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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的第10区是除了第1区太平洋以外最广袤的人类区划,位于第9区以东、13区以北。
这里靠近地球的北极,长年低温,与北极的第2区、南极的第22区并列,是地球上并列的地广人稀之地。
从第13区沪杭联合市出发,乘坐飞船向北不过半个小时就进入了第10区,然后再折向西飞半个小时,就到达了第10区人口聚集的西一域。
可能是喝了酒之后,让苏如玉的精神有些亢奋,她如同连珠炮一般说了这么多,然后还意犹未尽地说道:“所以啊,有些时候最讨厌你们这些工程师出身的人了,脑袋机械得就跟一台机械似的。”
“狼獾”忙不迭地应着,加快了脚步,搀着鹿无为走出了山洞。
“嗯,那次耽搁了五六分钟,抢救了一个多小时,安娜差点儿没醒过来。即使抢救过来后,也昏迷了整整三天,清醒后的疼痛也是……”
陆安说到这里,却住嘴不说了。
往事不堪回首。
那次安娜疼得在陆安的肩膀上,生生咬穿了两个洞,右肩上一片血肉模糊。当时,内心自责的陆安把这当成了是自己的惩罚,而安娜平静下来后,又哭了整整一天。
那次的教训陆安直到现在都还记得,现在只不过是提起,就还是浑身发冷,甚至冯婷婷都看见他的手又开始不停颤抖。
而往时的教训回想起来,也牵动了陆安对于今天的自责。
黑桃q也是接着说道:“他若是足够聪明,即使知道了我们现实中的身份,也轻易不会和我们接触的。否则,他在现实中也无处藏身。沪杭市就那么些人,‘独眼’不知道如何查,我们却可以。”
“黑桃q,你最好收起这样的念头。这个组织是我们的组织,却更是他的组织,王若想清洗组织,轻易便能血流成河。”黑桃a严厉地说道:“当年的事情,我可是历历在目,你不要自寻死路。”
黑桃q耸耸肩,悻悻闭嘴。
“那我们该怎么办?”梅花二问道。
“我们的王,明显是个年轻人。而且我听得出来,这个年轻人谨慎聪明,毕竟能解开王的谜题想必都不会太蠢,更何况这次的redjoker。”
黑桃a转向红桃八,说道:“想必你心中的疑惑不能释去,你也是寝食难安吧。”
“下次王若上线,你私下里亲自去跟他谈。开诚布公,态度要诚恳,言辞不妨谦卑一些,年轻人一般都吃这一套的。你要问清楚,若此事为真,他又是什么态度?若是此事是虚惊一场,那能否请王透露一二他的权限,让我们这些老家伙能够安心一些。”
“红桃八,你也不用犹豫,这对你是好事。若是他真的认出你了,你就能早些做好准备;现实中你们真是有仇怨嫌隙的话,你也好提前准备棺材。”
吴仁理撇撇嘴,说道:“你这个老头子总是乌鸦嘴,也不嫌不吉利。”
“我都已经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我忌讳什么?”
“好吧,反正我现在确实惊疑不定,就先去给你们这些混蛋探探风声吧。”
自己太大意了。
若不是自己晚回来一天,安娜是不是又要面临病情耽搁的境况?若是自己今天大意一些,忘记了提前通知小月姐,医院万一没有做好准备,安娜是不是就会醒不过来了?
自己今天为什么会突然想起来要回来?为什么?一定要想起这个理由。记住它,把它深深刻在脑子里,这辈子也不能忘记。
陆安是不想去考试的,反正他无论去或不去,结果都毫无差别,还不如多多陪陪安娜。可惜,早上被安娜轰了起来,强行赶去了学校。
“嘻嘻,那也行。”
陆安见妹妹高兴,暗中叹气,指了指自己的智脑,说道:“我的分配已经下来了。”
安娜的面色一僵,才又笑着问道:“是什么时候啊?”
陆安在沙发上坐下,“十月五号到月球新兵训练基地报道。”
“这么快,就剩下不到一个星期了。”她撅着嘴,坐到了陆安旁边。
陆安则是伸手抚了抚她紧皱的眉头,安慰道:“早点儿也好,早去早回。等你康复了,我不是就能早几个月回来了嘛。”
“嗯。”
“好了,别不开心了。这些天我该交代的,都已经交代了,你都好好记住,这样我去了月球也能安心。”
“哦。”
陆安说完,还是不放心,又说道:“我攒的那些钱你不要节省,本来想着给你上大学用的,现在要是能治好你的病比什么都强。老头子恐怕只管给你治病,你自己一个人照顾好自己。要是有事儿的话,直接去找那个死胖子和钱清清,我已经跟他说过了,你不要跟他客气。等胖子他们也走了的话,你有事儿直接找刘叔,哦,还有冯婷婷,我也拜托过他了。”
三人上了悬停在山洞外的飞船,然后飞船便飞速向南,离开了阿尔卑斯山谷北端的这个山洞。
山谷又恢复了平静。
等三人乘坐的飞船到达阿尔卑斯山谷南端的宪兵司令部时,陆安三人也出了阿尔卑斯山谷的北段,到达了靠近月球北极的冷海大平原。
“刘叔,我们现在是找地方休息,还是一口气穿过去,到达月球北极再休息?”
脚踏在冷海大平原的月岩之上,陆安回望了一眼背后的那条山谷,不知道那个中年宪兵现在怎么样了?
默默跟随着陆安和刘袁身后的鹿乔,一直低着头赶路,放佛不存在一般。而他在出了阿尔卑斯山谷时,只是抬头着往前看了看便又低下头,不曾向后多看一眼。
陆安看了看他低头的模样,瞧了瞧手腕上的智脑,时间已近黄昏。他不知道穿越冷海大平原需要多久时间,所以就开口问刘袁。
而问完的陆安,又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智脑。
这个借来的智脑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还回去了,本来以为自己总要停留在月球上的,所以便心安理得地借来用用,反正他心中想着的是要还的。
陆安想的归还期限,大约就是自己被分配到某个未知去向时,那个时候想必已是军官的自己就会被配备新的军用智脑,这个借来的智脑自然就可以还回去了。
可惜,如今这个期限好像被推迟了,而且似乎是遥遥无期的样子。
听到陆安如此问,刘袁则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智脑,答道:“这个呀,我们等一下吧,接下去的行程如何,就不是我们自己说了算的。”
侍应生走近,狠狠瞪了正狼狈擦拭头发的浪荡子一眼。
“若是,我所料不错,稍后便有联合司令部的演习消息发布,而且绝对是所谓的正常计划内的演习训练,不对针对任何特定事情、特定目标。”
话音未落,陆安便笑道:“果然,喏,‘外行星带特别演习任务’,联合太空舰队中第3、第14、第25、第33舰队执行外行星带演习任务,这是正常计划内的演习训练,不对针对任何特定事情、特定目标。”
林永平耸耸肩,说道:“你看,他们连演习任务的名字都不换的。”
所谓外行星带,本来在天文地理学之中,指的是火星与木星之间的小行星带,这是人类五大星际联合政府中最特殊的地理带。
在火星与木星之间的这条小行星带之中,聚集着超过50万颗以上的小行星,其中蕴含的各种资源之丰富,简直就是上天赐予刚迈入太空时代的人类最珍贵的礼物。
而且,小行星带隔开了火星与木卫二这两大人类的外行星殖民地,是目前人类最重要的战略要冲之地。
若是火星掌握了这条小行星带,就可以背靠木卫二联合政府,同时掌握了随时切断地球、月球、金星之间的联系的战略主动,让整个地球陷入孤立无援的地步。
而若是地球掌握了这条行星带,则不但切断了火星和木卫二的联系,而且让月球不得不投入地球的怀抱,庞大的太空联合舰队,就可以从金星、从地球、从小行星带随意出击,肆意攻击火星和木卫二的本星。
上次战争之所以在僵持阶段迅速结束,就是地球攻克了小行星带的最大堡垒——泰坦,让战争天平立时倾斜,战争在一年以内就结束了。
而也是从上次战争起,外行星带这个本来特指小行星带的天文地理学名词,变得涵义十分丰富起来。
而这位名叫理查德的特勤队宪兵觉察到他过来,站起身来狠狠地将揉成一团的军装砸到他脸上,在这位侍应生侧身闪开的时候又重重啐了一口在身上。
“你……”
“你们俩呀,还真是一模一样的口吻。”
林永平无语地摇头,这两个人不愧是整天一起厮混的损友,就连损人的词语都不约而同。
“对了,陆安,门口那个死胖子怎么不见了?我还正准备找他练练呢。我这次提前回来,还专门去考了格斗三级的证书,我跟你说……”
陆安却掏了掏耳朵,慢条斯理地说:“你刚才说什么?考?”
“呃,这些都是细节,都不重要,你不要在意。”胖子坚定地说道。
“我觉得,你应该庆幸那个胖子现在不在了。不然,他要听到你骂他死胖子,必定会再次把你打成比他更胖的胖子。你去年暑假的教训,怎么就不知道吸取呢?”
这位夏胖子,是第三军校最知名的两个胖子之一。
他就是那位提议用桃源公司的产品来充当门口接待,然后被脾气暴躁的胖子公然冲进教室,打得鼻青脸肿的那位同学。
当脾气暴躁的胖子发泄完毕扬长而去后,顶着头大如钟的夏胖子声泪俱下痛斥当堂的师生,冷眼旁观,毫无人性。
结果那位退役舰长的战争与战役指挥信息学老师,立时痛斥他,“我不劝阻,你被打成猪头,我若劝阻,我们两个被打成猪头。这么简单的战略抉择问题,你都不会,我教你的东西都被你吃了吗?”
“不过,我没听说他要走人啊。再说了,要辞职总该等到开学之后吧,他现在就不见了?”
夏胖子却恨恨地骂道:“便宜这孙子了。”
大怒的侍应生开口便要大骂。这位举止轻抚浪荡的理查德却使劲甩了甩头发,将头上的咖啡摔得点滴四溅,抢先开口骂了一句,便大步离开了这家咖啡馆。
大厅之中,逐渐热闹起来,分散在世界各地的现任成员们纷纷进入大厅之中。
“嘿,终于恢复了。之前那种状况,真的是太难受了,昨天那时候我都不敢说话,一直害怕认错人。”
“我的权限终于回来了吗?太好了,感谢我们的王,我一定要亲吻她……”
“什么是她?”
“为什么不能是她?再说你怎么知道前任的王不是她呢?啊,我已经都要忍不住了,赞美我们的王……”
“你这个荡妇,去去去,站一边儿去,离我远一点儿……”
……
或许是因为众人发觉自己的权限又被全部打开,接到了新任的王出现的消息后,都很快聚集在了重新恢复后令他们倍感亲切的大厅之中。
“红桃八、黑桃六,你们两个确定?”
“确定。”
“真是的,为什么信不过我呢?”
见两人肯定的答复,黑桃a这才深吸一口气,扬声道:“统统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我有事情要宣布。”
纷乱的哄闹声音渐渐平息,然而等到黑桃a接下来的话音刚落,大厅之中如同爆炸了一般,惊呼声、吸气声、质疑声纷至沓来。
“怎么会?”
“天呐……”
“怎么可能?”
而坐在他身后,被他无辜殃及的路人宪兵,顿时大怒:“这个混蛋是在找死吗?喂,这小子是谁?”
陆安见她如此连贯地说了这么一大通话,精神好像真的恢复了,觉得自己的初衷终于算是达到了,赶紧举手投降道:“我可不算是工程师,我的脑袋可不是一台机械,别误会。”
其实这个时候,他并不是真的有那么多疑问,他只是想让这个躺在自己腿上的女人跟自己说话而已,就是这么简单。
对于陆安来说,“死亡”这个事情在他的生命里如影随形,从他十岁后,对于生命与死亡的思考、拷问、质问、诘问、疑问……,总之各种问从来都没有停下过。
开始他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会死,后来他眼睁睁看着母亲日渐憔悴,在病榻上一点点地耗空了生命,还经历过哥哥如同一刀两断般的猝死,还有便是妹妹安娜那如影随形般的死亡阴影。
从小到大,他算是一个目睹过各种各样的死亡的人,如果没有自己对于生死的固然认知,他也不可能一步步地走到今天,说不定早就倒在了中途。
所以,陆安之所以挑起这个话题,只是敏锐地察觉到了苏如玉在发问时矛盾与纠结的心态,果然陆安的猜想与事实相去不远,只是轻轻一刺,就让面前这个黑发散落如盖的女人长篇大论了一通。
西一域最北端的新涅瓦联合市,是整个第十区的首府,也是人口最稠密的城市,聚集了第十区近百分之二十的人口。
这里便是陆安此次的目的地。
集合这次提前征召实习的军校学生的地方,是后勤司令部下属的一个军事基地。
说实话,这还是这群学生第一次来到类似的军事基地中,从飞船上下来时,这些学生都探头探脑地四下好奇观望。
从停靠坪往外走时,一个圆脸的军校学生凑了上来,好奇地问道。
“你就是陆安?”
陆安点头后,问道:“你是?”
“通用驾驶专业,陈斐然。我以前听钱清清说起过你。”
“哦?你认识清清姐呀。”
“嗯,我们是小学和中学同学,如今也算是大学同学吧。”
简单聊了两句,走出停靠坪,已经有人在一片空地上列队等候了。虽然这些军校学生自由散漫,但是这些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第三军校一瞧,也自觉地走过去列队等候。
陈斐然站在陆安旁边,小声说道:“早上我在门口碰见钱清清时,还说让我们有事儿相互照应着呢,你早上是在后面跟他们道别吧。”
他们,自然是指钱清清和夏一鸣,两人现在基本上已经形影不离了。
“是啊。”
陆安瞧了瞧他的圆脸,好像有些印象,早上钱清清是跟路过的某人打过招呼,应该就是这位陈斐然了吧。
陈斐然点点头,说道:“后面相互照应着吧。”
“好啊。”陆安客气地应着。
钱清清这是害怕自己在军队中不适应,给自己找个靠山吗?还真是热心的班长啊。
陆安有些无奈。
这位通用驾驶专业的陈斐然,看来就是自己接下来实习中的同伴了吗?不过,总好过举目无一人认识吧。虽然,陆安刚才已经得知自己的名声好像还挺响的。
而就在陆安他们列队等候其他军校的学生集合时,联合司令部中,后勤司令部司令亚瑟·维克多元帅正在询问自己的行程。
“我后面两个小时内的行程是什么?”
“下午四点钟有一个会议,是关于同战备司令部协调帕查卡马克级战舰开发的会议。”
“我就不去了,让舰队采购部派人去吧。”
“好的。”
“还有,我要去瞧瞧今年提前征调的军校实习生,你去通知一下。”
比如,主基地中那可恶的网络时延。
陆安心里明白,如果自己不能够解决网络时延的问题,那么自己之前十几次的努力都会白费,自己回到“人类世界”更是虚假的幻象而已。
可是他更加深知,这个问题其实解决起来更加困难,关键是他现在身处一颗荒芜冷清的小行星,一切他所知的手段都无法实现。因为他那些解决的手段,都是在他身处正常人类世界时的方法,如果那样的话他也不会面临这样需要解决的问题了。
一句话说来,就是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
大怒的侍应生立即陪笑道:“这位客人,不好意思,让你无辜受累了。”
而就在他不断鞠躬道歉的时候,被无辜殃及的路人宪兵,耳边却断续传来声音:“这人是特勤队的,近来在此四处晃悠,虽然举止轻浮,但是他的身份特殊,这些咖啡馆都不胜其扰。”
而这位无辜的路人宪兵,一边带着愤怒的表情拍着桌子,一边语气严肃地问道:“确定不是你们身份暴露,被特勤队盯上了?”
侍应生一边鞠躬陪笑着,一边答道:“区长放心,我们已经打听清楚了,暂时还没有暴露。”
当然陆安也从没有想过放弃就是了,反正呆在这个小行星上除了无聊发呆就是呼呼大睡,能够找到一些有兴趣的事情来做,已经算是颇为难得了。
即使最终无法解决,也总比刚来时困守孤星,与世隔绝来得好吧!
“你这样的回答可真是没有说服力呢。”
苏如玉微微一笑。
陆安则是一摊手,反问道:“是吗?可是这样的问题,人类自己都思索了四五千年,依然就像一锅粥一样。你指望我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子能够思考得清楚吗?就好像人生从何来,死往何去?为什么有生必有死?就好像你刚才说的那个问题,我无法体会你内心的矛盾与纠结,让我怎么回答呢?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问题都答案的。”
“真是狡猾的小子。”
苏如玉微笑着白了他一眼。
陆安见她倒翻了白眼,继续反问道:“不然呢?这又不是解数学题,也不是编写程序,你有这么多问题不明白,我也有很多问题不明白呀。比如,你是医生,你能告诉我,人为什么要死呢?”
然而,在雅克·杜兰面前,如果说老杜兰元帅是极富耐心的,并且时间多的是,恐怕没有人不会同意的。
老杜兰并非本来如此,却不得不如此。
正所谓物极必反,当粗放式的自由生长却收获了令人绝望的结果后,精耕细作就变得十分有必要了。
而如果精耕细作令人不满意后,就会出现野蛮生长的模式。当然,这是对于另外一位元帅来说的。
对于老杜兰来说,当初有意无意地让儿子以自由生长的方式长大成人,却令他几乎伤心失望到绝望;于是,到了孙子这里他自然就摇身一变,开始精心呵护,一步步提携、手把手地传授。
这溺爱的名声,甚至在联合峰上人尽皆知,弗兰克·杜兰甚至直接就被人称为老杜兰,雅克·杜兰就成为了人们口中的。对于这个称号,老杜兰甚至是欣然接受的,即使是被人当面如此称呼,他也是微笑以对的。
在耐心地跟孙子传授了自己的人生经验,一点一滴地打磨过后,看着孙子若有所思的表情,老杜兰心中忽然有些欣慰。
想想那个远在木卫二的儿子,虽然活着,对于自己却与死了无异,再看看如今自己面前这个聪慧伶俐的孙子,老杜兰自然是欣慰到有些微微得意的。
想想楼上那间总司令室之中,那位如今在月球上兴风作浪的陆总司令,他那葬身孤寂太空的儿子以及离家出走与其决裂的孙子,老杜兰更是欣慰到不能再欣慰了。
自己的儿子无论如何还好好地活在木卫二上,自己的孙子更是与自己亲近融洽。哪像那个陆老头,哈,倔强了一辈子,结果儿子没了、孙子跑了。
“嘁,不死的,还叫人吗?或许该被叫做史前那些人迷信的所谓神吧?”
苏如玉继续翻着白眼,瞪了瞪陆安,倒是忘了刚才心中的忧伤。
陆安则是继续反驳道:“那人为什么就非死不可呢?除了死于非命外,人为什么一定会有终老病死之类的结局?”
二号空道,是针对人类社会如今的城市交通规则而言的。
在人类进入太空时代以后,尤其是飞车越来越普及以后,星河历前城市中的街道上,车水马龙的景象开始逐渐消失,如今大部分城市的街道都已经成为了纯粹的步行街。
所以,如今的城市交通规则多变成了城市中空域的飞行规则,基本上很少有涉及地面上的内容了。
不同于其他大学在六年级之后才各奔东西的情况,军校的学生一般在第五年就要进入军队实习,比普通学生都要更早两年面对各奔东西的状况。
所以,大四的暑假算是军校学生们最后一个悠闲的假期了。
就在暑假开始前,太空信息搜集与对抗系的班级就开始有人提议,开学前大家可以集体出去游玩,为此二十多人还讨论了四五天。
最后,由于散布各星球的学生行程不一,时间和地点大家争论不休,还是美女班长钱清清拍板决定,就在开学前两天,就在学校后面的大湖,就在大湖之上的西山岛。
不过,陆安是没有关心过这些事情的。
他本就与妹妹住在学校之旁,他的假期又要留在学校里做兼职,既没时间也没钱去享受悠闲,行程无需特意安排,属于随叫随到的那种情况。
“我还以为是夏胖子死皮赖脸追着班长不放,跟在班长后面回来的呢。原来他是早早回来贡献腰缠的万贯呀。”
就在这个时候,沪江之畔,桃林之中。
吴仁理瞧见空荡荡的全息投影之中,开始有光蔓延,如同创世一般,等到光渐渐散去,一座崭新的城堡立于全息投影之中。
进入城堡,碧草绿茵,旌旗招展,一条长长的白杨树道直通城堡的大厅。
大厅的橡木门扉之上,有两个小丑位于大门两侧,都是微微鞠躬欢迎来者的模样,左侧的小丑面带微笑正准备带上面具,右侧的小丑面色愁苦正准备卸下面具。
进入大厅,穹顶之下,彩旗横空,走廊里的红毯延伸至远方。
幽深宁静的大厅走廊两侧,灰色大理石质地的墙壁上,不同花色的扑克牌整齐排列悬在半空,依次向前延伸着,每张扑克牌下面都立着一个个全息投影。
这是每张扑克牌历代的传承者们。
红桃八的扑克牌在大厅入内第15排右侧,如今的扑克牌上显示的正是吴仁理的模样,下面是历代的红桃八。
当然,与其说是吴仁理的形象,不如说是吴仁理选择的形象。
组织之中,无人以真面目示人。
据说,除了历代的joker有可能知道组织内众人的真实身份。
但也只是有可能,还要靠历代的王自己结合相关的信息,去推理猜测,去验证证实。
所以,上代的王说,有人给他们的组织起名叫做“theghostofshadow”——阴影亡灵,尽管有些不忿,但吴仁理不得不承认,这名字,很贴切。
稍稍在红桃八的扑克牌前停留致意,吴仁理继续向前行进。
大厅正堂很快就近在眼前。
推门而入,大厅里的景象让吴仁理立时僵在了那里。
“咦?吴……”
忽然身后有惶急的声音传出,尖细依旧,慵懒不再。
“红桃八,出大事了。”
“我知道了,黑桃六你自己看吧。”吴仁理苦笑着,让开了大厅的门口。
名为田中百绘的现任黑桃六,定睛瞧去,大厅里五十二张高椅整整齐齐分列长桌两侧,然而却空无一人。
“看什么?”
黑桃六的声音好奇之下,又带出了天生的慵懒之味。
吴仁理再次望向大厅之内,果然确实空无一人。
刚才是自己眼花了吗?
吴仁理摇摇头,那句轻轻的疑问之语还萦绕耳旁,余音未落,自己看到的绝对不是什么错觉。
他转头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什么大事不好了?”
“我刚才见到了一个新人,……,他说他的代号是redjoker,……”
比如星际通用的城市空道划分,基本上都是规定城市街道上空八百米以下、一百米以上为城市空域,从上至下依次编号。一号空道就是空域最高层的那条飞行带,二号空域在一号空域之下,以此类推。
再比如,城市中的飞车不准随便飞越建筑物上空,不准随意跨空道超车,不能超过八百米以上高度以免挤占飞船的空域,也不能低于一百米以下的高度,以免对行人造成意外伤害。
而越是繁忙的空道,编号划分就越是多。
不过,阿姆斯特朗回旋加速喷气式阿姆斯特朗炮在五十年前才退役,只能说明了当时军队这个团体的保守、陈旧、固执。如果不是战争的来临,这个陈腐的团体,说不定还在迈着蹒跚沉重的步伐跟在人类后面前进呢。
仔细算一算,从陆安十岁那年起,除了妹妹安娜,就再也没有其他人像林咏娉这样,陪他一起度过这么长的时间了。
家里的老头子和奶奶没有,母亲和哥哥也没有。也许,就像那次在湖面上她所说的那样,她对于自己就是像家人一样的朋友吧。
前天,她见到自己时是不是也像自己如今这样的感慨呢?怪不得当时她的举止总感觉有些怪异呢!
陆安有些恍然大悟。
所以,陆安丝毫不惊奇,这个9786号基地为何会有这种两百多年前的舱式智脑,他只是对这种上个世纪的上个世纪的东西,感觉新鲜好奇。
等到他要进去的时候,他甚至有些为难,这种舱式智脑怎么看上去有些像父亲躺着的那种水晶冷冻舱呢?这真的就好像是个棺材一样。
陆安是在主基地的仓库中找到这个舱式智脑的,在他徒步十几公里的路上,他就在思索,如果真有这么个玩意儿,它会在哪里?
当他第四次从监测哨来到主基地的气密门前时,他没有直接开门而入,而是绕着主基地又转了一圈,观察了一番之后才进入其中。
之后,他打开门,又一次向那位有些粗鲁的女医生报上自己的姓名以后,多解释了一句“抱歉,我找些东西”,便直接往主基地的里面搜索。
那还是他第一次进入主基地的内部,仔细观察里面的状况。
不过,陆安也并没有什么过多的搜寻,因为轻轻推开掩着的仓库大门,那副棺材似的舱式智脑就大大咧咧地躺在仓库的正中央。
当然,陆安当时也没有忘记腹诽前面那个同样大大咧咧的女医生。
“呵,小子,你该不会以为学医的就好像是那些科学定理一样,有因必有果,什么问题都能推演、推理、演绎得到结果吧?”
“难道不是吗?”陆安微微挑了挑眉毛,将心中的得意暗自压了下去。
“医学哪里是如同物理、化学那样的科学呢?我们研究的不是这个宇宙的终极真相,也不是这个宇宙的终极法则,更没有什么终极目的论,我们研究的只是人本身。你们这些外行以为,人就像是一台智脑一样,能够精确计算、定量分析吗?人是一个复杂的体系,从现代生物学起源算起,一千多年来,你听说过在人身上发现什么公式定理了吗?人身上难道有什么常数参量吗?我们当然关心人为什么死,可是人就是会死啊,你能奈这个事情如何?就好像亿万年之后,我们这个宇宙就会毁灭,你能拿这个宇宙怎么办呢?数学确实能计算出这宇宙中的一切可能,可是又能怎么样呢?很多时候,知道并不代表你能改变什么。我就是知道自己会死,我也不想死,可是你能让我长生不老吗?”
大家看着大厅中唯一敢发出声音的倒霉蛋,心中对于已经满头大汗的他充满了同情。
这次缉私队踢到了铁板上,如果最后要发泄怒火,除了将这个倒霉蛋整治一番、再整治一番、整治一番又一番外,恐怕也没有别的方法了。
与此同时,大厅中围观的二百多人中,也有不少人心中对于缉私队如此出丑丢人充满了幸灾乐祸的意思,当然面上不敢有半分流露就是了。
其实,这才是老杜兰心中微微得意的原因。
陈斐然是传输制动学院通用驾驶专业的学生,不同于武器控制学院战斗驾驶专业的学生,他是将来在军舰上开货运机械的人。
军中的舰艇虽然继承了前星际时代,那些航行于汪洋大海之上的巨兽的名字,但是其体量数十倍、数倍于那些先辈。
以前海洋上的舰艇最多四五公里长,而且这么长的还是非常非常稀少,而星际时代那些太空巨兽,最少也有四五公里长。军中最核心的主神级战舰,则动辄三四十公里长。
在如此之长的军舰内部,不管是人员还是物资的运输,都要有专门的系统,这就是传输制动系统的功能。
而通用驾驶专业的学生,将来就是开着各种运输机械,在舰艇各个部位之间传送人员和物资。
不像那些战斗驾驶专业的学生,他们是军中武力的核心,不仅仅驾驶军舰,还驾驶各种小型战斗武器。毕竟军舰太大,进出大气层都太不划算,有些时候两艘军舰对射主武器的效率又太低,这都需要那些战斗驾驶的人员上阵。
至于陈斐然他们这样的,其实是属于一艘军舰中最基层的人员。
他甚至都有些羞愧,自己刚才还大言不惭地跟陆安说相互照应呢,言语之中都是钱清清让自己照顾小弟弟的架势。
或者,是不是钱清清故意这么说来照顾自己的面子,其实是给自己在军中找个靠山?
从陆安身旁退下时,陈斐然忽然有些“恍然大悟”。
雅克·杜兰低头沉思了良久,方才开口问道:“爷爷,我好像有些明白了。这便是您之前说过的,我们之所以要在这次月球的纷争中置身事外的原因吗?”
“是,也不是。”
老杜兰收起了心中的得意,意味深长地望着楼上,说道:“你不了解楼上那位总司令是什么人,而我却很了解他,我从四十多年前……唔,不,如今该有五十年了,我从五十年前就认识了他,这个人我很了解。所以,在他的战场上,我会在正面退避三舍。”
“他的战场?”
黑桃六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我开始以为是新人不懂事,在开玩笑。可是去查询了一下自己的权限后,才发现,果然权限已近全部打开了。我再上来时,才发现大厅已经恢复了。”
“我刚刚也碰到了。”吴仁理苦笑一声,说道:“所以如你所见,组织的大厅恢复了。而且,刚才除非是我眼睛出了毛病,否则就在几十秒前,你所说的新人,正端坐在中央的王的座位上。而且,他真的不是ckjoker,而是一身redjoker的打扮,就如同……”
“如同那扇橡木门扉之上的那位,一模一样。”吴仁理说着,心中也是有些恍然。
“我们该怎么办?”黑桃六紧张地问道。
吴仁理语气立即严肃起来,吩咐道:
“明天什么时候?具体在西山岛哪里呀?”
而等到那个倒霉蛋将被他连累的二十多个人拖出大厅后,已经累到头昏脑胀,大张着嘴,舌头吐得老长,呼吸急促得好像随时能窒息一样。
他来到第四十七小队的队长面前,正准备开口说什么时,差点儿眼前一黑背过气去。
“队长……”
从新涅瓦联合市的空港中出来,陆安坐上了去往市北的公共客运飞车,一直坐到了终点站后,又继续步行向北,穿过了两片白桦林,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在听到一片湖水波涛汹涌的声音后,陆安才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这片人类聚居区位于一条河流与湖水交汇的地方,陆安看了看地图上标注的地址,武克希河第19号大街7巷204室。
“就在这附近了吧。”
一片普通的人类聚集区,充满了第10区特有的粗犷气息,这里位于新涅瓦联合市北郊,靠近旁边的拉多加湖,所以人口数量并不是特别多,只有七八条巷子的大小,陆安跟着地图上的导航指引很快就找到了第7巷的所在。
加洛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最起码不是叫这个名字的,所以我当时才说她是金星来的维纳斯。”
“金星来的维纳斯?”陆安皱眉问道:“她不是出生于火星吗?或者最起码她来自于月球啊。为什么要说是金星?”
原来这个代号,是眼前这个中年男人给阿玉起的代号。怪不得,阿玉要把这个名字当做接头的暗号,这个名字可能是只有他们两个人才知道的信息吧。
“宪兵城”的空港位于整个银白色巨城的北郊,背靠柏拉图环形山山麓,陆安他们登上飞车后要抵达海边,沿着海岸线向东走一段才会达到那处军营。
“咦?新人?”
一个尖细而慵懒的声音,突然从空荡荡的全息投影中响起。
陆安精神一振,赶紧说道:“是,刚进来的。不好意思,我能问一下,这儿是哪里吗?”
“哪里?”那声音嗤嗤地笑了起来。
“你要是不知道的话,怎么进来的?”
“呃。”
陆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难道说自己抓头挠腮一晚上,破译了一个父亲和哥哥留下的不知道哪里的地址,然后又输入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代码后,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进来了?
“你的代号呢?”
那女人的声音有些好奇。
组织里好久没有进新人了,最近的也是两年前的了。
自从十年前那次该死的战争过后,组织就一直没有满员,如今还有七八张牌的空位呢。这个冒失鬼,是哪张牌的传承者呢?
“代号?”
陆安想了想,想起了临进来前,验证身份代码通过后,那个小丑说的那句“欢迎回来,redjoker。”
“嗯,应该是叫redjoker吧。”
“你在开玩笑吗?”
女人又吃吃地笑了起来,可是笑到一半却戛然而止,就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
“joker?redjoker?”
说话之间,甚至都有些结结巴巴了。
“呃,应该是吧,有什么不对吗?”
陆安有些好奇,自己说错什么了吗,为什么这个女人反应这么大?
然而,没有应答。
陆安等待了一会儿,见还是没人反应,又问了一句,“有人在吗?刚才那位姐姐……”
连呼几声,依然没有应答,陆安撇撇嘴,说道:“这女人是谁?怎么……”
话未说完,全息界面上忽然跳出了刚才进来时的那位小丑,一身彩衣,没有戴面具,却面带微笑,鞠躬道:“为您效劳,请问您有何指示?”
“刚才那位女士是……?”陆安好奇地试探着问道。
面前的小丑从身后摸出魔术棒,轻轻一挥,弹出了一张长长的清单。
“代号:黑桃六”
“姓名:田中百绘”
“公民编号:111030126101212023518”
“出生地:十一区第三域近畿新府”
“年龄:28”
……
……
陆安目瞪口呆地看完了这张长长的列表,其中有些内容翔实丰富到令陆安脸红。
“这……”
“怎么会这样?”
陆安不曾想自己只是随口一问,就得到了这样详细到堪称恐怖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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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仁理进入大厅之中,方才还显示有人在的大厅之中如今静悄悄的。
“怎么突然都不说话了?”
“大家都看一下吧,好消息,我们的权限都回来了。”
陆安刚刚看完前面那个女人的清单,就听见耳边传来了一个低沉的男声。
“你好,请问……”
“嗯?你好,是新人吗?”吴仁理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有些惊讶地停住了青苔石径上的脚步。
“是,是王吗?”
“王?”陆安有些疑惑。
其实,redjoker和ckjoker在华夏某些地区被称作大王、小王只是习俗罢了,还有些叫做大鬼和小鬼的,甚至要真说起来,倒是扑克牌中的k代表着king,更像是王。
只是,在这个神秘的组织内,joker就是王,王就是joker,代号joker的人确确实实有着王一般的权限。
所以,这个从组织一开始就流传下来的称呼,一直就没变过。有些时候,大家聊天的时候,还开玩笑说这是“王的组织”。
吴仁理想了想,严肃地问道:“代号joker吗?”
陆安此时已经来到窗前的桌子旁坐下,点头答道:“是。”
吴仁理长长出了一口气,他微笑着说道:“您出现了就好了,大家可都等得十分辛苦了。哦,对了,其他的稍后再说,但是还请您先恢复这个聊天室的本来面目吧。”
“本来面目?”
“我虽然不知道怎么具体的操作权限是怎么回事儿,但是想必系统的joker能帮你解决这个问题吧。”
吴仁理说完,不再多说什么,静静等待着真正的王者归来。
那位活灵活现的joker,就是类似系统的智能引导程序的存在吧。
陆安轻轻一呼,果然空荡荡的全息投影中,就跳出来了一位愁眉苦脸的小丑,鞠躬道:“为您效劳。”
陆安他们所乘坐的飞车正好奔驰在二号空道上,处于滨海大道的上层空域,没有街边两侧建筑物的遮挡,视野极佳,正好可以看到雨海北海岸的美丽景色。
“他还说,他算出来这些樱花飘落的速度是每分钟三米,秒速就是五厘米。”
“然后呢?”
“我也不知道啊,他说,秒速五厘米还有樱花,可惜没找到宇宙人的提示,不然,就百分之百确定了。”
黑桃q也是有点儿迷糊了,可还是笑眯眯地说道:“那你没问为什么吗?”
“我问了啊。结果王就摇头说无趣,没有解释了。”
“真叫人难以理解啊。”黑桃q也是摇头道:“看来我们这位王真是年轻啊,无忧无虑的。”
与黑桃六告别后,黑桃q立即收敛了笑容,眯着眼睛思考。
“秒速五厘米、樱花,十一区,无趣……”
他思索了一下,又笑眯眯地走向了一位扑克牌。
“方块五,方便帮我一个忙?我这两天有些事情,可能涉及到星河历前的事情,你那边存储的信息应该足够丰富,能帮我查找一下吗?”
几分钟后,他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眯着眼睛思考。
“秒速五厘米、樱花、十一区,原来如此,开玩笑吗?看来这位王对于星河历前的事情很有了解啊。”
“不过,……”他忽然瞧了瞧远处的黑桃六,微笑着想:“这位黑桃六,是十一区的人吧。就是不知是十一区哪位明星了。”
“有趣,有趣。会是十一区的人吗?”
“不过听了梅花三的话,总是感觉,这位王肯定就在十三区呢。看来,还是要再耐心等下去啊。”
陆安心中叹息着,有些羡慕,有些嫉妒。
黑夜总会给人以放肆的理由,朦胧的月光更是给人以隐约的刺激,人不由自主地就会放纵起来。而回到灯光明亮之下,一切人世间的东西都回来了,理智、道德、距离等等。
“有些累了,想要去休息了。”
“哦。”
“之前不是都看过了吗?现在还害羞什么?”
“呃,我以为你会跟以前一样。”
“都被发现了,何必再多此一举呢。你瞧着怪异,我自己也不舒服,何必呢?”
“嗯,那早些休息吧。你今天也挺累的。”
林咏娉却在沙发上坐下,说道:“我明天早上就要启程返回火星了,爷爷已经在召集所有林家子弟了。”
陆安脚一缩,稍稍离开,问道:“那你哥哥找到了吗?”
“没有,可能再也找不到了吧。”林咏娉叹息道。
“回去参加完葬礼后,你还会回学校吗?”
“怎么敢不回来?总归,像我这样的,来去都不是我们自己说了算。以前我不知道,不想让你多想,不过现在嘛,告诉你也无妨。你也该清楚,联合政府本部和联合司令部本部对我们火星的态度,我现在的身份其实跟人质差不多,哪能说走就走,说不回来就不回来呢?要是没有上面的默许,我即使想回也回不去,否则,我今天早就该走了。”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世间关于苏如玉的一切秘密,他都渴望知道,他都渴望占有,他唯独不希望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秘密。毕竟,在陆安看来,苏如玉存在过的痕迹,现在只存在于他自己的身上了,他想要承担起苏如玉的一切,包括她过往所有的秘密。
“哈,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加洛戏谑地说道。
陆安微微低头,说道:“那么,求求你,告诉我。”
加洛看着这个一直跟自己对视的男孩儿,忽然低下头,向自己恳求,突然有些相信这个男孩儿刚才所说的身份。
如果他真的是被假面派来试探自己的人,那么何必为了她那其实不值一提的所谓“秘密”来如此恳求自己呢!
“就是不知道我哥哥的遗体找到了吗?早上李枫跟我说,哥哥的飞船被袭击,残骸散落一片,正在找寻哥哥的遗体。或许,现在哥哥还在这个月亮背后,跟大家玩捉迷藏呢。”
“那他们后面没跟你再联系吗?”
“没有,或许他们也不想打扰我,或许他们根本就顾不上我。现在我爷爷恐怕才是最伤心的那个吧。”
陆安听着林永平如此说,不禁想起了三年前的时候,那个时候,自己大概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还记得哥哥吧。毕竟哥哥如同自己的天一般,天塌了,谁还能比自己更伤心呢?
至于老头子,自己那半个月中好像从未与他说过半句话,只在哥哥安葬那一天见过他一面。
他轻轻叹气,果然自己那个时候太年少吗?
欲哭无泪的倒霉蛋只好将之前的冲突仔细说了一番,此时的他好像也察觉了什么,不敢有半分的添油加醋,完全照实说了。
这个缉私队的军官听完之后,再不理这个倒霉蛋,甚至就连依然躺在地上的那二十多个缉私队员都没有多瞧一眼。
到了林永平身边时,她特意停了下来,站在林永平身后说:“这位小帅哥,上午在门口还没打过招呼呢。”
说完,故意俯身低头,在林永平耳边悄悄飘出一句。
“本来以为是个帅哥呢,没想到林家还真奇怪呀。我的鼻子可是闻得见的哦。”
林永平面色一紧,眼神凌厉地望向这个女人,却只见这个女人已经飘到了窗户处,丢下一句“谢谢招待,多有打扰”后,就消失在窗口外。
“这个疯女人,真是……”
见“古娜”消失在窗口,夏胖子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可是才说道一半,就见那女人又从窗户处探出头来,笑眯眯地说道:“死胖子,背后说人坏话会遭报应的,知道吗?所以我最讨厌胖子了。”
“对了,那位好身手的小帅哥,听说你们第三军校里有两个很有名的胖子。除了现在这个,另外一个也很惹人讨厌啊,不知道他现在还在吗?”
钱清清一瞪这个胖子,他赶紧点头赔不是,伸出两根手指。
“二十万?”
胖子摇头如同陀螺一般。
“两百万?”
依旧如同陀螺一般。
“两千万?”
钱清清见胖子还是摇头如同陀螺一般,忍了半天才忍住了自己一巴掌扇过去的冲动。
“两亿?”
胖子这才点头如同捣蒜。
钱清清费了好大劲才把扇出去的巴掌拍在了面前这张古朴的桌子上。
“陆安,求你个事儿。”
“班长说话,何必说求呢?”
“你去把这个胖子拖出去,狠狠地揍,揍死了算我的。”
“好嘞。”
陆安说完,就伸手揪住胖子,然后回头问钱清清道:“老板娘,我把老板弄死了,这里的桌子椅子凳子啊,能不能随便让我搬走一件儿?能换个百儿八十万的,我这后半辈子就吃喝不愁了。”
钱清清听完立时大怒,一巴掌拍在了陆安的后脑勺上。
“你顺嘴胡说什么呢?”
旁边的胖子夏一鸣也反手揪住陆安,骂道:“就是,你胡说什么呢?我爸可是叫老板呢,你这说的叫什么屁话?!”
陆安这才反应过来,讪讪地松手道:“抱歉,抱歉,口误口误。忘记了夏老板的存在了。不过,我是真的想等会儿搬走一件儿,我和安娜后半辈子就有指望了。”
旁边的林永平轻轻瞧了瞧桌子后,幽幽说道:“搬走就一文不值了。”
“啊?为什么?”陆安疑惑道。
他小心翼翼地走到那个坐着的人面前,恭敬地说道:“缉私队第十二大队四十七小队队长见过……”
这个唯一在大厅中坐着的人,连眼皮也没有抬,轻飘飘地丢出了一个字,“滚。”
“呃,是。”
这个第四十七小队的队长面上连一丝波动没有,依然恭敬地应了一声后,退了下来。他来到那个畏畏缩缩地站在大厅中的倒霉蛋面前,“啪啪”扇了两巴掌后,喝道:“丢人现眼的东西,赶紧把这些混蛋都给我拖出去,还嫌丢人丢得不够吗?”
于是,接下来的二十多分钟,大厅中再次屏住了呼吸围观着的二百多人,看着那位已经鼻青脸肿的倒霉蛋,“吭哧吭哧”将地上昏迷的二十多个缉私队队员拖出了大厅。
此时的众人即使再迟钝,也明白过来,怪不得那个人能够安之若素地坐在大厅中,原来人家是有恃无恐啊!
没看到就连统领五百多人的小队长都对这人毕恭毕敬,即使被当面侮辱,也不敢有丝毫不满。
可是第四十七小队的队长完全不理他,一把推开他,往大厅的入口处走去。
“队长——”
大厅入口处站着一个土黄色军服、银色肩章之人,紧皱着眉头问道:“说!怎么回事儿?”
第四十七小队的队长引着来人,走到那个倒霉蛋面前,以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将事情说了一遍。
“啪、啪——”
一条两百多米长的巷子,陆安所找寻的204室就在巷子左侧的入口处,没有鲜艳的招牌,只有几种通用语写就的招牌——“加洛商店”。
十分普通的名字,除了用油漆涂料手写的歪歪扭扭的招牌外,完全没有任何特殊之处,如果不注意的话,乍看之下还以为,这是第10区街道上随处常见的涂鸦艺术。
“就是这里了吗?”
她一定是见到自己很高兴,却又放不下面子上的矜持,所以才会那么怪异。不过当时的自己也有些太迟钝了,虽然自己也很高兴,但可能当时才从高度戒备的状态中走出来,所以就没有注意到她那刻意压抑的兴奋了。
可惜前天一别匆匆,如今竟然又有些思念了。
陆安心中如此想着,却总是觉得有些怪异。
这声尖锐的惨叫声,吸引了附近所有人的目光,就连陆安三人也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去。
“你个混蛋!你他妈给我等着,我要弄死你,你这辈子都要他妈在这间咖啡馆服务,你的服务时间绝对会被改判终生,妈的……”
二号堡垒,就位于柏拉图环形山麓,雨海北岸,抬头便可望见“不落的堡垒”宪兵司令部,转身便是人类历史上第一片外星人造海洋——雨海。
而在月球人口中,这个“二号堡垒”的名字便是“宪兵城”。
月球曾经的首府、第三区的嫦娥市,正好与“宪兵城”隔雨海对望,同一条月球经线穿过了这两座城市。而现在,宪兵司令部作为月球的“太上皇”,“宪兵城”自然成为了月球事实上的首府,一场战争过后月球的心脏在同一条经线上北移了近千公里。
不忿的月球人,自然也因为宪兵队“黑皮狗”的称呼,对这个“二号堡垒”加诸很多蔑称,黑皮城、狗窝、黑狗笼……
这位本来算是金发帅哥的浪荡子,顶着新鲜出炉的汁水淋漓的棕发,大声咒骂道。
不过,这或许就是自己与朋友们许久未见,所以才会如此吧。虽然自己如今在月球上,又认识了新的朋友。可是——
不在乎,却不肯说一句软话。唉,算了,由他去吧。”
陆安一路小跑回到了宿舍后不久,便有同宿舍的新兵陆续拖着疲惫的步伐回来,躺倒就睡。基地也是知道这样的情况,今天特意放了一天休息时间给大家。
大厅之中,逐渐热闹起来,分散在世界各地的现任成员们纷纷进入大厅之中。
“嘿,终于恢复了。之前那种状况,真的是太难受了,昨天那时候我都不敢说话,一直害怕认错人。”
“我的权限终于回来了吗?太好了,感谢我们的王,我一定要亲吻她……”
“什么是她?”
“为什么不能是她?再说你怎么知道前任的王不是她呢?啊,我已经都要忍不住了,赞美我们的王……”
“你这个荡妇,去去去,站一边儿去,离我远一点儿……”
……
或许是因为众人发觉自己的权限又被全部打开,接到了新任的王出现的消息后,都很快聚集在了重新恢复后令他们倍感亲切的大厅之中。
“红桃八、黑桃六,你们两个确定?”
十几分钟过后,陆安也被此起彼伏的喊声催得迷迷糊糊,正准备躺下舒服地睡一觉时,耳边却又忽然响起了刺耳的紧急集合号令。
“妹妹死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陆安是在得知妹妹身患假死病的绝症后,很久以后,才想过这个问题。
是什么时候呢?
陆安心中已经记不大清楚了。
十四岁便离家出走,那个时候不过是一时冲动,少年不识愁滋味,也从未知道生活的艰辛。
生活会怎样?从未想过。毕竟,生活是什么?
甚至,死亡是什么?陆安也从未仔细分辨过。
父亲不在了,所谓死亡,也只是面目苍白地躺在水晶冷冻舱中;母亲不在了,所谓死亡,也只是面带微笑地躺在白布之下。
直到有一天,告别父母的别墅,在收拾父母的遗物时,陆安的脑海中才忽然蹦出一个念头。
“原来,这就是死亡啊。”
死亡,就是成为这个世界的曾经,而且跟这个世界的未来再无关系。一切的未来,都是活着的人们的。
自己哪怕想再跟父母多说一句话,他们也听不到了,哪怕想再让他们多看一眼,他们也看不到了。
自己跟父母所说的话,都是跟活着的自己说的,自己所接触的父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父母的一切,而不是父母他们的一切了。
一切死亡后的存在,都与死者没有任何关系了。所谓死者的东西,不过是活着的人们的幻想罢了。
那一刻的心悸,陆安至今记忆犹新。
“我也总有这样的一天吗?妹妹安娜也总有这样的一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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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然后,随着妹妹的病情发作越来越频繁,加上对假死病越发深入的了解,内心中那丝盘亘不去的绝望终于将一个问题摆在了陆安面前。
“若是妹妹不在了,我如今的一切生活还有意义吗?我以后该怎么活呢?”
陆安想不明白的,他也不敢想。
直到三年前,哥哥也不在了。
那一刻,陆安突然体会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哥哥应该活着的,我能代替哥哥而死,让哥哥幸福快乐地活着该多好。”
可是,不对的。
“哥哥那么疼爱自己,若是自己死了,难道不是会比现在的自己更加悲伤,更加痛苦吗?”
“活着好?还是死了好呢?”
既然自己希望代替哥哥而死,将生活着的可能留给哥哥,明显活着比死了好。那么为什么还会觉得活着会更加悲伤,更加痛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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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呢?哥哥。”
“因为死亡与活着,从来都不是对立的两面,不是人生的两面,不是如人所说,一枚硬币的两面。”
“活着会有痛苦,有烦恼,有悲伤,然而也会有快乐,有幸福,有喜悦。有着当下的一切可能性,有着无穷无尽的未来。”
所以,夏老板掌握了尖端的生命研究实验室,又垄断者军队的生意,他的公司可以说是少有的横跨了五颗星球的真正的星际集团公司,有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夏老板,姓夏名老板,却是自己一手创立了如今所有的一切。
在上次战争前,夏老板还默默无闻,服役于军队之中,战争中夏老板突然就崛起了,战争过后,就跻身于人类财富巅峰的那一小撮之中了。
有些人怀疑,夏老板就是军方的走狗,他不过是坐在前台的小姐而已。这样的流言逐渐多了以后,再加上夏老板自己为人豪迈,出言狂放,夏家的名声就很不好了。
本就有着发战争财的嫌疑,又是一副暴发户的做派与嘴脸,夏老板的名声在很多人心中就可想而知了。
夏一鸣之所以特殊,就是因为他有着这样一个老爹。
当初他被另外一个胖子冲进教室暴打,很多人为那个脾气暴躁的胖子默哀之余,对于此事都是心存幸灾乐祸的。而等到那个脾气暴躁的胖子安然无恙,大家大跌眼镜之余,就开始公开拿此事来嘲笑夏胖子。
“一代不如一代的胖子”、“二胖子”、“胖子不如胖子的胖子”等等,嘲笑得多了,就近乎羞辱了。久而久之,就连同班同学,都是客气礼貌而又疏远的态度。
唯独陆安,倒是一边整天“夏胖子”、“死胖子”地喊着,一边与他打闹嬉笑言谈无忌。
“死亡令人恐惧,黑暗、冷寂、孤独,然而对于痛苦、烦恼、悲伤来说,死亡就是永久的解脱、宁静、安乐。”
“死亡不会有感觉,不会有情绪,不会有交流,就如同永恒一般坚固;活着虽然脆弱,这却统统都有。”
陆安听到刘袁如此发问,忽然停下了脚步,望着与他同时停住了脚步的刘袁,诚恳地说道:“若是不考虑记忆等问题,怎么能不算呢?我不知道刘叔听过第九区上古时期的神话故事没有,那艘忒修斯之船正是面临着同样的问题。”
“忒修斯之船?”
听到这个名字,刘袁的微笑回到了脸上,眼睛也微微眯了起来。
“是啊,其实无论这样的问题有着什么哲学意义,对于我来说,就是一个问题而已,要么回答是,要么回答否。若是刘叔所说的那个人,是我的亲人、朋友,那么若是谁敢说这不是一个人,我绝对会趁他不注意、在背后一棍子打死他的。”
“嗯,是呀。”
刘袁赞同的语气中,充满了怀念的意味。
陆安有些摸不到头脑:怎么闲聊玩笑般的谈话,突然就变得如此莫名呢?
“好了,我们准备去嫦娥市的空港吧。不过,呵呵,……,你好像有朋友来了呢。”
刘袁虽然依然微笑着,面色却变得严肃起来。
从床上茫然地坐起身来,耳边便想起了各种语言的“亲切问候”声。
“又怎么啦?紧急集合还搞
陆安想着,扭头看了看邻座的陈斐然和查姆。
这位经理忙不迭地点头,如小鸡啄米般。然后,他便将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而当他看见面前这位笑容和蔼的人,听完后却眉头微皱时,几乎立时就要失禁了。
好在面前这人却没有为难他,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谢后扭头吩咐:“一间一间搜。查到可疑情况,立即上报。”
此时的第三区嫦娥市已经开始戒严,街头上随处可见巡逻的军人,天空上盘旋着大批的飞行装甲,严密监视着来往的人流。
尽管人流来来往往依旧,但是繁华之中不自然地透露着一股萧瑟的意味,来往的行人脚步匆匆,很少有在公众场合中交头接耳之人。一旦有人长时间停留在某处,必然会招来巡逻军人的严密盘查。
而一路上往临时驻地进发的新兵们,都是好奇地观察着这座戒严的城市。毕竟这座奇形怪状的建筑物密布的城市,颇具异星风韵,而且历时弥久有着独特的沧桑感。
新兵们这次任务的地点,纪念活动的首演是在一座大的文化中心场馆之中,以田中百绘的演唱会为开幕活动。
而他们的驻地就在文化中心场馆的旁边,是一座普通的旅馆,被月球联合司令部临时征用了。本来是那支安保部队兼首演参与军队的驻地,可惜因为临时战备,他们的任务取消,被这些新兵训练基地的新兵们代替。
“谢姐姐,怎么不见费教官了?”
于是,这位即将失禁的经理不失禁了,却立时哭了出来。一间一间搜,这样搞完,自己酒店的名誉可真的就全完了。
这活该被千刀万剐的可恶小贼啊!
陆安深吸一口气,摸了摸胸口处,走近了这处“加洛商店”。
走近了之后,陆安却听见了一阵婉转的音乐声在耳边响起,他疑惑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智脑,自己好像没有播放音乐啊?
陆安心中此时也发狠地想着,大不了,我就半个小时等一句话!时延就时延,四百年前的人们忍受得了,老子有什么忍受不了的!
总比现在对着一台坏掉的机器、和一头飘逸的长发好多了!
坏掉的哟!很飘逸哟!……
陆安使劲瞪了瞪眼睛,拍了拍脑袋,怎么忽然又想起这些了,真是的!
我别是要精神分裂了吧!
来到床边坐下,打着哈欠的陆安,临睡前如此想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