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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的有哭声叫声和喧闹声赶来,何府的下人追上来了,齐玄瑢带着的小厮们也赶到。
齐玄瑢看到她身上犹自带了一块车上的纱幔,盖着了她半边发,一直没顾得上扯下。齐玄瑢便伸出手来,笑嘻嘻地替她拿下来,又见她左侧脸蛋上沾到一点灰尘,忙道:“唉,还是伤着了么?我看看。”
他用手抚摸那块灰迹,细心掸去,看着并无伤痕,才放了心。
何云烨由着他动作,晕色慢慢上脸,说:“我没伤,多谢世兄,你可伤着么?”
她觉得刚才他的样子比她还费劲些。
齐玄瑢才笑:“我一个大男人,哪里就这么不禁摔了……”
何云烨微微一皱眉,顿时记起自己前世常常嗔他的:“莽夫。”
一名小厮赶到他身后,看清楚了,失声大叫:“哎哟我的爷!这背后还能瞧吗?!”
何云烨微惊:“怎么了,让我看看!”
齐玄瑢怒目横视小厮:“大惊小怪,作死么!”
两人同时出声,相视一眼,不由笑了。何云烨扳住他的肩道:“回转来,让我看看。”
他俩同龄,但齐玄瑢开始蹿个子了,比她高了大半个头,她微踮起足,用完好无损的左手去扳他肩头,她的动作这样亲密无间,又这样自然随意,旁人都惊呆了,只有当事人浑然不觉,好似觉得她这么做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齐玄瑢有个奇怪的感觉:好象她这么管着他,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倘若有一天她不这么管着他了,他就失魂落魄,万念俱灰。
他抿了抿唇,背部痛得厉害,但她迟早要看到的,也就不再逞强。
何云烨轻呼一声。
他们摔落的地方是一片山地,乱石无数,好多小山石尖尖的棱角,齐玄瑢全身的力量都着意保护紧急间抱住的那个人,不能叫她摔了碰了,背部落在地面,便是以血肉之躯和乱石直接对撞,瞬间被割开无数道口子,血肉模糊。
中间一条伤痕最甚,几乎割开六七寸长,深可见骨,其他割伤碰伤不能计数,鲜血小股泉水般涌出来。
齐玄瑢笑道:“不过些许皮外伤,莫听奴才们大呼小叫,我哪天骑马耍枪不摔上几十个跟斗,嗑着碰着家常便饭。”
何云烨咬着嘴唇,惊怒交集地看着齐玄瑢:就这样他还谈笑风声和她聊天。
“你这……”
莽夫。
两府奴才们小心翼翼地围上来照料自家主子,何云烨才想起与她同坐一车的徐嬷嬷和两个丫头,问起来,回说是徐嬷嬷年纪大了,从车中摔出一时爬不起来,谅无大碍;雨心和寻梅还好,还一脸汗一脸泪的追来了。
齐玄瑢要回庄子上裹伤换衣,迟疑着道:“这边回城可不近,何世妹手上在流血,若是这样回去,恐碍伤势,不如到我家庄子上去暂且歇着?”
何云烨看了看自己的手,臂骨可能摔折了,钻心的疼,竟没注意到手掌在流血。适才抓住车架过于用力,那木头上尖锐之处早已划破了掌心。
寻梅她们吓怕了,不敢让何云烨原路返回,也是这个意思。
何云烨道:“你那庄子在何处,我怎么过去?”
何府的车子,一部散架了,另一部是跟着方碧荨的,这时候不知道跑到哪了,何云烨此时要动身,只能坐奴才们的车子。
齐玄瑢只骑了马来,闻言为难,何云烨微微一笑,不再刁难他了,笑道:“我会骑马。”
齐玄瑢眼睛一亮,笑道:“原来世妹还会骑马,真了不起。”
他毫不犹豫地牵过自己那匹心爱的照夜狮子,原以为何云烨不过是侧坐骑乘而已,哪知何云烨看了看自己的长裙,已经多处挂破了,索性提起一角,用力一撕,便把裙子的口子撕成一长条,叉开前后襟,便如男装无异。右手用了力,痛得她脸色又白了几分。
接着跨鞍上马,动作利落,身姿矫捷,看得齐玄瑢有点傻了。
何云烨却想起来,前生她在闺中是不会骑马的,就是一路女扮男装上京赶考,也还不会骑马。直到做官入朝,小皇帝爱玩爱热闹,天天变花样,又要上街又要打猎,还要时不时号称“私访巡察民情”,逼得她不学骑马都不行。
纵然如此,她于骑马一道仍然很不精通。小皇帝哪里都不如她,骑射两方面,甩得她望尘莫及,他得意非凡。
照夜狮子是日行千里的宝马,齐玄瑢心惊胆战地跟在旁边,担心它会有脾气,但马儿只甩了个响鼻,慢慢奔跑起来,跑得又平又稳。
比齐玄瑢驾驭时跑得还好——主要是稳。
何云烨不由微微地叹了口气,以手抚摸它的鬃毛,轻声道:“你也认出我了,是不是?”
待何齐两府一大群人离开,矮丘背后,缓缓踱出两个人来。
一个二十七八岁年纪,穿着藕色长袍,容颜娟好,是花鸟使苏伶。
另一个是十四五岁的大男孩,满脸精灵乖觉,正是何云烨所认识的前生故人,日后皇帝跟前的首领大太监权安。
权安笑道:“师叔,刚才好危险,师叔明明可以救那位何小姐的,怎么不救呀?”
苏伶心里却在想另一件事,何云烨那晚和他说不要把她重点报上去,理由是“不爱与人相争”,可从刚才的意外来看,她不是“不爱与人相争”,而是早已有属意中人了吧?
女孩子闺中有私,这当然不是多光采的事情。可那位何小姐落落大方的模样,不知怎地便是让他反感不起来。
嘴里淡淡答道:“人生一世,不知遇着多少惊险,我们也看过不知多少惊险,若是一个个都要去救,你救得回来么?若是将来自己遇上惊险,有人会来救你么?”
权安抓着脑袋不以为然,他还年轻,心还热,还不能够懂得这么深的道理,只不服气嘀咕:“亏得人家还是有人救了。”
苏伶忽然微微的笑了:“小孩子就是不会看事儿,你道她是别人救的么?若无自救在先,那个人再怎么拚命,也是救不了她的。”
权安听不懂:“师叔你在说啥?”
苏伶走到了那匹疯马之前。何云烨脱手之后,疯马随即撞上了一株三人环抱的老树,撞得结结实实,至今一动不动。何、齐两府的下人只顾着自家主子,哪里还想得到这匹疯马?
苏伶看着那马道:“你瞧瞧有什么不对?”
权安疑惑的看来看去,摇头:“我看不出来,请师叔指点。”
苏伶笑道:“你想想,以这马刚才的速度,撞上这棵大树,理论上应该会是什么结果?”
“呃……马脖子撞断,头破血流,大树拦腰折断?……纵不如此,也该是一付惨况,绝没有这么平平安安的,嗯,它更象在睡觉!”
权安终于看出门道来了,惊喜的大呼:“有趣!有趣!”
苏伶笑着,向疯马奔驰来路望了望,走了几步停下来,掏出块手帕子包着手,在地下捡起了一个香袋。
那是一只浅绿色织锦香袋,上面绣着疏影横斜的梅花,淡淡遗留香气。
“师叔,这是什么?”味道极是好闻,但权安看苏伶不敢用手直接拿,他也不敢伸手。
苏伶微笑道:“是那位何小姐的香袋,里头的香,闻着倒是无妨,可若是沾上一些,就中招了。这是她于情急之中抛出来的,若是平常使用,断然会使得神不知鬼不觉。”
“啊!”权安惊诧得瞪大眼,“这么厉害,可是怎么一位千金小姐,身上还带这些?”
苏伶想大概是他大前天夜闯澹怀堂惹的祸,何小姐是想着防身自卫,只是她一个闺阁女子,怎么得知这种奇香制法,倒是奇怪。这少女身上很多谜团,一时看之不穿。
他向权安解释道:“何小姐突遇灾祸,并不象旁人那样惊慌失措,反而在短短时间内想到自保之道。这迷香甚是厉害,一触及肌肤,疯马便被迷倒,驰速减慢,因此它纵然还是一头撞上这株老树,轰然倒地只是听着声势骇人,却是无论树也好马也好,都没损伤。”
他慢慢地继续说:“何小姐终究是弱质女流,气力不足,且看她从小不曾受过什么苦,大概是疼得厉害了,才脱开手来。可是,那位齐公子固然赶到得及时,若无马匹这一减速,何小姐坠地的速度将更快更猛,他接不下来的。马一减速,纵然没有齐公子,何小姐至多摔成重伤,除非运气实在不好,刚好头部要害碰到山石,总不至于致命。”
瞬息之间,心思缜密,计算之精,几乎无遗漏。苏伶轻轻叹了口气:“我倒有些可惜,这位何小姐并非男儿身。她若是男子,怕不有惊天纬地之才。暗算这架马车的,可是有个绝顶棘手的敌人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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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老相传,良马识人性,还能识得前世之人,也就是说,通灵的。因此我假设照夜狮子认出了何云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