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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云烨含笑着拜见尹夫人和齐玄玥。
尹夫人见着何云烨左手白布未除,包得厚厚的,忙道:“这么几天,那伤还未好转么,我看看。”
容夫人笑道:“哪里没好,本来就不严重,她天生比人娇气些。这两天我都被她快烦死,成天这里伤没好那里碰不得的。”
何云烨也不分辨,只是微笑。
丫头奉上茶来,尹夫人从前院到后院,正是有些热了,赶紧啜了一口,只觉香美芬芳,舌底生津,又喝一口,咂摸着嘴道:“奇了,这是什么茶?我吃着倒有一股子清凉直冲脑门似的。”
何云烨笑道:“莲花茶,这是睡莲。”
尹夫人道:“不对啊,这茶清凉的很!”
何云烨耐心解释:“睡莲花瓣入茶时,需要窨花,复火三窨时以薄荷叶打底,不入茶,五窨后弃之。只因夏天酷热,取其清凉醒神之意。”
齐玄玥盯着微绿茶汤里粉白的叶瓣,以鲜花入茶兴起不久,她也曾有兴趣亲自研制过。摘花之半放香气最盛时为佳,但经过了窨花压花数道工序,就算摘的全骨朵花也已经烘培干透,冲泡后方缓缓绽开,花瓣终不能如在枝头般鲜妍芬芳。
可这盏花茶,齐玄玥注意到,端上来时花瓣便已舒展开来,叶叶饱满如明玉,似是刚刚离开花的本体。
她笑咪咪看着何云烨,终是没问。上次她擅自把许多闺中同伴叫去,何云烨当场撂下脸子,把她晾在一边。事后想想,确实是她操之过急,虽然她其实不怎么尴尬,就怕何云烨上了心。
眼下,还是小心行事,多多讨好,要把自己留给她的坏印象扭转过来。
尹夫人喝完茶,身心舒泰,一下子开心起来,这个正待预定的儿媳妇别的什么都不见得顶顶出色,可这泡茶一样本事,实在是高。综合起来,倒也算八分人才了。
反正儿子喜欢,整天闹着“非何家小姐不娶”,照这么看,娶回家中,别的不说,单就吃茶这一件,自己就享了平生之福。
所以她坚定了联姻的心。
齐玄玥眺望一阵园景,回身来看到何云烨随意搁置在案上的书,惊奇地问:“妹妹年纪轻轻,怎么就看起佛经来了?”
何云烨笑道:“也不是,我随便拿到什么,就看什么了。”
尹夫人赶紧念声阿弥陀佛,道:“信佛向善是大好事,但侄女儿年纪轻轻,理当热闹喜庆些为是。”
她想说,“依我看,这打扮也太素净了些。”可倒底在大家庭做了十来年当家主母,知道这种话在何府这样的人家不能随便出口,极力忍住了。
何云烨笑着道:“是,谢伯母提点。”
她们左右无事,齐玄玥本是想逛逛何云烨这个已经名声在外说是出奇美丽的园子,可暑热天气,估量着两位老人家没有兴趣,何云烨这懒懒散散的模样,更加不问可知。
但总不能就此傻坐着,而且此行表面上虽然说是看望何云烨,寻思着总得给上人一个单独说话的机会,她见水边窗下设着棋桌,博古架上一个海水龙纹篕连体罐,织锦棋套套着棋盘,说:“早听说何家妹妹棋艺无双,今日有幸,可得指点一二?”
何云烨道:“我棋艺寻常得很。”
“不要过谦,”齐玄玥这时候大笑起来还有些孩子气,只是何云烨无法确定她这孩子气之下几分心机,“是令兄亲口夸的,传遍元州城。”
“呵……”何云烨气得只会笑了。她记得兄长何云煊曾在外放言说,他的妹妹若为男子,举城无人可与之一较文才之长短,诗才也一样,还有无与伦比的捷才。真不知他还吹过些什么。他吹的时候容明玠大抵也都听着,也不说阻止一二。
两人坐下对弈。尹夫人抓住机会,便和容夫人长篇大套的论起家常。话题从自家儿子英武开始,打从出生的奇象起说,如何临产时见金甲神人报喜,宣此子为上界武曲真君下凡,来到人间救苦救难保家卫国,说得活灵活现,倒真象是她自己生的。
何云烨漫不经心的随便出子,倒是微微有些出神。武曲真君下凡?齐玄瑢日后确实武功盖世,这托梦托得倒有几分准,可若是真准,该说天上紫微真君下凡才对。因为他日后是要抢了江山来做的,明明是个真命天子的托生。
可这样,即使真梦到了,也没人傻到敢放在嘴里吆喝吧?
她暗暗好笑,心不在焉的神态间浮起一丝妩媚。
齐玄玥热极了,即使水面清风、案几冰垒,乃至她一进来就觉得脱俗离尘的清凉,也无法不令她此刻两颊通红,汗流浃背。
最郁闷的是,她还不能诉苦。
明明对面何云烨已经非常随便甚至是毫无章法的出子,再三延长通盘杀着的时间,为了彼此面上好看也已经尽力了。
可她还是感到对面的白子一粒粒都落在心房之上,每一粒扣击棋盘的轻微脆响都震得她几欲魂飞魄散。
太不应该!太不应该在没摸清对方真实棋力的情况下就提出这么一个不自量力的要求。
云从打上滚烫的一把面巾,齐玄玥赶紧擦面。恰恰见到何云烨面庞上那一抹娇媚动人的神色,一楞。
听到长者对话,渐渐涉及何家小姐美慧,前面的内容不问可知,很多还是齐玄玥事先给母亲设计好的。
她不禁一笑,云烨对弟弟并非无意呀。
何云烨这个对手太可怕了,她更情愿与她做朋友。只要做了朋友,做了妯娌,在她帮助之下,自己东宫太子妃的宝座,生脚都跑不掉。
想到这里,越发面上添了璀璨笑容,本已畏如地狱,也鼓勇表示还要请教。
容夫人听着话题深入了,下面的话女儿不能再听了,就借故引了尹夫人离开,单留齐玄玥在水榭九死一生,游遍地狱十八层。
容夫人内心颇为踌躇。尹夫人没上门,只这两天元州城内的风声,以及齐府天天送礼来人,她就猜到对方的意思了。
但是,她和何元冲只生一双子女。儿子在女儿的光辉映照之下较为中庸,但早已明经入仕,如今儿子家庭婚姻已成,只等明年随父上京,慢慢等着吏部空缺就罢了。
剩下只有宝贝女儿一件大事。她的婚姻,重中之重。夫妻俩商量多次,首先认同的一点是,不能远嫁。
明年何元冲守丧期满便将起复,不出意外,依然会入职户部侍郎。虽然别家大族家眷都会留在原郡,但何家自恃清贵,向来与别家不同,他们是打算全家随何元冲赴京任职的。
因此,女儿虽眼看着到了议婚的年龄,却从未考虑过在元州解决,预备明年到了京城里,再作打算。
齐总督位高权重,就以他家现今的门第,比何家还高,然而,女儿许了齐家注定就不能随去京城,今后万里迢迢的想见一面都难。再一点,那齐玄瑢是武勋出身,又上栖霞山学艺,肯定是子承父业,继续从武之道了。
对于何家来说,女儿一辈子的和平安宁才是重要的,儿子讨一个武将之后没问题,女儿嫁入武勋可是另外一回事了。
但眼下,还有一桩要紧的为难事。
花鸟使元州选秀,张家知,齐家知,何云烨和容明玠甚至都见到了人,容夫人哪里还会蒙在鼓里。自打她听说以后,就非常担心,万一女儿被选上,别的不说,单只女儿这份心高气傲,在深宫中不得自由的日子就有多难熬。
女儿在家有多么任性、随意,真的只有天知道啊,估摸着面前这位仅仅给自家女儿勉强打上八分的小尹夫人听说了会吓昏过去……
容夫人所考虑的是,如今东宫选妃只在暗处,不在明里,所以时下不禁未嫁女婚约。如果担心女儿被选上,早早许了个婚姻,不失为一个选择。
从这点上来看,齐玄瑢身世傲人,人品出众,文武双全,算得上一门良配。
但容夫人还有她没出口的小九九。她的娘家侄儿容明玠才华横溢,除了女儿世无其匹。只是命薄些,自己娘家这系不甚兴旺,多年来看似寄人篱下,未免声气不扬。眼看明玠就要乡试,功名只在唾手间,象他这样的人才,鼎盛前程指日可待,必能中兴容氏一族。表兄妹二人从小相合,容夫人私心更希望女儿能嫁给侄子。
只是现如今明玠功名未就,只等明年,明年就好说了。
然而明年,会不会出意外,花鸟使选秀,会不会出纰漏?
容夫人心乱如麻,盘算了半天,也没能盘算出一个妥善可行之道。
她想着回头还是和女儿商量一下再说,终于想到了最佳托辞,笑着道:“夫人此来,我已完全明白。但是我家老爷外出,这外事无人可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