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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听得里面响起了黛玉轻软而坚定的声音。
“我知道你对自己的看法就是如此，但是这世间，难道只许男儿建功立业，我们女儿便永远不能有出头之日么？”黛玉看着面色渐渐难看下去的王淑珍，心里的波涛奇异地平静下去，“我们即便不能在前面为后人披荆斩棘，也不能在后面拖前人的后腿，你说是不是？”
“好！”一道满是赞许的声音乍然裂开，斩断了一室死寂。
“先生！”众女纷纷见礼。
来人正是杨瑞雪，她面上仍是赞许，看了黛玉一眼后，转向王淑珍：“你怎么看？”
王淑珍心里慌乱不已，先前家中长辈教导的一切都跟流水一样泻了出去，竟然连话都说不完全：“我，我……”
杨瑞雪看眼前的少女额上布满了汗珠，心里微微一叹，面上却毫无动容：“既然你是这么想的，那我也不勉强你，明天你就不用来了。”
王淑珍下意识地叫道：“先生！”
杨瑞雪心中叹息只有一瞬，她转身出去：“我会派人告诉你的母亲。”
王淑珍心里几乎是在惨叫，但是迎着众人同情的目光，她缓缓地直起了身子：“学生，多谢先生教诲！”
第二天原先没来上学的三春都来了学堂。
一下学，听了一耳朵传闻的探春就拦住了黛玉：“林妹妹，她们都说你把王小姐赶回去了，是真的吗？”
黛玉眉眼郁郁，幽幽道：“我为茂弘。”
探春前些天才学了晋书，一听便明白了，心中惊骇之余，却还能开解黛玉：“林妹妹，这件事情必不是那么简单，王小姐平日里所作所为，与先生多有相悖，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莫要太过自责。”
黛玉见探春言语殷殷，心下稍宽：“三妹妹，宝姐姐也这般劝过我，我自己想通了，既然是已经决定的事情，就不想着这些小事了。”
探春先前也见识了黛玉在学堂里面和那些学子们比字的豪气，心中激荡不已，奈何脚边束缚许多，着实不能像黛玉这般随心所欲，闻言哀道：“只可惜我不是男儿，一辈子都要被束缚在高宅大院之中……”
黛玉自来知道探春平素心气极高，也看出她早有志向要令所有人刮目相看，便道：“三妹妹，先生不也一样在高宅大院之中么？”
探春连连摇头：“我怎么敢跟先生比？先生无论是才情还是家世，都是世间独一份的，更何况鲁阳伯对先生言听计从，若换了个夫君，恐怕……”
后面的话探春迟疑着没说出口，但是黛玉却截断了探春的想法：“你错了三妹妹，以先生的本事，无论夫君是谁，都遮掩不了她的光彩，这才是我们要学的。”
“无论是谁，都遮掩不了，”探春喃喃，眼里忽然亮起了光，“是啊，无论谁都拦不住先生想做的事儿，要是有一天，我也能有半分像先生，此生便足矣！”
水月站在后面，听完了这两人的话，眼神闪动。
北静王府。
水溶看看沉静的妹妹，问道：“你觉得杨先生为何要把王小姐请出去？”
水月自己心里已经有了揣度，慢慢道：“是因为，王小姐处处和杨先生作对么？”
“不是，”水月的想法令得水溶失笑，“杨先生何等样人，如何会为了这等小事报复一个深闺小姐？”
水月疑惑道：“那是为何？总不能是为了林姑娘吧？”
水溶笑容渐渐收敛了：“王小姐是第一个被女学退学的，哪怕是她有再多的理由，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而她的父亲王少师，最近正和鲁阳伯闹得水火不容。”
水月脸色霎时间摆了：“可是用人家家里的女儿来害他父亲，这不是太卑鄙了吗？”
“不，这就是政客，”水溶眼中只有幽光，盯着眼前的妹妹道，“没有卑不卑鄙的说法，只看最后谁能得到利益。”
水月脸色煞白：“你也会这样吗？”
水溶微微一笑：“我是你亲哥哥，我会为你铺路，但是应锡的母亲和舅舅怎么想的，那就不一样了。”
“可是我从来没想过害她！”水月急切地叫道，“我也是她的家人，她不能这么对我！”
“拿一个继室当亲母，”水溶冷冷笑了，第一次露出锋芒，“若非你是我一母同胞的妹妹，我根本不会管你的死活，由着你被那对母女折腾到死。”
水月被水溶的话吓住了：“哥哥……”
禺洲。
和欧阳谦达成协议之后，岳盈天和关林连夜上了船赶赴禺洲。
欧阳谦在关林的房间里略微坐了一会，从他的用度中也明白了为何他们两个会嫌弃昌隆这边的客栈。
“这可是大马士革那边最盛行的玫瑰水，”欧阳谦只看了一眼对方摆在屋里的几个颜色各异的玻璃瓶，就判断出了东西的来处，“唐老板还跑大马士革吗？”
唐农一笑：“欧阳公子好眼力，这一批是上次从欧罗巴人手上收来的，顶尖货色，回头送公子一批。”
欧阳谦本就是试探这唐农的来处，如今更确信了唐农和钱峰来自同一处地方，所以才刻意来找欧阳家，专程跟钱峰对着干，一想到这里，欧阳谦脸上的笑容越发真诚：“我相信，咱们这次合作会很愉快的。”
唐农举杯：“欧罗巴人手上收的葡萄酒，和咱们西域的略有不同，欧阳公子赏脸喝一杯。”
欧阳谦配合地一饮而尽。
岳盈天一个人窝在自己的房间里面，她的房间也为了要配合富家子弟的人设而布置了一堆看起来十分好看精巧、却同样无用的东西。
比如现在她想耍个剑就不能施展。
——除非她想叮叮当当砸到所有人都过来围观。
吐出一口浊气，岳盈天从博物架上面扒拉下来一套小小的象牙棋子。
这些不过一尺高的棋子上面都是西方风格的小雕像，每一枚棋子人物的面部表情都颇为怪诞：国王激昂且坚忍；王后或忧郁或惊骇；主教满月般的脸看上去很平和；骑士很强悍，但他们骑着的小马有点儿滑稽；战士代表车的形象，在激烈的战斗中有些狂暴地咬着自己的盾牌；兵卒没有具体造型，是普通的八角形，数量很少，只有不到二十枚，另有十数枚普通的圆盘形的兵卒。
“国际象棋啊，还挺高端，”岳盈天留下了几个国王王后和主教的棋子，慢慢在桌面上落下棋子，“欧阳家。”
“柳家。”
“万隆。”
“昌隆。”
“禺洲。”
柳家，到底是下棋的人，还是棋子呢？
番洲与昌隆离得极近，没两天功夫，一行人就到了禺洲的码头。
这边的码头明显要热闹得多，如果这些人不全都是欧阳家的人就更妙了。
欧阳谦跟码头几个人打过招呼之后，立刻就有人前来：“大公子。”
欧阳谦对眼前人道：“我奉父亲的命，带唐老板过来看一下这边的茶园。”
这人听见欧阳谦搬出了家主的名头，立刻低下头：“属下领大公子去吧。”
欧阳谦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不必了，我们自己过去。”
欧阳谦领着他们的人上了茶园，自有下人前去检查，岳盈天就在庄子里面勉为其难地停下歇脚：“这里也太破了些，你们就不能把这椅子换一换？多脏啊。”
肖齐作为尽职尽责的小厮，立刻从随身的包袱里面取出一块锦布，细细地铺好了，这才退了一步：“少爷，坐吧。”
岳盈天差点儿没嘴角抽抽：这也太夸张了吧！
欧阳谦一路过来已经对这唐老板带着的少年的行为作风都习惯了，见状反而歉然道：“是我考虑不周，应该让人陪着小少爷四处逛逛的。”
岳盈天不屑道：“不就是座小城么？有什么可看的？”
欧阳谦道：“这里虽然小，但却是粤郡最大的港口，往来所有的船只都一定会从这里经过，所以镇子上面可以买到各个地方的东西，就算是洋人的东西，一样买得到。”
岳盈天这才提起来兴致：“哦，那我等会儿倒要看看。”
没多久，前去查看茶叶品质的管事回来，在唐农耳边絮语一阵，唐农眼中流露出满意之色，对欧阳谦道：“大公子果然是所言不虚，这里的茶叶我全都要了，咱们签个契吧，等你的人把春茶全都收下来往船上运的时候，我再付给你一半的钱款。”
欧阳谦忍怒道：“为何只有一半？”
唐农不慌不忙道：“我虽然是与你交易，可是咱们心知肚明，若是你被你爹发现了，这笔生意就做不成了，我是个生意人，总不能让自己吃亏吧？”
欧阳谦脸色铁青：“我凭什么要承担这笔损失？”
唐农笑道：“怎么是损失呢？我这笔钱不是不给，而是等我拿到了货物，再卖出去，自然会把钱给你。”
欧阳谦咬牙道：“你这是在威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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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大家是不会为了黛玉徇私的，但是政客有政客的手段。
拓展小知识：番禺从商周时期就是港口了，战国时期就是去越南的中转站，也是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