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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霆?”元谌有些惊讶地看向他的这位神出鬼没的下属,“不用去?”
封霆甚至都懒于回答第二遍,下巴一昂算做点头。
对于他的冷淡和高傲,元谌瞬间感到一股怒气涌上心头,然而,又强自压抑住了。
猜也猜得到,这个人这些天去了哪里,而他说的“不用去”,又表达了谁的意思。
毕竟,他是宗陌推荐过来的人啊。
他这会儿的意思,就表达的是宗陌的意思了。
元谌往四处扫了眼,没能找到宗陌,他嘟了嘟嘴,不快地扭头。
一边静静观望的史永利有意思地眯了眯眼:太子开始拥有自己的力量了……然而,他似乎自己尚未清醒意识到……
而这力量毫无疑问,是由那个目前在皇帝面前较为得宠的隽秀小医生带来的……
史永利悠然想:那个小家伙,不容小觑啊。这才多久,他便得到苏伶帮助,太子信任,右相亲睐。
擅智计,不到三天破了矢獛惨案,差点逼得太子少师张鉴失信于御前。
擅医术,治愈宰相夫人多年顽疾,并拿出了目前为止对皇帝最可靠的治疗手段。
擅谋略,悄然在太子身边布下了棋子。
史永利想,那样深不可测的小孩,今后可别得罪他,不能得罪他,一定不可以得罪他!
偌大的佛寺,人流穿梭不息,却没有除了人的脚步和马蹄以外的太多噪音。
禁卫军有的纵马奔驰,有的则下了马,纷杂沓乱中又透着纪律,按照各自权责在重重院落内努力搜寻是否还可能有剩余的和尚躲藏着。但这徒劳无功,太子在这的三天足够把全寺翻了好几遍了。
就在一趟趟反复而无劳的奔忙中,太阳悄悄西斜。
相对的静默忽然被打破,寺门外传来不和谐的喧闹声。
很快就有守卫在山门前的兵士来禀:“大将军,外面有百姓闹嚷,想要闯进寺来!”
任天安来时见过了那群闹事的信众,那几十个人对于当时仅有个位数的守卫来说确实是个很大的压力,但面对几千人简直不够看的。他不以为意,且还恼怒于外面守卫兵士不给力,怎么能让区区几十个人闹起来,还当大事一样的跑进来禀报?
“不理他们,打出去!”任天安强横地下令。
没想到来禀兵士一脸便秘的表情,想说又不敢说。
任天安皱眉:“怎么?”
兵士哆嗦了一下:“回大将军!人很多,我们拦不过来!”
任天安惊了,他带来三千军马,近三分之一围住高台看守那些和尚,超过一半的人数都在寺内搜查,拦截于山门以及各处要道的大约还有四五百人,这样充裕的人数,自己的卫士居然表示“拦不过来”!
他立马就把目标对准了高台上的和尚们,遥遥点头冷笑:“好呀,刚才就鼓噪愚民吵闹,现在还变本加厉了么?”
净源方丈抖了抖花白的须眉,念佛号:“阿弥陀佛,大慈恩寺于三日前封禁,老僧等不曾出过半步寺门。”
连寺门都没出,当然信众鼓噪和他无关。
至于信众们为什么会大量挤过来,那就得问官军自己,是否行事太高调了,流言播于市井,从而惊动百姓?
寺外的喧闹更加厉害。任天安站在原地,都可以看见各个方向似乎都在有人涌动。
原来那些信众并非单止在山门前拥闹,而试图从各面的山坡上、围墙上突入进来。
大慈恩寺上百亩的面积,几百禁军只能守住山门,不可能每个角落都看死,难怪要说“拦不住”了。
任天安挥手下令,看守高台的禁军四下散开,向着各处喧闹之处涌去。
那些信众手无缚鸡之力,怎能禁得起带枪卫士的驱赶?即使有些人已经从某处角落伺机潜入,一经发现,也很容易就被拎出去。
人没能进来,但与此同时,哭声和吵闹分外强烈起来。
“让我们进去!让我们进去!”
“你们凭什么要烧死大慈恩寺的师父们?”
“师父们无罪,无罪!”
突然,有些不那么协调的叫声传入耳中:
“为什么要抓嘲风神僧?”
“圣僧无罪,无罪啊!”
任安天眉毛不禁抖动两下,外面的消息倒底传成什么鬼样了?
哭叫声从四方八方传来,闻讯赶来的信众着实为数不少。禁军们总体武力虽强,但禁不住忽而这里冒一批人出来,忽而那里冒一批人出来,驱赶尚自不及,他们就顾不上那些进不来,但是趴在墙头、树上、以至站在高高山坡上哭闹的百姓了。
百姓们渐渐看出门道,于是,越来越少人妄图闯入,而是离得远远大哭大叫,哭闹之声愈演愈烈。
任天安暴怒,咬牙切齿地喝命:“让他们闭嘴!”
这一道命令里的含义十分明显,禁军得令,登时搠起□□,搭弓上箭。
箭离弦,枪出洞,登时几个离得较近哭闹较狠的百姓被击中。
忽然间,静了下来。
高台上,净源方丈大声叫道:“住手,任将军,你不可对百姓施暴!”
任天安冷笑,看也不看他,再次喝命:“时辰将至,军士们,准备火堆!”
随着他一声令下,“嗖嗖嗖”几十枝火把高高举起。
高台上下,气氛陡然凛烈起来。
任天安尚未最后下令,但也许是准备火把的军士过于紧张,忽然一个火把高高抛起,呈抛物线状向着高台而去。
眼见它将要落到高台,台上的木头本身极易燃烧,再若引爆那些特意准备的火油等物,一场大火将由此而起。
忽见一道身形纵起,巨大禅杖挥过,噗的一声,那个火把重又掉头,落回到军士堆里。
众军士连忙闪开,火把掉落在地,断作两截,那火把顿时熄灭。
出手之人自是真止,他站在了高台的最前方,禅杖横摆于身前,一头铜环铮铛作响,另一头的月牙铲闪闪发光,大喝道:“昏君乱命,我等不受!”
随着他这一声叫,高台下唰唰站出一排排年轻武僧。
召集匆忙,这些武僧们大都没带兵器,可一个个面带悲愤,灰色僧袍在微弱阳光下残留着微光,这是怒气的颜色。
攘臂怒吼:“昏君乱命,我等不受!”
元谌有些难堪地低了头。
那一声声,好似就在骂他。
任天安却不为所动,卫士牵过马来,他一跃而上,大叫道:“方丈,你们刚刚就来过一场下马威,论武功,我们这里三千军马,也未必敌得过你们。但要好生想想,强行抗命的后果是什么?你佛家,以后还想于世间立足吗?!”
陡然间,铁蹄踏响,三千禁卫军整齐地翻身上马。
马上和马下的气势全然不同,三千军马的威压顿时起来。
大慈恩寺千许名和尚,至少一半会些武艺,其中还不乏以一当十、当百的高手,三千人或许真的不是对手,但一方是负有朝廷圣谕的禁军卫队,一方是只要动一动就能被扣上“抗旨违命”大罪的和尚,心理优劣显而易见。
更何况,任天安话语中的威胁之意再明白不过。
净源们就算今天拼将一死闯出大慈恩寺,然今后天下之大,却哪里还有他们的栖息之处?盛怒的朝廷由此还可能迁怒更多人,那些普通的信众,那些同袍的寺庙,乃至佛家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局面……
净源脸色难看,双手举起,复又压下,示意武僧们停止纷闹。
“我佛慈悲!”他颤声道,“净源情愿独自抵受火刑,任将军,……”
他目光在人群里逡巡着,找到了也已被拉上马、但似乎还浑浑噩噩没回过神的元谌,“太子殿下,嘲风确实不在我处,大慈寺并不知其下落,请你开恩,容许净源独自抵受火刑。大慈恩寺无辜,众僧无辜,还请千万宽谅容情!”
任天安抢先道:“不可能!”
这名一直在朝中享有大权、家族跋扈于天下无有对手的男子,原本接受旨意或许还有所勉强,可大慈恩寺以及突然冒出来的那些来路不明的信众们的反抗,却成功使他变得狂怒,决意不再退让半分。
就在他拒绝的同时,数以千百计的火把再次被点燃。
这么多火把一起往高台上扔,总有一两支能引爆大火。
和尚们想要往外冲,那就得掂掂分量了。
净源等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似乎迟疑不定,一时也拿不了主意。
但山墙外夸张的哭声和骂声,又已此起彼落。
任天安只当听不见,眼下他要密切关注大慈恩寺那些身手高强的武僧,来不及注意那些不成气候的蝼蚁们了,让他们闹吧!解决了秃驴们再来解决他们!
剑拔弩张之际,只听有人道:“且慢!”
这声音不高,但甚有技巧,刚好在和尚们沉默、军士们刷完火把的间隙出现,山墙以外那些吵嚷并不能挡住这条温润得如同带着三春后雨意的嗓子。
任天安眉头一皱,怒气难熄,根本不想再听任何人说话。史永利却把马往前带了一步,悄声说:“大将军,听听他怎么说。”
那是宗陌。
宗陌身形从廊下显现,一身潇疏,清淡如许,似乎压根没受到当前紧张情势的影响。
“任将军,”她指了指天,似笑非笑,“当前时辰未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