姓甚名谁,可知其传承何处?”
叶管家道:“不过是前些日子跟随流民过来的,因为医术好留在了城中,好像是姓舂。”
“舂?”王昙原本不以为意,听到这句话却忽然脸色一变,“可是舂米的舂?”
叶管家见他变脸,也是一怔,下意识点头:“正是。”因这姓氏难得,他第一次听就记住了。
王昙只觉得自己就连心跳都变快了,他对这位老者的身份有所猜测,但未见到人还是不能确定。
可若真如他所想,那么叶池就有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