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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从何来

素衣乾坤 为霞尚满天 5557 2025-10-08 2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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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玄瑢跟着父亲,一路走出很远,返回的时候,任由照夜狮子在江岸两侧盘桓,元州多年无患,傍晚时分炊烟缕缕,野老念牧童,倚杖候荆扉,牛羊喧而田间语,一派生气勃勃。

  如此温馨安宁的气氛,处处透着美好,若是真有那么一支南蛮兵至,发动战争,且不说元州城如何,这乡间的平静,肯定就率先毁于一旦了。因为他们甚至是没有沅江、没有那哪怕是业已十破八颓的城墙来保护的。

  晚风袭来,江水轻轻拍岸。齐玄瑢似乎听到一些什么,他的目光慢慢转至波心,发现那里停靠着一只精美船舫。

  无论是造型式样抑或装点,都是富贵逼人精巧异常,然而,齐玄瑢还是能一眼看出,这并不是寻常大户人家用来荡波游赏的画舫。

  它的结构坚固无比,桅杆粗壮,一看就非寻常,但它不是官船,也没有挂上任何表明身份的标志,虽说保养得极好,仍然难免千里行舟以后,为江水风霜所晕染的层层沧桑。

  雕窗半开,透出一张雪白面靥的下半截,光洁似珍珠般闪着毫光,似乎是因为发现有外人盯着这里,半张脸一现即逝,浓墨般的长发甩成一条弧线残留在齐玄瑢眼里。

  “这是哪家的千金?”齐玄瑢默默地想。

  张睿睿误会了,齐玄瑢听见声响才把视线转向船舫那里,暮色苍茫,他压根儿没有见到从窗户中飞出去的信鸽。

  此时天色已晚,齐玄瑢心里有事,把元州周边检查一遍后便纵马回城,虽然也有“哪家千金从外地始来,留宿在城外可不□□全”的顾虑,毕竟没太往心上去。

  他纵马赶回城里,城门是自从齐敬业出城后便已提前紧闭,城内城外挂上了戒严的醒目标记,限定每日只有三个时辰可供单城门出入,一旦发生意外情况连这三个时辰亦将取消,警告城内百姓敏感时节休得出城。

  齐玄瑢也没有叫开紧闭城门的打算,他打量了元州城墙一眼,不禁叹了口气。

  这城墙,自建成之日起大约就未再修葺过,不高,不厚,很多地方都已经斑斑驳驳,许多枝桠乃至建在墙脚下的屋顶都探了出来。加上这边是黄土地,原就建得不够扎实,看上去招呼自己的照夜狮子踹上一脚就能倒下一大片似的……

  齐玄瑢摇摇头,策马快速绕城墙驰行,不久便找到一个缺口,茂密大树从缺口处探出来,累累垂垂,一伸手几可摘得树上枝叶。齐玄瑢一拍马,照夜狮子前肢微顿,身子腾空飞起,一跃入内。

  元州城内远不复往日热闹,家家户户关上大门,灯火从每一家的缝隙里透出来,为这一层晚照苍茫反而增添了模糊不清的色彩。

  齐玄瑢在路上驰骋,家里一个侍卫左顾右盼一路而来,见他便喜色上眉,匆匆忙忙迎上前来道:“少爷可回来了,何老爷和徐大人、陈大人都等急了。”

  “他们人在哪里?”

  “就在刺史衙门,令小的们一旦少爷归家便告知。”

  齐玄瑢索性家也不回了,直接策马去了刺史府邸。

  大华立国之初,一州之长名刺史,后来女帝登基,把刺史官称改成太守。女帝之后,继位皇帝规定上州长官为刺史,而中州、下州的行政长官仍为太守。虽然其主理一州的地方政务职责不变,但通过命名长官名称的不同,将上州与不太发达的州府区分开来。

  元州在战争频仍的那个年代颇多毁损,华朝初建仅评为中州,而这一二百年元州发展甚快,加上原就有历史渊源,改定为上州。

  刺史徐永飞和录事参军事陈广已经在这里商谈好久,他们一直没让何元冲离开,说是讨教。何元冲自问一介文士,实在并不是个讨论领兵备战的料,但事当紧急,他也委实没有推诿的道理,就算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本城隐然以他为首,就算是坐镇在衙门也是一种安定人心的举措。因此,他是把儿子何云煊先打发回去以安慰家人,他自己则奉陪至今。不过,仅是听着徐、陈两人在讨论,何元冲极少开口。

  徐、陈二人的主见却并不一致。

  以徐永飞的意见,必须立即飞马报朝廷,请求援兵。陈广的看法则是和齐敬业差不多,他认为南蛮进逼可能是谣言可能是实情,但最好先巩固元州防务,至少如齐敬业所关照的守住五天,一旦等到消息确实再行上报。因为假使消息是真,以元州目前的状况,无论援军如何迅速,都不太可能比南蛮进犯更早抵达,没有什么比做准备工作更重要的了。

  徐永飞反驳说元州一乏兵源,二无兵备,用什么才能去抵挡南蛮?陈广说当然是抽调各府人员就地征兵,提议加固城门城墙,徐永飞又反驳府库有限,何来这笔巨资?陈广见他虽不便明诸于口,竟是有一见南蛮尘烟即不顾元州而逃的意思,不禁大怒。然而他在官阶上比徐永飞小了四五级,若非他的职务有司兵这一项,再加上齐敬业对之另眼相看,还没有资格坐在这里和徐永飞对谈的。

  他非常焦急地等待着齐玄瑢赶来。齐家少年虽只是个十四岁的半大孩子,但他是大都督的独子,齐家不但掌握兵权,还是和何元冲一样是元州地头式的家族,而且又从栖霞山来,道教目今远不及佛教兴盛,可是栖霞山昔日有从龙之功,高人辈出在民间又素负神名,在世人眼里,灵武真人那般的高人同当今大慈恩寺慧元方丈那种级别并没有高下之判。

  齐玄瑢在元州,他的尊贵和高高在上,那是不容置疑的。

  齐玄瑢赶过来时,徐永飞的欢喜更甚于陈广:“少将军来了,少将军来了!少将军怎的这般时候方回城,城门口可有为难少将军么?”

  齐玄瑢笑了笑道:“我没从城门进来。”

  徐永飞惊疑不定,听得齐玄瑢下一句话立即面色如土:“那城墙又破又旧,我随便找了个缺口就进来了啊。”

  “这个……”

  齐玄瑢不知两人方才已经为加固城墙这件事有了公案,既然有此机会,他便直接谏言:“徐大人,依我之见,加固城墙,加派巡逻,以及打发前哨乃是当务之急。”

  徐永飞点头陪笑道:“是是,小世兄请具体陈述。”

  齐玄瑢道:“我听说官府下午时已经就地征兵了是不是?”

  徐永飞脸色难看道:“对,已经就地征兵,不过,因为无饷,报名者……那个寥寥无几。”

  齐玄瑢吃了一惊:“无饷征兵?”

  徐永飞甚是尴尬,干笑着道:“不然能怎样?府库有限,不得朝廷旨意哪来银钱征兵?”他叹气,“我听说五原郡守段显宏,便是因私开府库,不幸全家遭难。他那里还是水患呢,咱们这儿,仅止一流言,大都督也说,未必是真。万一到头来真是咱们虚张声势,便是今日就地征兵,下官也还担着责呢!”

  他说到“五原郡守段显宏”时,不免拿眼角余光瞟着何元冲。五原郡同在云南道,出了那样一件开库获罪的大事,同僚之间无不知悉,但为此奔波的,却只有何元冲一个。

  何元冲听不懂似的,不动声色。陈广也不开口,齐玄瑢好似在想着什么,一时有些冷场,徐永飞便道:“唉,天色已迟,我们不如一面用饭一面商议。来来来,何大人,陈年兄,少将军这边请。我们边吃边谈,边吃边谈。”

  齐玄瑢想着徐永飞所说,确实是个现实的难题。这是地方募兵,不是朝廷募兵,本就无法强逼,全凭自愿,有道是天下熙熙为利来往,要让平民百姓应召入伍,付出劳力不算,随时还有可能遇上危险,却连一分钱收入都没有,谁愿意?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原先一路勘查所得初步计划就将搁浅。

  筵席已经摆开,菜肴精美丰盛,俏僮美婢红烛明灯,只差没有歌舞升平了,齐玄瑢心里火急火燎巴不得立刻行动,见此更不喜,皱着眉头也不说话。

  何元冲看在眼内,斟上一杯酒,笑盈盈敬给在场元州诸地方官。

  “元州骤然遇险,眼前难关,还需仰仗徐大人运筹帷幄。若是咱们得以平安度过此关,那是元州之福,仰仗大人之助啊。”徐永飞和致仕前的何元冲品阶上是相等的,而且徐永飞是上州刺史,只要任期内平平安安,往上升迁那是铁板钉钉,所以徐永飞百般给何元冲面子,还是因为何家在元州当地的势力。此时何元冲便把一顶高帽,送到了当地行政长官徐永飞的头上,也是暗自提醒,不管消息的真假,只要此事处理得当,未曾激起民慌或者其他事故,徐永飞这件大功,可就记上了。

  徐永飞听了,果然十分高兴,连忙谦词几句,但等何元冲提起实际防务,他却又支支吾吾,语焉不详。何元冲微笑道:“大人所疑虑者,是为了不能私开府库,小弟倒有个主张。”

  徐永飞眼睛一亮:“愿闻其详。”

  何元冲瞧着他的眼色,猜到大半,不由得在心里暗骂一句:“老狐狸!”面上微笑不变,“目前的难处,在于南蛮进犯,是流言还是事实,暂不能分辨。但若说坐等明朗化,搞不好元州城的安危,无法得到保障,因此事在两难。我想,既要做好防务,又不能让徐大人担着天大的干系,那么只有一个法子:向当地商贾征募。”

  自古以来有三教九流之分,三教即儒教、道教和佛教,九流则是指九个尊卑有别的身份,初兴起时由尊至卑依次为:帝王、文士、官吏、医卜、僧道、士兵、农民、工匠、商贾,商贾身份是最低的。然而前朝曾经出过一位惊才绝艳的名臣柳欢宴,当时国力衰微,穷困贫瘠,时有流民□□发生,这位名臣便大力发挥惊世才能,短短十年间把整个国家的户籍和税收都增长了一倍有余,这其中采取的一着,便是放开商业管制。商人地位由此大大擢升,在此之后,更是一步步提高,到了本朝,已经不再限制官员从商,往往官员、地主和商人三体合一,尤其是地方上的世族,个个都是手握巨资的豪门。这当然也发生了很多蔽端,但此现象已成定势,谁也不能够再改变了。

  象元州这样的地方,不唯张、齐、何三大家,就是一般大户也有很多,如果这些大户当此时刻肯带头募捐,就地征兵以至展开防务的银钱就不用发愁。然而这又谈何容易?想想五原郡守段显宏,当地洪灾泛滥,无法从当地大户手中挖到一文钱不说,那些大户还个个囤粮积奇,置身事外。官场中人深知,他真正获罪的原因,不是因紧急情况私开府库,实在是因为把那个带头囤粮并造势的大户给砍了的缘故。

  前车之鉴,徐永飞自然不敢蹈其复辙。劝募的话梗在嗓子眼里很久了,方才齐玄瑢未来时,暗示都暗示了十七八回,料想何元冲不能不明白的,却不料他一直都是装聋作哑,做足等待别人拿主张的局外人样子,他倒不好开口。

  而现在,何元冲开口了,并且一开口就是:“这样吧,我何家先出一万两。”

  徐永飞忙不迭称谢,齐玄瑢极聪明,根本无需提醒,接口道:“何伯父说得是,危临元州,自然我等元州之人该尽一份心力。既如此,齐家也是一万两。若是不够,”少年微笑着,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深沉,“徐大人尽管开出名单来,玄瑢自当办好这件差事。”

  “每户捐赠一万两吗?”忽然,一个声音从外传了进来,声音很奇妙,明明是带着几许慵懒,却又同秋天里的飒飒风声,在懒洋洋里面透着了一丝凛冽,“那么,我张家也出一万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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