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第 15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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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池的身体虚不受补,平时就连补药都不敢多吃,只能用些药性温和的药材慢慢调养。
五石散属热性,正和叶池相冲,若是要发散出来,却怕损了元气,说不得就此躺在床上,再也起不来,只能慢慢将这热毒给祛除了。
然而他的身子骨又哪里能拖得许久?这热毒在身上一天,便消耗一天他的生气,就算是身体康健的人也未必能熬得下来。
这才是真正的进退两难呢。
这样的病症可不是徐大夫能治得了的,思来想去,还是不敢下猛药损了叶池的元气。只能先将病情暂时稳定下来,等着回了兖州再请郑御医来诊治。
辛夷一听大夫说,叶池服了五石散,便咬紧了银牙。
这玩意在周朝世家子弟中风靡一时,每逢宴会便要端上来,就连皇亲贵胄们也都跟着一块服散。
辛夷最开始也将它当成了好东西,可惜后来无论哪个御医前来看病,都将五石散当成禁忌,是绝不能让叶池碰的。
于是这在他人眼中是良药珍品的好物,到了叶府却不受待见。
辛夷照顾叶池向来精心,跟随叶池前去参加宴会的小厮都被她细细提点过,不可让公子沾一点五石散。
她本就是个暴脾气,在府中除了叶池和叶管家外,再不给其他人面子。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立时就让人将那随侍的小厮提溜了过来。
叶池这些年来对待下人向来宽厚,当年的严苛早就没有人再记得了。江蓠是个温吞性子,辛夷却反过来,但凡是犯到她手里的仆从侍女定是要从严处罚的。
那小厮一看到辛夷的冷脸,根本不敢辩解一句,直接跪着将入别院后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一丝细节都不敢忘。叶池在宴上吃了什么,喝了什么,说了什么,都一五一十地竹筒倒豆子般漏了出来。
叶池的身体他自己清楚,何况他本就对五石散无甚好感,当年在京中面对汝阳王等权贵还要装相,如今凭他的地位,他不愿吃的东西还有谁能强迫他么?
小厮直言宴未过半,叶池就觉身体不适,向宴主人辞行,那时五石散还没端上来呢。
江蓠在一旁听着,忽然问道:“你说,公子是饮了两杯酒后才发病的?”
小厮连忙点头:“王州牧言道那酒是北地来的烧酒,酒劲大,还怕公子喝不惯。公子道无妨,跟他吃了两杯,然后脸就红了起来。”
不对!公子虽然遵医嘱,酒不能多饮,但酒量却不算小。而且他一向喝酒不上脸,别人是越喝脸越红,公子倒是反过来,越喝脸色越白。
就算那烧酒酒劲大,公子不过是浅酌两杯,怎么可能就醉倒在宴席上?更不会为此而红脸了。
她出口让人将那小厮领出去,见辛夷挑了眉毛,眼睛瞪过来,不等她开口,就快走几步将人拉到角落处,避开人低声道:“今儿公子喝的酒有问题。”
她如此这般地将自己的推测说出来,辛夷被她这么一提点也明白了过来,更是恨得咬牙,啐了一口,骂道:“婢生的老王八,活该他断子绝孙!咱们公子怎么他了,竟让他起了这么恶毒的心思!”
江蓠心道,只怕这位王州牧未必清楚公子碰不得五石散的事。但大错既已铸成,对方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也没必要再去追究了。
现在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还是叶池的身体。
辛夷亲自熬了药送来,一勺勺喂到叶池的嘴里。
叶池现在的身体依旧滚烫,像是发烧的症状,整个人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但好在他终于醒了过来。
甫一睁开眼睛便被喂了一碗苦药汤,待最后一口饮下,他便道:“赶紧收拾起来,我们马上离开河间郡。”
他的声音有气无力,但语气却十分坚决,毫不犹豫。
辛夷和江蓠对视一眼,想着公子如今身体这般虚弱,若是路上再一颠簸,岂不是更要遭?
还想开口劝劝,叶池却好像猜出了她们想说的话,直接打断,“快去办。”
两人心头一凛。公子这般不容置喙的语气可是许久未见了,于是连忙应了下来。
叶府中这些年来也没个女主人,庶务一向都是由这两位贴身大丫鬟打理的。
不多时,就把一应物品都收拾妥当,这些服侍的下人也都各司其职,分毫不乱。叶池现在用着的日用品却要等他上车后才能收起来。
还要去和裴炎打声招呼,他率领的数千亲卫要随同一起回兖州去。
叶池下了这个命令,却是有未雨绸缪的意味在。
自来到这个世界后,他的每一天都像是从老天那里赚来的。就这样拖着病歪歪的身体,过了这许多年。
他将每次发病都当成了自己的死期,这一次的症状来势汹汹,他又岂能不提前做好准备?
舞阳公主对河间王有恩,但这份恩若是和得到王季的支持放在一块,分量就太轻了。何况河间王本身就无半点势力,即便有心报恩也是无力,根本指望不上。
河间郡现在是王季的势力范围,若是叶池真在这里有个万一,只怕顷刻间,兖州、青州等地就会被吞的一干二净。
他与王季定下的口头协议,转头便会当从未提起过。
他在河间郡毫无根基,没办法与王季相比,他的身体状况瞒不了多久。
一旦对方知晓他重病在床,只怕立刻就会翻脸不认人,说不得还要在中间插上一手,让他彻底咽气才好。只要他身死,北方不就只剩下王季一家独大?
现在的他,打的就是时间差。
若想立时离开倒也容易,不要紧的物品撂在原地不去管,最重要的是叶池所坐的车厢,光是毛毯就铺了十多层,上面还要铺上柔软棉絮填充的被褥,生怕叶池在车上受到颠簸。
此时的叶池已经连床都下不了了,还是被抬到了车上去,他睁开眼睛向外看了一眼,然后就命人将拉车的健牛换成了马匹。
牛车自然更加稳妥,可是如今的他所求的却是速度。
等到他出了城,辞行的信函才刚刚传到赵王与王季的手里。
甫一参加完宴会就回兖州,在他人看来并不意外。毕竟是别家地盘,他一个兖州刺史能有胆量亲身前来,已经令人刮目相看了。
不过赵王还是私下里和幕僚们嘲讽一句:“都说叶子衷是叶乾之子,风骨佳有才气,如今看来不过如此。”
这般忙不迭的离开,不就是怕了他们出尔反尔,对他出手?
王季却为了叶池宴会上提前离场一事不虞,好好的一番安排白费了心思。
若是没有这码事,他的想法或许也和赵王类似,然而两者放到一起,却让生性多疑的他起了疑心。
叶池在河间暂住的别院毕竟是借宿,没办法将消息隐瞒下来,一丝不透。
王季派人前去打探,就听别院原本的下人道:“叶州牧自来了院子,那处就被围成了铜墙铁壁,连苍蝇都飞不过去。整日都能闻到药香,他们带来的大夫每天请一次平安脉,离开前的那几天也没出什么大事。哦,据说州牧身边的大丫鬟发了脾气,罚了好几个跟着州牧出门的小厮。”
前来回话的人将这番话在王季面前复述了一遍,心里不知王季打探这个作甚。无论哪个府中的大丫鬟自来在主人面前随侍,当然比旁人都有脸面,有些便仗着主人的宠对下面的丫鬟小厮不假辞色,这也是惯常的事。
王季又问:“是何时罚的人?”
那人不敢抬头看王季的脸色,闻言将头又低了低,道:“是从宴上回去以后。”
他这话没带上宴会的主人家,合因他是王家家仆,那话中说的当然就是自家主家。
王季思忖半晌,轻笑一声:“去赵王处吃宴无事,自我这回去偏偏遭训,有趣。”
那人以为王季是因此事而恼怒,跪在下方更是噤若寒蝉。
却不知这位幽州刺史想的是,那丫鬟既然是受宠的,能跟随在叶池身边伺候十多年,在人情往来上就不可能有差池。他与赵王的宴会之间差着的,无非就是酒中下的五石散。
当时叶池不顾他的挽留,执意要离开,他那时以为是对方担心醉后失仪,如今想来却别有情况。
即便烧酒劲头大,也不至于吃上两杯就令人面色酡红。事情莫不是出在那五石散上?
他做出这等事是为了和叶池结亲,稳固同盟的,可不是为了和人结仇。
心中却又疑虑道,难不成他这府中也有赵王派来的奸细不成?立时就要派人去查探,那天用的五石散是不是被人动了手脚。
可刚将令下了出去,却又反口了。
无论那五石散究竟有没有问题,叶池的身体出了状况应是确实的。他花费心思想将女儿嫁过去不就是为了收拢对方的势力?只要叶池一命呜呼,不费一兵一卒,他岂不就能将整个北方收入掌中?
届时,他只要将河间王放到台前,自己在幕后坐山观虎斗,看陆泽和旧朝相争,等到双方两败俱伤后,他这个渔翁便可得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