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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相府和少师府隔着一条街,宗陌路经街口时向那边瞥了一眼,少师府明灯高炽,气势堂皇,还能感受到皇家赫赫权势留下的余温。
只是,宗陌想,还是不大对头。梁怀山刚才讲到了这个八卦,提及“半副鸾驾”,梁相夫妻俩又是点头又摇头的,表现得情绪复杂,说不上是嫉妒还是羡慕。但这半副鸾驾的威风出宫,怎么未到半夜,就已经归去了呢?宗陌上辈子身为宰相,他对出宫省亲的仪仗、时间,即使不曾亲自操作,那也是相当了解。
当然,毕竟这事宗陌也犯不上过多关注,他顺道儿来瞧一眼热闹而已。他想,梁夫人瞧着和蔼亲切一普通老妇,倒底贵为一品诰命,是个有城府的。宗陌之所以暗勾梁相提起这桩八卦,就想看看梁相夫妻对宫里苏贵妃的态度,然而,在他这个外人之前,梁夫人可就是八卦归八卦,一分一毫的心事都没流露出来。
于是宗陌只能又找机会委婉劝解,说梁夫人实是病由心起,要望完全能好,药为辅心为主,自我调节必不可少。梁夫人显然有些触动心事了,可倒底还是默然以对。
不过提起梁夫人的病,她倒想起来了,把嘲风和尚所献之药拿出来,给梁相及宗陌看。药是已成的丸药,并没附着药方,梁相当下就觉得有些鲁莽了,难道嘲风真当自己是神僧了,他给的药是仙丹,连药方这种规定俗成的东西也不示人?宗陌接过来看了看,又借梁夫人簪子挑破一点闻了闻,提笔写下几味药,说这是嘲风这药丸里几味主药,药是好的,但有点过于求温。梁相见了脸色大变,并没有和宗陌解释什么,但此后对嘲风的评价就突然低下去,表示这个和尚怕不过是沽名钓誉,叫夫人把这药丸弃了,只吃宗陌的药便好。宗陌看他的反映,也就猜到大半,嘲风定然是弄到了一张并不属于他的药方,偏偏梁相深知来路。
宗陌自元州来京都,早把嘲风忘到脑后,不想双方又会这么快重逢,且嘲风仍然坚定走着终南捷径。她疑惑之余,也颇是好奇,这嘲风,仅仅是个和尚而已吗?他想做什么呢?
宗陌无非是千思万绪中随便一掠想到了嘲风而已,哪知嘲风已和刚刚经过的那府里在密切算计着他了,这却是所料未及。
惊人消息是于次日一大早传来的。
“什麽?”即使宗陌一贯冷静,声调也略较往常为高,“矢獛使团全军覆没,都死了?”
前来禀告的人是卫勇,他如今作为“不易居”常驻二店东,消息最为灵便,这等大事,第一时间传入耳中,他便立即赶来通报了。
卫勇纠正道:“公子,是几乎全军覆没,二十余人,有一个逃走了。”
宗陌食指尖点着额角,头里隐隐作痛,也许是昨日右梁逼着他饮了不少酒的后遗,他问:“是怎么死的?逃生那人是谁?”
卫勇道:“都是被杀。使团昨晚全体出动,据说是要和人做笔交易——他们好不容易寻到的下家,贡噶王子对此十分看重,因为这笔交易无论成否,他三日后出京回国的行程已定。可是这一去不曾回来,今早四夷馆寻不着人,禀报上峰,这才发现,使团二十余人一夜横尸,仅有一名万骑长塔古逃出。现场货物被劫,初步怀疑是因交易口角,酿成惨祸。”
宗陌对卫勇的表现不够满意,这一切,苏伶在陪伴太子去往“不易居”的那天已然发现,他提醒卫勇,如今身份地位变了,则做事的方式也要随之改进,行事干练,回话,起码不能吞吞吐吐个半天也不得要领。卫勇这番报告,在赶来的路上已经打了好几遍草稿,所以说来流畅多了,事件描述得完整清楚。
“交易现场?全数被杀?塔古逃脱?”
宗陌迅速整理出这段话里几个要点,“与谁做的交易?在哪里做的交易?案发现场在哪里?塔古——就是那个楞头青万骑长?他怎么逃脱的,逃去了哪里?”
卫勇一下又窘迫了,道:“公子,这些信息就不是小人能打听到的了。”
现如今宗陌只是一介白身,之所以消息灵便,皆因“不易居”在京都内走红,但是消息再灵通,也不过是比旁人早点儿获悉一些街头巷尾的小道罢了,使团被灭那等大事,牵涉到国体,案情肯定是保密的,若非一死二十多人实在闹得太大包不圆,恐怕这种恶□□件丁点都不会外泄让普通百姓获知。
宗陌陷入思考。矢獛被灭,在前世并未发生。看起来命运齿轮的改变,已经影响到越来越多的轨迹。
但有果必有因,之所以会发生这种翻天覆地的变化,必然是有什么原因。那么会这是什么原因呢?
此外,做下这等事情,要犯极大风险,那么相对等的,必有与此风险相当的收益,而操作此事的人,能从中获得什么益处?
宗陌想到这里,脸色微微一变。
使团被灭,肯定接着要查案。查什么?怎么查?自然是从使团素日行为寻找蛛丝马迹。这使团受着鸿胪寺好吃好喝的招待,按理说也没人和他们结怨,非要从结怨这头来查的话,只能是由于使团想要交易货物入手。
这十来二十多天,使团为了顺利交易掉这批货物,发生了不少问题。但其中最大一场纠纷还是发生在不易居。当时大打出手,甚至连太子都从中出面了……
所以,追查“不易居”这家店和使团的过节,应该是第一时间就会想到的吧?
难道对方此举,竟然意在针对他?宗陌觉得这个想法很荒谬,然而再荒谬,事情的分析明明又有理有据。
他迅速交代:“卫勇,赶快打点清楚,不易居,以及我宅内、还有两个仓库的货物,绝不能掺入任何可疑事物!”
他脑子动得快,快不过大理寺的行动。
不过半个时辰,官差已将宗陌住所团团围住。大理寺丞亲自带着人马前来,而此时卫勇已垂头丧气的在官差押解之下,意味着在这之前,“不易居”店面已经被封。
大理寺丞态度还算客气,他从鸿胪寺的同僚好友那里了解到一些使团与“不易居”冲突始末,有理无理且不管,反正太子出面护着宗陌,这是铁板钉钉的事实,并非谣传。
可再怎么客气,也是要把宗陌送入诏狱,要把宗陌现在的家全数给封了。
宗陌从头至尾都很镇静,首先在心里盘算了一遍,确认家里没藏着会给他带来麻烦的物事,如此就安心了大半。
然而大理寺丞并未罢休,他核对名单,向宗陌道:“不易居日常有歌舞,其中一名舞伎,我不曾在店里找到,便是矢獛使团当日与你发生冲突时的领舞女子。”
宗陌明白他指的是神黎,答道:“回大人,神黎舞伎惊人,还会些武艺,她与晚生并无雇佣或其他确定关系,一直都是自由来往。这几日并未在我店里,我也不知她去了何处。”
大理寺丞面色一苦,卫勇也是这样回答的,估摸着这不见首尾的女子会成为一个破案难点。瞪瞪面前给他找难点的宗陌:“你可得老老实实配合官府,此案数十条人命,更关乎两国邦交,可别糊涂!”
他瞧着宗陌至多十七八岁,听他说话仿佛更小些,这点年纪还不懂事呢。但只是,为什么这小孩看起来气定神闲、有恃无恐的样子?
他更觉得这小孩不知天高地厚了,心里嘀咕:摊上这么大案子,若是洗不清,别说太子和你认识,就算是太子是你本人,遇到这事也得褪下层皮来。
案情着实太严重,“不易居”涉案人员一带到大理寺,当即进行了一堂过案审理。
这不是正儿八经的审问,只是初步了解案情相关人员,甚至现在无根无据的,除了一个“曾经冲突”的指向,宗陌和他的人连“嫌犯”或“被告”都算不上。
宗陌身份并非白身,但大理寺和普通地方不同,一到这里,原先的功名就洗掉了,他不得不跪着回话。
这也不是大理寺正堂,是在一个偏厅,为了给予犯人足够心里压力,审问偏厅总是大门紧闭,光线昏暗,只从高处两个小气窗里幽幽漏下两缕阳光。
这阳光不偏不倚照在宗陌脸上,躲不得,闪不得,抬头看不清主审官面貌,跪久了双足僵硬剧痛。
宗陌两辈子,都没吃过这苦头。
上一世结局虽不好,过程是风光无限,怎么这一世自恃着通晓前情,反而落到了这种狼狈地步?真是越活越不如了,宗陌甚是郁闷。
“咄,堂下人,抬起头来!”
宗陌没奈何,只能抬起头,视线却还不得不瞧着地下,免使阳光直接射入眼中。
过案主审的乃是大理寺少卿祝昱杰,直接就出动了二把手,足见对此案的重视。
一开始是常规问题:“姓名?籍贯?年岁?”
宗陌一一回答,面上冷静,心里多少有些紧张,封霆为他弄到藉纸和路引以后,他甚至没有去打听一下这个名字背后所具备的一些情况……
但此时有问有答,大理寺还看不出问题,只是祝昱杰相当疑惑:“宗陌,你只有十五岁啊,你父母如何就派你上京来打点生意,甚至,都没派个经验老成些的老家人陪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