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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株连(二)

阎王记一 永远的周一 3871 2025-10-08 1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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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夜里,邹守愚刚服完汤药准备就寝,忽听得宅院外头有急马人声赶至,不一会儿,宋府内的管家跟着前来通报,说是府外来了几个官队人马,其中一人自称姓蔡,表示有急事须得向邹守愚面报。

  邹守愚一听得对方姓蔡,再听那管家描述大致样貌,肯定这人便是自己托付打探消息的蔡坚,赶紧要那管家将蔡坚请入房内,而一想到这蔡坚竟亲自从京城赶至此处,又急着连夜报信,多半是京里出了什么大事,一念及此,顿时深感不安。

  那蔡坚一进房内,见邹守愚重病在床,且脸色惨白、身形暴瘦,两人共事多年,实感焦急不舍,邹守愚无力起身,连说话都显吃力,便不多作寒暄,开口便问京里究竟发生何事。

  蔡坚稍作定神,这才说道:“下官当日收到大人的来信,没几日朝中便传出消息,有人向严大人举报,说道数月前那霍州营谎报平阳仓水患,减损了四万石军粮,实则是当时镇守军仓的山西都使游灿伙同那戚保文,两人拱手将军粮奉送给一批燕贼,而那批燕贼非但取走军粮,更将乌斯藏岁贡团也给抄了。那岁贡团原先要进贡一批西域灵珠给皇上修仙之用,皇上知道灵珠弄丢一事,气得连饭也吃不下,严大人立即命锦衣卫的熊都督带头查办,先缉拿游灿和戚保文,连同当时守仓的几个辅将全都捉拿到案,而平阳知府温求全和霍州知州陈彬等人因知情不报,也一并入罪,一共十二人全被囚禁在太原衙狱里。”

  邹守愚咳了几声,叹气道:“那游灿和戚保文都是忠厚之人,怎会作出这样的糊涂事来?”

  蔡坚摇头说道:“大人有所不知,这里头倒有些蹊跷了。据说那游灿和戚保文被捉至衙狱时,起初打死不认通贼一事,说道乃是误中了燕贼的诡计,这才不慎让粮仓失守,因此只认了守仓不力和隐匿过失两条罪状;而几日后太原府的一位吴同知让燕贼给捉了去,燕贼再将他释回向府衙传话,说道劫粮和抢贡等事均是帮内所为,与游灿和戚保文等外人无关,竟是连燕贼都设法要替他两人开脱。但就在游灿和戚保文要被移往京城受审前,严大人却找了乌斯藏宣慰使刘棠来作证,那刘棠声称被燕贼囚禁期间,亲眼见得游灿和戚保文与燕贼首脑通谋抢贡劫粮,严大人随后便以重罪得以株连为由,命人将游灿和戚保文两家满门老小全都捉至太原衙狱内以防脱逃,没几日后就传出他两人在狱中自书认了全部罪状的消息。”

  邹守愚奇道:“这么说来,莫非…那游灿和戚保文并非有意通贼,反而那刘棠诬陷他二人,还有重罪株连两家满门,都是严大人为了逼他二人认罪所设下圈套?”

  蔡坚点头回道:“多半是如此,且更离奇者,下官还听到消息,似乎是有人密报,说是那劫粮案发的几日前,曾见到沉链和王世贞两人几度出入霍州营,便似在预谋此案,因此严大人也命熊都督一并查办,就不知后续如何。”

  邹守愚喃喃道:“沉链?王世贞?他二人一个被派驻在居庸关,一个也在京里,离霍州何只千里远,如何会大费周章前来插手此事?这也于理不合…”

  突然眼亮说道:“啊呀!莫非又同那杨继盛案…?”

  蔡坚回道:“正是,下官也是如此猜想,想那严大人当初为了除去杨继盛,不也是借着毫无相干的浙江张总督案,就这么混杂一气将杨继盛也凑上罪给处决了,而那沉链和王世贞当初正是为了杨继盛的事与严大人闹得反目,严大人的手段众所皆知,若他两人这回真落得与杨继盛同样下场,那也不足为奇。”

  邹守愚点头道:“如此看来,严大人这次处心积虑,便是要趁机一并除去朝里的这些眼中钉,那游灿和戚保文应当是自知难与为敌,不如顺了严大人的意认罪,至少能求得满门活路。”

  蔡坚回道:“嗯,依下官看,那游灿和戚保文也都是有骨气之人,若非满门老小皆落入他人之手,如何肯乖乖吞下那莫须有罪名?想那戚保文、沉链和王世贞三人本有交情,先前也都因杨继盛案早被严大人给盯上,当日戚保文又为了开放平阳仓一事闹到圣上那,严大人本有机会趁机令他丢官入罪,岂料圣上大发善心,只让他贬官远调,而此次戚保文却又自己送上门来,更有机会连那沉链和王世贞也当作同党一并除了,严大人岂会白白错过良机?只是这些事满朝皆知,但又有谁敢说破,也可惜了那游灿,平白跟着被冠上了个通贼臭名。”

  邹守愚叹道:“嗯,这几人在当朝也算是难得忠义,还望他们能度过此难关,逢凶化吉。”

  蔡坚摇头道:“逢凶化吉?先不说那沉链和王世贞如今未知生死,但游灿和戚保文这辈子是没这福份了,眼下只盼他两家满门老小能尽早重见天日。”

  邹守愚不明白所指为何,疑声问道:“你说什么?”

  蔡坚回道:“那游灿和戚保文认了全部罪状后,严大人便让太原府下令免了他两家满门的株连死罪,但活罪难免,除他两人外的所有人都改发配西疆充作军户,而他两人于满门老小发配上路后,没隔几日便一同在狱中自缢辞世了。奇的是下官派人暗中一查,他两人自缢当天,严大人曾乔装至太原衙狱内,而当晚便传出他两人死讯,且太原府更连夜贴出他两人畏罪自缢的告示,那告示草拟之快实属罕见,倒像是早便安排好了,除此之外,还听说太原府本欲将此案一干人辩白的书状送往京里,但那些状子却被熊都督派人拦下,之后便全无消息,要说这其中并无内情,下官实在不信。”

  邹守愚闻言“啊”了一声,一时间惊讶得难以答话,只觉那严嵩手段阴狠毒辣,为除异己当真绝不手软,一念及此,就怕此案又祸延到自己身上,于是跟着问道:“对了,另外还有灵石县捐粮那件事,你可有查到什么?”

  就盼自己受托发放四万石捐粮一事与燕帮无关,以免无端受到牵连。

  蔡坚点点头,神色凝重道:“下官今日正是为此而来。”

  说着从包袱里取过三个空麻布袋,一边说道:“当日严大人为了让游灿和戚保文坐实通贼罪名,除了让那刘棠指认外,尚有一件物证,这物证却是跟大人您有关了,下官也打听到都察院已在留心此事,待此次勘灾返京后多半会查到大人身上,因此才特地赶来与大人先思量对策。”

  邹守愚伸长脖子看了那麻布袋一眼,奇道:“什么物证?怎么与我有关?”

  蔡坚叹道:“大人看了便知,这几件物事早已在霍州传开,并不难找。”

  跟着将其中一只空麻布袋递了过去。

  邹守愚接过一看,只觉外表无什特别,瞧模样依稀便是当日在灵石县受赠粮粟时用来分装的麻布袋,瞧了一阵,忽见袋内印有一排黑色小字,翻开细看,突然脸色大变,再从蔡坚手中拿过另外两个麻布袋一看,亦是如出一辙,那三个麻布袋若是装满粮粟则外表并无特异,但若袋内一空,里头竟都印着“燕帮恭谢平阳仓致赈”九个字!

  邹守愚望着那三只空麻布袋,惊愕之情全现在脸上,口中喃喃念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当下也无心再与蔡坚商议什么对策,让蔡坚先行离开,独处房内,呆望残烛余光,再摊开当日于临汾城内所作诗卷一看,只觉其中“幸得圣明施恩恤,官绅齐感效所捐”、“小臣承命抚灾乡,总算戮力尽薄绵”这四句此时读来格外可笑,那四万石粮粟哪里是官绅所捐?

  实则当日莫名其妙让燕帮抢尽了捐粮赈灾之功,却反让自己陷于通贼之嫌,而自己奉命勘抚震灾,岂料误判灾情,七万两赈银提前于山西发尽,真正重灾的陕西竟是得不到应有救资,自己又有何面目敢说是“戮力尽薄绵”?

  邹守愚一想到此,胸口闷重如有大石,突然狂咳不止,再也难忍心中悲愤,抱着诗卷登时涕泪满面。

  隔日过午,蔡坚见邹守愚房内仍无动静,连忙前往关心,于房门外喊了一阵却无回应,心觉有异,自行入内一看,只见邹守愚平躺床上,双目微合,半开着嘴,嘴边血痕已干,一触身子只余寒意,竟似因连夜积忧以致病急攻心,早已气绝多时,而手中却兀自抓着从临汾城携来的诗卷紧紧不放,谁也没料到邹守愚这一趟奉派为钦差浩荡出巡,最终竟是落得客死异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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