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第 16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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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昙又详细打探了一番这位老大夫的名字和为人,越是了解得多,他就越肯定自己的想法。
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他主动请缨,要跟随叶管家去将人请到刺史府来。
叶管家虽然很少和这位清河公打交道,但也多少听过一些传言,知晓这位年轻的王家家主是什么样的性格,那是一张嘴就能得罪无数人。
他有些害怕将人带过去反而弄巧成拙。
不过看王昙这般上心,他也只好在心里祈祷,希望对方能发挥好的作用,成功说服老大夫。
一行人轻车从简,来到叶氏药堂。
无论什么时候,药堂里的人都不会少,尤其是在老大夫前来坐诊以后。他平时看病的诊金不贵,加上他治好了不少疑难杂症,许多百姓都乐意来他这里看病。除了城里的百姓外,就连附近的一些村镇里都有人听说了他的名气后赶过来。
这位老大夫的脾气不好,又生性古板,若是敢在他面前插队,只怕会惹恼了他。因此哪怕叶管家急得火烧房子,还是只能强忍心焦带人老老实实排队。
他们来的时间不算晚,但还是等了一个多时辰才排到。老大夫抬起头看了叶管家一眼,又看了看他身边的王昙,低下头去:“我的规矩是不给世家贵族看病。”
他们尚未开口,就吃了个闭门羹。叶管家正要解释,就见王昙一屁股坐在了老大夫的面前。
“据说您姓舂,名和益?”
老大夫抬头瞥了他一眼,“是又如何?”
“和通‘禾’,舂禾为秦,伯益之后所封国亦为秦,何况你又有着如此高超的医术,还仇视所有的世家贵族,这般明显的暗示,你的身份昭然若揭。”王昙依然是平时的那副冷脸,“你是魏朝神医秦芳的后代。”
他用的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的语气。
对面的老大夫却并未因自己的身份被揭露而震惊,也没有急着反驳,相反却十分平静地回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王昙道:“传言当年秦芳悬壶济世,结下不少善缘,因此在被幽帝满门抄斩之时,曾受过其恩惠的人偷偷保下了他的一丝血脉。”
老大夫冷笑一声:“既然你清楚当年发生了何时,就该知道,我为何会定下这样的规矩。”
自魏朝末期,世家林立,皇家就是最大的世家。秦芳因昏君而死,满朝文武明知其冤情,却无一人敢站出来,他的后辈不愿再为达官贵人看病也属正常。
这种心态的确可以理解,若在平时王昙也不会去在意一位大夫给不给人看病。可是现在情况紧急,叶池正躺在床上生命垂危,哪怕有一丝机会,王昙都要勉力一试。
他道:“世间百态,人亦如此,皇亲贵胄中未尝没有赤胆忠心之人,而平民百姓里也有大奸大恶之辈。”
舂和益斜眼看向他,“老夫年过花甲,可不愿听小子讲课。若不看病,就赶快让开,后面还有病人排队等着呢。”
他们一群人围在这里耽误时间,早就有人在后面嘀嘀咕咕,叶管家使了个眼色,身后跟着的下人随从立时去给后面排队的百姓递上钱:“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们家公子想找老大夫去看诊,劳烦乡亲父老明日再来,药费和诊金我们包了。”
叶府出来的就算是下人都穿着棉衣细布,比一些普通百姓穿得还好,这些人一看便知道这必定是达官贵人家的。而且人家话说得好听,事情也办得利落,于是都三三两两地离开了。
药堂掌柜在将人清空后,连忙在门口挂上歇业的牌子,一时间,整个屋里只剩下了他们。
舂和益怡然不惧,见没了病人,他不慌不忙地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
王昙看着他,忽然道:“尔不及乃祖父多矣。”
叶管家一听这句话差点跪下。他就说不该带王昙过来!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他有些慌张地看向舂和益,见这位老大夫放下手中的东西,冷笑:“你是在激将?”
王昙依然一脸平淡:“秦芳曾言‘善行医者,智欲方而行欲圆,心欲小而胆欲大1’,谁知他的后辈竟然只会束手束脚,全然将先辈的苦心孤诣抛诸脑后。”
舂和益盯着他,“你不过是一外人,如何能知晓我祖父的心思?”他嘲讽道,“无法说服我,就开始搬出我祖父的名字了么?”
王昙不慌不忙,继续道:“‘进则救世,退则救民;不能为良相,亦当为良医。2’这总是秦御医自己说过的话吧?当年秦御医在狱中唯一的心愿是将亲手写下的医书流传下去,这应该不是假的?
即便冤死于昏君之手,秦御医却并不因此而痛恨任何人,他只是惋惜自己不能继续悬壶济世,治病救人。如果他知晓自己有后辈幸存于世,想必他也不希望子孙后代陷于仇恨,却将医者仁心抛诸脑后。
舂大夫,你的仇人明明是魏朝皇族,却迁怒于所有的世家名门,难免有失偏颇。何况,你以人的地位分辨好坏难道就是正确的吗?
兖州刺史叶池,你在兖州待了这么久,想必听说过他的为人。他自来到兖州后,大力发展州中经济,既然你是从别处流亡而来,当能比较得出,兖州和其他地方的区别。
这样一个一心为民的好官,却偏偏是你口中所谓的‘世家贵族’。其父乃叶氏叶乾,因其忠于前朝,在前朝废帝退位后发誓一臣不事二主,冤死于元帝手中;其母乃湖阳公主,更是深受元帝宠爱。
只因为他的父母是皇亲贵胄,他有着显赫的身份,你便能见死不救?你可曾想过,即便你每天在药堂坐诊,一辈子能救下的不过数万人,可叶子衷在兖州所做的一切,救助的百姓何止百万?”
王昙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袍,“话已至此,孰是孰非舂大夫该有自己的决断。”
叶管家瞠目结舌地看着王昙滔滔不绝地将这番话说出。这位清河公一向是噎死人不偿命,平时鲜少与人交谈,又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哪里有人见过他这般口若悬河的模样?
老人家本还在后悔不该带这位王家主来,谁知人家的口才可比他这笨嘴拙舌的老头子强得多。
那舂大夫最开始听到王昙的话,脸上一闪而过一丝怒意,不过随后便将怒火压了下去,而是眼中带着嘲讽斜觑着他,像是在讥笑他还能说出些什么废话。可是随着王昙的话语,舂和益脸上的表情却渐渐变了。
他自祖父死后,数十年来隐姓埋名,即便京中在这些年来换了三家皇帝,他每次听完不过是讥讽一笑。在他看来这些皇族没一个好东西,就算争得你死我活不过是狗咬狗一嘴毛,他看热闹还来不及呢。
然而他们为了争那天下共主的位子,却一个个不将天下百姓放在眼里,因一己私欲挑动战争纷乱。他虽愤懑,可是作为一名医者,他又能如何?
他只能尽己所能,治病救人。
几十年来,他去过了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见得越多,他便越觉得这个朝廷腐朽。他定下的那条规矩,一开始或许是为了他们一家的灭门之仇,可到后来,在经历了那么多以后,他却觉得这些只会压榨民脂民膏的贪官污吏,本就不配被他救,越发觉得理直气壮起来。
后来天下四分五裂,不过这对他来说影响不大。他早就习惯了云游四海的生活,何况他一手医术高超,去哪都饿不死自己。但随流民们来到兖州后,他却发现了这里的确和别处不一样。
明明一路走来,外面的百姓大都因战乱而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当地的豪强名门们一味地谋求自身利益,趁机大肆掠夺平民,欺压同胞的嘴脸竟与关外异族无异。然而兖州却像是这战火纷飞的大地上一处桃花源,百姓们安居乐业,尽管有贫有富,可至少能看出来他们的脸上都有着对生活的满足和对未来的希望。
他明明那么讨厌世家,可最后他却留在了叶氏药堂里,因为他真的对这座城池十分好奇。
他想知道,这位受到兖州百姓爱戴的叶州牧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一向看不起那些只会倚仗家世谋求官职的世家子弟,觉得他们都是烂泥扶不上墙的浪荡子,难不成在这帮绣花枕头中竟还有异类么?
可惜,这位叶州牧深居简出,少有人见。明明其体弱多病世人皆知,但却从来没派人来请他去府内为其治病。
说是尊重他的看诊规矩也好,但舂和益从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他人。他心中冷哼,说不得是这位叶州牧看不上他这江湖游医的医术吧。
王昙的话十分直白,可其中有几句话却偏偏触动了舂和益,对方这样有一说一不遮不掩的态度反倒让他更适应。
他不得不承认,从他在兖州待的这几个月看来,这位出身豪门的刺史的确是个好官。
这让他不由有些犹豫,若是叶州牧真出了什么三长两短,这中原腹地上唯一的桃花源可还能继续存在?
他闭口不语,一时间整个药堂里只能听见众人的呼吸声。
良久后,他终是一闭眼,再睁开时心中已有了决断:“我随你们去府上。”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有点晚哈,先祝大家端午节快乐!
由于身体和现实生活影响,确实很难抽时间码字,暂时先缘更吧。

![穿成暴君的黑月光[穿书]](/uploads/novel/20251009/f6e23b2a4b68c524d1693c49479a2456.jp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