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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媛媛手足发软,只觉得天旋地转,心跳如擂。睁大双眸望向那个捂住了她嘴巴的少年,视线在他眼上、鼻上、嘴巴上一一扫过,确定那五官便是她时刻镌于内心深处的模子,惊慌既去,潮水般欢喜涌上心田。
只道与他相见无由,哪知,他会这么突然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捂住她口鼻,但手劲并不甚大,显然并没怀着恶意,仅欲阻止她发声而已。
心里募地闪过一个荒谬已极的念头:“莫非他特来找我?”
怎么想,也不太可能;但明明他人就在这里,不是梦,是真实。还有什么不可能发生?
她凝望着他,眼里再无惶然之色,反而浮起真切笑意。
齐玄瑢感到掌底下的小人儿不再挣扎,原本欲掰开他手的柔荑亦突然变得无力,吓了一跳:“糟啦,可别我用力过大……”
低下头,正对上一双水凌凌含笑的眼眸。
他怔了一怔,随即转过一个念头:咦,这个小姑娘,似曾相识。
他扑上月台拿人之时过于匆忙,并未来得及细瞧,这时匆忙扫了一眼,微一皱眉。
相当……陌生的感觉,可这双眼睛,确实又似哪里见过呢?
那女孩在他掌底下,竟向他微笑,眼睛里都是柔情蜜意。
她抬手示意,他犹豫了一下,移开手掌。
张媛媛退了一步,但齐玄瑢看得出来,她没有试图逃跑的意思,莫名的,他也向后退了一步。
这才把面前的人尽收眼底,眸光不禁微微收缩。
这花间蝶丛中的小姑娘,穿戴着光耀夺目的服饰。
粉色绸裙嵌着重重花边,每一道花边都用上好的暖色料子,累累叠叠放出赤霞橙光。衣裳极小,两肩和腰间有折枝堆花的饰带,镶嵌一圈圈蓝宝石组成的云纹,周围簇拥数不清的碎钻,恰到好处遮去她发育不足胸小人矮的缺点,完美勾勒出窄肩、细腰。
数根鎏金披帛缠绕,作飞天舞状,与此相对,腰侧垂下两条鎏金宽带。茜红抹胸,百宝璎珞,玳瑁流光的珠饰和手链。
头上梳成双鬟髻,各色缀着细珠的带子在发间穿插飘摇。
她站在那里,然而目光却不由得被她的鞋子吸引过去。那双鞋子是特制镂空的,探出晶莹洁白的足趾,衬得足踝如百合花一般修长美好。
发光、发光、发光!通身的衣裳在发光,人也在发光。
齐玄瑢轻轻吸了口气。
他终于认出来了。
狠狠地闭了闭眼睛,才重新确认:这就是那天重伤之余闯入张府,见到的那个明明稚嫩,却作小妇人装扮的姑娘。
她……今天仍旧稚嫩,却生出致命般的诱惑。
精致的妆容,粉红色双颊,眼睫和嘴唇也是同样色泽,天真烂漫之中,含风情万种。两泓脉脉含情的秋水,仿佛在倾诉着千言万语。
这一刻只得一霎,于花间月台上的两人,却仿佛过去了千刻万纪。
不远处簌簌之声传来,张媛媛还听不分明,齐玄瑢紧张的情绪,却又重新绷紧。
张媛媛不明所以,看看他。好在,下一刻,语声便传入她耳朵。
“那边!”
“快,别让他躲……”
“别让他躲”到哪里?下面听不清楚,但行动间的刀兵武器轻击以及匆匆而来的步伐之声,极为分明。
张媛媛如堕迷梦的心情忽然为之一醒,猛地明白,这个少年不是什么神迹送来的奇缘,他八成还象上次那样,走投无路,躲到她这里。
要是被人发现,他和她相对于花丛中,那必然死路一条啊!
她紧咬下唇,极力控制着浑身突然而起的颤抖,似怨恨、似愠怒、又似悲愁地瞪了少年一眼。
真是她命中的魔星!
“这里……”
“对面过来!”
人越来越多了,几乎就在花外,来不及多想,张媛媛迅速上前一步,随着她那双奇特好看的鞋尖轻点,月台晃动起来。
上半段向上升起,下半段则向旁边移了开来。
露出一个黑黝黝的大口。
张媛媛紧盯着齐玄瑢,什么也没说,手指指向那里。
齐玄瑢凭着听力,便知前后左右都已有人,收窄包围圈不过就在顷刻之间。他已无路可去,张媛媛突然的行动,如此美奂美仑的地方突然冒个大洞出来,这一切虽都出乎意料,但他根本不及多想,纵身向下跃去。
张媛媛再次踩到机关,那个大洞阖拢过来。
她又惊又怕的回头,目光所及,正好触着了涌进花丛的几名禁军侍卫。
那几个侍卫一路追到这个地方,千蝶飞舞见所未见,迷目惊魄,然而那个刺客几乎是肯定逃进了白蝶之下的这堆浓荫里面,没有拖延,每个方向都自动出列两人,扑入花间。
但不料外面瞧着花团锦簇,重重堆叠,里面却有一片空地,一个月台。
月台之上,成千上万颗珍珠盈盈滚动,与空中翩飞的白蝴蝶两相映照。
中间则站着一个光芒四射的女孩,惊怒交集地向着这群不速之客望过来。
“大胆!”众侍卫还未回神,那女孩已率先轻斥,“何人,竟敢冲撞于我!”
七八个侍卫面面相觑,对这简单一句斥问竟回答不出,而那少女的身份亦引人遐想。几乎没人见过她,但看她盈盈十五六的年纪,难道是哪一位皇家后嗣?没听说有哪个晚辈跟着皇上一起驾临明昙山庄啊?况且那打扮有与皇家贵胄截然不同的出格。
偏这女孩身边没从人护持。
侍卫们相互看过,终于有一个踏上前来,拱手客气道:“在下等奉命追拿刺客,不意冲撞了——姑娘,莫怪。请问姑娘是哪一位贵人?”
无人之处单就冒出个来历不明的小姑娘来,硬着头皮也得问明白。
女孩儿眼里的泪水滚来滚去,咬着嘴唇,跺足,未及开口,陡见那月台开处,有条人影钻了出来。
众人大惊,女孩子更如僵硬了一般。
地下冒出来的那人一袭没品阶的青衣,头戴圆帽,原来是个小太监,藏在月台的万千珠光里,容色清隽而模糊:“娘娘。”
他低头先拜见,这才回过脸,低低地斥责,“贵嫔娘娘在此,速速退去!”
这一声,方才解惑,原来是数月来宠绝后宫的可贵嫔,听说她为少师张鉴的幼女,想不到是这么个天真纯稚的模样,然而一身装扮,媚态天成,足以荡人心魂。
几个侍卫赶忙复又行礼,内中一个胆大的解释道:“娘娘,非小的们有意冲撞,明昙山庄进了刺客,小的们全力缉拿,方才有迹象表明,那刺客朝着这儿来啦。”
张媛媛仍是被惊呆了似的,呆呆的没反映,只趔趄着往旁边退一步。
那内官虚扶一把,尖声斥责:“这可查到什么了?借着名头胡乱冲撞,吓到娘娘,你们得罪得起吗?”
侍卫赔笑道:“是,是!”他也委屈,“进花丛来便撞见娘娘,这还没搜呢。”
内官闻言,又好气又好笑,跺足说:“那不快搜,搜完了速速离开勿扰!”
“是!是!”几个侍卫连声答应,而后于前后大肆搜捕起来,顿时把看似无意实则精心装点的花丛成片踩踏,大片白蝶更是仓促振翅飞离,就连月台附近,明知这里头有机关,也没错过检索一遍。
张媛媛只是站着,眼泪就在眼眶内打转,偏生始终不曾掉落下来,看着倔强复又可怜。
都是办事的老人,不一刻得出答案:刺客不在这个锦绣丛中,很明显,又跑了!
侍卫们有点没精打采,包围圈已经很小了,按理说就算在没拿到人,也不太可能一跑就突然跑没了踪影,然而就是没能拿住任何逃逸的蛛丝马迹。难道说,刺客不止一个,或内部有接应?
心里疑惑着,但贵嫔娘娘就在那里,不能多待,只得先行告辞。
等退了出来,一帮人一面四处辑寻,一面没忍住就纷纷开始八卦。
“长眼啦。”
“哈哈,原来承宠邀欢,得这么做!”
“若非如此,怎么可能独宠于君王几个月之久呢?”
“几个月不算甚么,曜仪宫那位可独宠十年了。”
“这不是就破了那位的功吗?”
“没错,这贵嫔娘娘,未来无可限量啊。”
“嘿,可不敢那么打包票,贵嫔美则美矣,未见是绝色呢。”
“啧啧,这酸的,皇上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单凭容貌哪够呢。象贵嫔这么着,鲜花,白蝶,明珠,中央簇拥个精灵儿似的美人,若你是皇帝你动不动心?”
“呸,胆大不死你,都敢这么乱嚼舌根!”
“哈哈,失口,失口,兄弟别往心里去。”
“放心,我这个人,出了名的左耳进,右耳出!”
花丛外再无任何人语踪迹,张媛媛立着的姿势仍然一成未变。
那内官叹了口气,恢复了本来嗓音:“我吓到你了,可是,若不这么着,月台下肯定藏不住人。”
这内官正是齐玄瑢乔装改扮,他躲下了月台,随后发现这里只是月台的一部分,供人藏身、换衣之用,地方狭小,也没有可容躲藏的地方。
这个月台是活动式的木制结构,机关并不复杂,追查的侍卫不可能看不出来。贵嫔娘娘的身份,也没法压住他们不搜查到底,那时掀动月台的机关,固然齐玄瑢逃无可逃,连收容藏匿的张媛媛也负着莫大干系。
他张望一下,这暗间里堆着各种各样的替换衣裳,还有各种道具,大约是供跳舞用的,齐玄瑢寻出一套太监衣裳,刻不容缓,他立刻换上那套衣服,钻了出来。
好在张媛媛身边没带第二个人,有一个小太监在侧却也合情合理。侍卫们心有顾忌,虽搜了搜月台附近,但对于小太监钻出来那个明显有点私密的空间,没敢瞧得太仔细……齐玄瑢顺利闯过了此关,手心里俱都是冷汗。
可看张媛媛的神情,无疑被吓着了。齐玄瑢万分抱歉,自己这次非但蒙她相救,且朝了相,万一留下什么后患,怎么也对不住她。
他索性道:“恐怕留有后患,你叫破吧,我——我哪怕丢了性命,也感激你两番相救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