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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兄，”下车站定的齐钰终于看到了他，笑着同他招手，“真巧啊，鹿兄正在！”
左手扬在空中，右手还被李琛紧紧攥在手里。虽藏在广袖下，还是不能瞒过鹿予的眼睛，再者，李琛这炫耀得意笑脸也无法忽视。
鹿予浅笑，行礼相迎，“微臣见过策王殿下，见过策王妃！”
“这么客气干嘛！”齐钰过来扶他，同他介绍身边的李琛，“如你所见，我同李琛和好了，所以你也别跟他客气，对我什么样，就对他什么样，他要是敢跟你摆王爷的谱，我帮你揍他！”
“微臣不敢！”鹿予恭敬起身，面上的笑意盈盈，对齐钰而言，却那般陌生疏远。
“你还在生气？”齐钰抓住他伸手请他们入门的手，“你究竟为什么生气？我做错了什么你大可以说出来嘛！朋友之间不该坦诚相待吗？”
她依然直率坦诚，可是他的心事，更与何人说？
“齐钰！”李琛捏紧她的手，对她去抓鹿予小手的行为表达不满，齐钰回头哄他，“朋友之间无需拘礼！”
“不可以！”李琛嘟嘴跺脚，不敢瞪自己媳妇，视线却不放过鹿予。
“你欺负鹿予我不理你了哦！”齐钰见他瞪鹿予，立刻挡在鹿予身前同李琛对峙，“他现在是我的朋友，不是你的下属！”
能在她心中占着朋友这一席，能得她在夫君面前这般护佑，冰凉的心房也觉察了温度。
鹿予将齐钰请离身前，把她握着的手拂去，笑道，“王爷王妃请——”
这一笑，自心至眉，齐钰也笑了，拉着李琛，“走吧！陪我去看小红马！”
马厩前，鹿予负手站定，齐钰直奔她的坐骑，李琛本想揽她在怀，奈何次次被她挣脱往马厩里钻，摸着马儿毛皮一个劲傻笑，见她笑，鹿予由不住开心，这欢乐是自己给的，不值得欢喜吗？
“那里脏！”李琛呼唤她。
“哪里脏！”齐钰同小红马交流的很开心，无视李琛的叮咛，正巧喂马的小伙计提了木桶和马刷过来，齐钰欢喜道，“今日还未刷马吗？”
“奴才正要刷！”小伙计把木桶放在马腹下，“还请王妃移步，弄脏了衣袍可不好！”
“干嘛移步啊！”齐钰弯腰操起马刷就往马儿身上招呼，一道水流飞溅，衣袍已经湿了，水渍在绯红衣裙渗开，仿佛裙角那满枝头的海棠花又开的艳丽了几分。
“看你脏了吧！”李琛着急冲进来，本来说脏的是他，现在踩着干草马粪捏着鼻子帮齐钰刷马还乐此不疲的也是他，本未干过这活计，还非要给齐钰亲身示范，两人一来一往将一桶水都要倾覆个干净，湿漉漉的一双落汤鸡，小红马却还只是湿了褐红色的一块。
齐钰也是傻子，居然信他，小伙计只能再提水过来，由着两人嬉闹。
“去给王爷王妃备一间客房，两身换洗衣裳。”
一道道水流在马厩里挥洒，水滴四溅，不时出现一道虹光将两人笼住，连日光都炫目的不成样子，鹿予看够了，听够了，也是时候离开了。吩咐了鹿童和青萝，他回了楼里，再坐回那临窗之位。
孤人孤坐，孤茶孤盏，笑意里藏尽悲凉。
第一次见，便是在同福居，也是这样的楼梯吧，她一头扎过来，差点摔倒他！
再见，便是繁星楼的厅里，她也在这样招眼的地方，更招眼的招呼他过来！
街巷的馄饨摊，路边的小食铺，酒楼里的高矮桌，她总是在这些地方，他便也流连于这些地方。
多久了，保持这样的习惯多久了？鹿予问自己，也问窗外这枝垂柳，它打枯黄转绿，该是将楼里人的行动心事都勘破才是，伸手探一枝柳叶回来，在手里不断摩挲，叶子独有的草木香味钻入鼻腔，深吸一口，却是满腹的酸楚！
也许，枝叶本就是苦涩的吧！
鹿予独坐了许久，日光都越过窗台照向了另一边，桌上的暖意都散去不少，才有人健步而来，坐在了他的对面。
一身墨竹换了流云，但还是好看的紧，李琛也不拘礼，自己捏着杯子倒茶喝，“谢鹿侍郎的衣裳，还算合身。”
“王爷客气了！”言语平静，同素日一般不知情绪。
一句之后，再无言语，李琛一杯清茶入口，手指捻着转着杯盏，鹿予还握着柳叶，绿色枝叶黏满了手指，也恍若不知。
两人就这样静坐着，似是一场无形的较量，比谁先沉不住气，赌约，却不知是何物。
最后，当然是李琛服输。
“鹿予，”他总算开头了，直呼其名。
“王爷有何见教？”鹿予却还是紧守礼节，抬头看过来。
“本王同王妃，是名副其实的夫妻了。”
“是吗？”鹿予轻笑，“王爷何故同微臣说这些？”
“你自然知道！”李琛顿时又气恼了，“因为你对本王的王妃图谋不轨！”
“何以见得？“鹿予依旧是笑，眼里都是对李琛这单方面宣告胜利的不屑。
“你——”李琛又哑口无言了，这该从何说起？他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可真要说个一二三，他当真说不清楚。
“王爷今日同微臣对坐，若是要来讲王爷王妃的闺中密事，那便恕微臣先行一步了。”鹿予说了这话，却也不着急走，只是拿了丝帕将手里的汁液揩拭干净，擦拭的十分仔细也十分从容。
“本王还有话说，”李琛又憋不住了，他今日同齐钰蜜里调油一般谁都看得出来，宣告胜利实在不必，他来找鹿予，自然有他的事情，只是见他又不知哪里来了火气，总觉得要再气一气才好，如今见他要走，忙把心里话吐露出来。
“她是极好的王妃，像太阳一般美好，可是本王却总是惹她生气，让她受委屈，是不值得她倾心的夫君，你是她的朋友，又总是最懂她，你该知道她要什么，她要什么样的夫君？本王哪些不好，求你指点。”他垂目喃喃道，“本王不舍得失去她。”
向自己情敌求教，又说这样卑微的话，他本是天之骄子，爱一人，只教他也患得患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