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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代朝京畿百姓不能忘的一个上元节。
这一夜,车水马龙亮如白昼的街巷商铺突然关了近半,鹿家商行一夜楼空,连子夜时分的烟火也只有星星点点,全无往年夜游时节的漫天霓虹,这一夜,京师护卫四军都涌向城东,策王府倾府出动,齐侍郎府府兵去了大半,所有游船小舟都横铺在碧波湖上,一艘艘列队排开,连船篙都没个落脚的地,生怕戳到哪个水下的汉子。
并蓝色棉袍裹着才从水下上来的鹿予,湖水从他披散的发间润在衣衫上,忍冬花纹慢慢变得暗淡,鹿童握着帕子给他绞干发间的冰水,方才有个不怕死的乐妓,以为得了飞上枝头的机会,鹿予才自己撑着身子爬上花船被小厮们送回亭子,她便捧着盥洗之物上来侍候,还捧着熏得恶香的帕子来给鹿予擦发,娇滴滴的就要伏在鹿予肩头帮他暖和身子,可惜只是耳铛触在鹿予耳边的瞬间,便被鹿予提起来摔回了湖里。
女子在水里起起伏伏,没人敢救,最后,自己游回湖畔,被华娘绑了也不知丢到哪个暗房关着了,自此,鹿予的身侧,除了鹿童和几个熟知的人,再无人敢近。
“爷,水车已经开始用起来了,这湖上的船,得撤掉部分,若不然这样挤着是要搁浅在滩涂上的。”鹿童一边擦着发一边禀告鹿予,鹿予闭着眼睛,微微点头表示同意,他忘不了入水的瞬间,那冰冷湖水将身子囚住,顺着他的领口马靴不住的往里灌,衣襟如万斤重,拖着他往下沉,好勉强,才睁开眼睛,可是湖水衣襟搅到混黄,泥沙伴着腐叶在眼前打圈,他屏气凝神往前泅水,一点一点的摸,便是指尖碰到一点残荷,他的心跳也能跃快两拍,他多希望,抓住的就是一片衣襟,拥住的,就是能是她,可是,不是!都不是!直到他精疲力尽,直到他已冷到颤栗,他还是没能找到她!
丫头!这水这样凉,你才受了风寒,可撑得住?已经过去这样久,你到底去了哪里?
泪盛满眼睑,他不敢睁开,怕那泪落下来的时候赶上她回来,应该会嘲笑他吧,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他还不能哭,他要为她撑住这泊湖水,这片人间,直到她平安归来。
“大哥,大哥!”鹿序从回廊上一路小跑过来,“这么这边还没忙完吗?我都一路溜达过来了,你们还在这儿呢!人找到了吗?”
鹿童摇头,示意鹿序爷正心焦着呢,还是不聒噪的好。
鹿序却不管这些,“都说大哥不为权贵折腰,不过是那王爷的事情,咱们差不多就歇了吧,有这么多人在这儿呢,”他上来站到鹿予身侧,撒娇一样摸他的棉袍,“明儿起来还得帮我找那姑娘呢!”
鹿予喉头一哽,“你要找的姑娘就在湖里呢。”
“什么?”鹿序破锣嗓子嚎一声,自己冲到栏杆前,“还等什么呢!救人啊!那,那群人,傻看什么呢?还不快动起来!救不起来打你们屁股,救起来了多少银子小爷都给你!”
摇头晃脑打量了几圈,弯腰脱了鞋袜也要往湖里扎,被鹿捷生生拖回来,“少爷,您身子才好,老爷吩咐,万万不能涉险,”
“好什么好!这丫头救不起来,我才真是要疯了!”鹿序大叫着,被鹿捷按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鹿童心里叹口气,这鹿家的男儿,一个两个都魔怔了吗!
经鹿序这一搅和,鹿予才终于咽下心中哀痛,睁开眼睛看向这如墨穹顶,圆月当空,星河灿烂,远处山河如黛,湖畔火把长连,直围到连心桥上,桥上守着的,是策王。
“许大人,咱们的人已经在湖岸四处查看了,今夜游湖人数众多,四下都是脚印,依着青萝姑娘的描述,并未找到一点王妃的痕迹。”府兵向许擎禀告,“是否还要再往远处查看?”
“近了都没有痕迹,如何往远处查!”烟萝提着灯笼在一侧站着,听了只想骂人,“顺着湖水往下游查,问问沿河的农户渔夫,有没有救起过什么人。”
“是!”府兵领命,目光越过许擎烟萝,在李琛身上扫过,叹口气,转身离去。
李琛还抱着那石柱趴着,起初,还有丫鬟小厮过来想将他扶起来,墨染也装了手炉貂裘想帮他暖一暖,无奈何,他手只拽着栏杆,脑袋贴在上面,什么也不肯接,什么也不肯披,只望着湖上船只,偶尔,能听到他喊一声王妃的名字,或是笑着,或是哽咽,偶尔,还骂两句,好似疯魔。府里众人由着许擎烟萝调动忙着搜寻王妃下落,也便无人顾得他了。
甚至齐府三小姐领人来时,同他说话,也未见应一声。
天边已经吐了鱼白,水车转了一夜,湖底连藕根都被清理不剩什么,望下去只有淤泥,像是京师一夜之间被人挖了一个大洞,烂在这许多人心头。
可是,还是没有见齐钰的影子。
许擎目光四下环过,回头问烟萝,“还找吗?”
“找!”烟萝口气笃定,“湖水抽干也没有找到便是好消息!王妃聪慧机灵,断不会因为不小心就入了水,也断不会在这个湖里就丢了性命!”
许擎点头,喊墨染过来,领些人们买些吃食过来给人们先垫垫肚子,叮嘱他,“别忘了,还有鹿家和齐府的人。”
“我们不消这些,已经要府里自己备下了。”齐玥扶着丫鬟的手走上桥来,脸上虽无疲倦之色,但是步履已见乏累,那裙角鹿靴上,泥沙斑驳,想来也是一夜奔劳。
“齐三小姐。”许擎烟萝行礼见过,“不知齐府一夜可有收获?”
“湖里被鹿家探查,湖岸又都是王府的人,我只好让府里下人围了当时在场的人一一查问,这一查,竟然还有些收获。”她招手叫家丁押着一个丫头上来,“这姑娘还有些身份,怕还劳烦许大人,去对面解语怜心问个仔细。”
“身份?”许擎侧目,“解语怜心?”
“不关奴婢的事啊!”那丫头在筛糠一般的抖,“实在不关奴婢的事,是小姐推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