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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女见驾

素衣乾坤 为霞尚满天 5754 2025-10-08 2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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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赫连大人。”

  赫连春来打了个哆嗦,以为是幻听了,他茫然地抬头四顾,但见暖阁边上,阴影里,有一道雪白的身影。

  嘲风对着老太医微笑。

  赫连春来如同被针扎似的,大退一步,“你……你……”

  嘲风轻叹着说:“赫连大夫,虽然年老,眼力可没受到影响,我已经过改容,没想到你仍是瞧出端倪来了。”

  赫连春来脸色变得更难看,全身都在发抖:“你……你……”

  嘲风微微一笑,慢慢从阴影里了出来,阳光在他脸上,照耀出光明温暖的色泽。

  可赫连春来觉得,这个行走在阳光下的人,明明就是一个鬼,浑身上下,鬼气森森。

  “不要慌,不用怕。”嘲风轻轻地说,“只要你助我……讨回二十一年前公道……”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而赫连春来全身颤栗不止,想逃,想跑,双足却似钉子似的,牢牢钉在原地,听着嘲风低低耳语,那双微扬凤目中,流露出威慑与威严共存,狠戾与残暴相依……

  二月里盛开的桃花,嫩蕊细枝在不算太柔和的风里簇簇攒动,好似乐声里紧弦急管,多了紧促冷隽的风姿。

  皇帝心想,倒是可惜了,这样美的桃花,摘下来送个人,倒是一桩有诗意的美事。可惜面前无人可送。

  正想着,花林里有绰约身影冉冉起舞,加上柔和悦耳的歌声。

  皇帝一瞧便明白了,难怪张鉴还撺掇着他逛园,原来这里还准备了一场好戏在等着。

  他饶有兴致地观看,但不教坐舆上前。隔花观美人,更是适意。

  这不是方才献舞的女郎,花影拂面,瞧不清楚,如此越显得腰肢柔软,舞伎动人,但更加动听的是她的歌声,堪比繁花锦缎那般灿烂,听得人微微沉溺。

  皇帝想,“倒是一付好嗓子。”张鉴再三趋奉,他今日心情大好,这臣子所做所言都合龙心,就想着不必拂他面子,到时便点了这歌女便是。

  但在此时,有一个不协调的声息,细弱,断续,抽抽嗒嗒,却又没完没了。

  皇帝从歌声里醒悟过来,问:“谁在哭?”

  张鉴也是大吃一惊,不禁吓出冷汗来:“这、这……臣,那个,小的不知。”

  皇帝颇是警觉,本待回转,忽听妇人大叫:“死妮子,这什么日子,你躲在这里哭,找死么?”

  这叫声甚是粗鲁,张鉴面上更难看:“是、是拙妻,她……大约是不长眼的下人仆妇,哪里不能哭去,竟敢在这里哭。唉,这真是、这真是……”

  原来只是家人在闹,皇帝放下心来,倒有点兴趣了,拍了拍轿舆,随侍的黄门都是最有眼色的,哪能不明白,忙就将软舆抬起来,向着那边急行。

  张鉴阻拦不得,只能拔脚跟着,心里暗暗叫苦。他是听出了夫人那颐指气指的大嗓门,可倒底什么人在哭、为什么哭,怕不会是一个底下人那么简单,冲撞圣驾还在其次,就怕生出些什么意料之外的是非。

  哭声已经止了,听得有人在低低回答,张夫人更加恼怒,“啪”的一声,张鉴眉毛一抖:这是动粗了?

  相隔不远,却已经不在桃花林里,而是在斜坡的一方梅花林。那里的花枝疏疏落落,有些还开着,蜡梅则早已凋谢,梅花本就清峻,两下对比,尤其觉着凄清。

  梅花底下掩面走出了一名少女,身形纤细,穿得也极是淡薄,上白下黄,倒是极清雅的颜色,她垂鬟双髫,是未成年的发式。

  她似全未注意到前面有人,直至张鉴一声断喝:“奴才!你在那里作甚!”

  她方惊惶抬头,放下双手,泪雾濛濛的眸子,犹如浸润在酒里的梅子,气息酸甜。忽一眼瞥见前面的软舆和一大群随侍的人,她乍然明白是闯了祸,脸色便是一白,盈盈跪地。

  “爹爹……”

  她细声唤,声音若断若续,在弥漫着花香的空气里悸动。

  皇帝只饶有兴味地瞧着。

  张鉴急得满头大汗,他当然一眼便瞧出了这是他的二女儿媛媛,去年随嫡母长姊上京,为人一直都很安静娴雅,从不胡闹,怎地今天会做出如此莽撞之事?

  一想,大约府里今朝接待贵客,未必便通知了她。

  可即便如此,大白天的一个人跑到花园子里来哭,成何体统。难道是他们这做父母的,亏待了女儿似的!

  张夫人也随后出来了,遇见一大帮人,更一眼见着了皇帝,惊骇之余,连忙也跪下,口称:“臣妇叩见陛下。”

  张鉴气得脸都紫涨了,这一个个都算什么事!尽给他添堵的么!这边没有外人,都是皇帝内侍在伺候,张府下人躲得远远的,然而,皇帝早说了,今日只是微服,绝不能走漏消息,金口玉言,他说什么是什么,没有外人也不能叫破!

  旁边那少女听见“陛下”两字,陡然一震,由不得抬起头来,瞧向皇帝。

  皇帝冲她笑了笑。

  她眼中,没有惊羡,或是见天子的惧怕,却有一种很奇怪的神色,那仿佛就是……就是,突然见着了天子,那是九重天上的人物,她想也未曾想过,梦也未曾梦过,所以只是小人物俯在地下,对九天之上那位真龙的……敬慕?崇拜?信仰?

  皇帝心里嘀咕,也无法断定他是否从小妮子目光里看到了这些。但是,一般人见天子,连忙不迭就会垂下头,可她就是那样看着他,那双俏丽的眼睛一瞬不瞬,似乎要把这一生难得的一面之缘牢牢地锁在眼里,记在心里。

  皇帝平生见人对他三跪九叩、诚惶诚惶多得去了,但象这样,仿佛是出自极纯心的顶礼膜拜,对于上位者的无限敬仰,他这还是头次见着。

  张鉴挥汗,硬着头皮向皇帝道:“妇道人家不懂事,冲撞了圣驾,望乞恕罪!”

  这“陛下”都公开叫了,拜也拜了,他再假装不是天子,那未免作戏也作得有点不上乘了。

  但见皇帝只瞧着他那二女儿,很感兴趣似的,笑道:“原来是卿家千金,和尊夫人,都免礼平身吧。”

  那少女浑身哆嗦了一下,仿佛是这才想起面前的九五至尊,如此直视实在失礼,起身时,她身子又微晃,禁不住拿手抵住额头,仿佛有种巨大的幸福感,无限欢欣袭上心头,登时那面庞上,似乎焕发了一层光彩。

  这还着实是个孩子呢,见个皇帝,能把她欢喜成这样。

  皇帝几乎要笑出来,示意史永利。

  虽然是微服出行,但没有不做准备的礼,在暖阁便已赏了嘲风和尚一次。史永利即从小黄门捧的包袱里,取出一只小盒子,长声唱道:“皇上赐太子少师府千金十二枝堆纱宫花。”

  那少女一怔,复又跪下,朝上叩头,这才算开了尊口:“臣女谢陛下隆恩。”

  这一次既非哭泣,也没害怕,柔柔细细的,象只猫爪子,无端端在皇帝心上挠了几挠。

  皇帝神色更温和了:“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答:“臣女媛媛,见过陛下。”

  皇帝笑了:“够了够了,你已见过了,不须多礼。”

  张媛媛红着脸道:“臣女有福,见着陛下,不知如何是好,总觉得只有再拜再敬,方能表心中一二之欢喜仰慕。”

  别人说什么“仰慕”,那无非就是嘴巴上讨好,但这少女方当幼龄,容色纯真无暇,眼内光彩,却是半点作不了假的。

  皇帝笑问:“你刚才在这儿哭么?”

  张鉴和张夫人闻言,脸色双双大变。

  张媛媛垂下了头,轻声说:“臣女无知,是……是想起了……想起了……”

  皇帝看她当面编谎,极是有趣,笑着道:“是想起你什么亲人来了?”他虽不是这女孩是否张夫人亲女,但先前那样斥责,总不太像的。

  张媛媛却摇了摇头,满脸涨得通红,细声说:“臣女年下看戏,戏文里有女孩儿葬花惜春、悲感身世,臣女、臣女……听戏文掉泪,替古人担心。”

  皇帝由不得哈哈大笑,旁边诸人无不露出笑容,现场本来很是有点尴尬,大家都捏着一把汗,生怕这孩子答出些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来。

  她这么一说,气氛顿然轻松了。

  皇帝知她无非是不愿当面直诉父母之非,但也暗夸这孩子聪明,说甚么“悲感身世”,其实暗暗已经指着家里境遇。

  皇帝心情很多年未曾这般豁朗,笑道:“好,很好。”转目视张鉴,“张爱卿,你这女孩儿十面玲珑,温顺知礼,又识大体,你养得不错,以后好生开导,可别让她再替古人掉泪了。”

  张鉴满面的笑容古怪个不了,连连答应。皇帝这一闹,力也乏了,神也困了,传命回鸾。

  张鉴这里恭恭敬敬直送出大门到长街之上,远远看着八抬大轿长龙也似的一行没了踪迹,他这才回转身来。

  原来是心里记挂着嘲风那边,要问问他事情的进展,但让次女这么一扰,免不了心烦意乱。想了想,就先回了后院。

  夫人正在怒斥张媛媛,“你好肥的胆!这是什么日子,什么场合,就敢莽莽撞撞往圣驾前去讨好!冲撞圣驾,天大的罪名,你这是想害死咱们全家么!”

  张媛媛张口结舌,几次想要分辩,但张夫人骂得她哪里插得下口,几乎又要落下泪来,但知母亲最不喜她啼哭,只得勉力忍着。

  张鉴进来,见着这一幕,不耐烦打断妻子:“够了!住口吧,你可不是没听见天子方才所言,要你好好教养,可别再惹着她哭了!”

  张夫人为之气结,半晌道:“哼,就是这心机,就是这心机!这丫头存的什么心,难道你看不出来!”

  张鉴冷冷道:“我没瞧出存着什么心,倒是你,若有先知,怎地便不加以防备,到这时还嚷什么!”

  张媛缓委屈求道:“爹爹,女儿知错,下次再不敢了。”

  张鉴倒笑了:“下次?你还指着下次么?”他瞅瞅女儿穿戴,改了和言悦色,“皇帝陛下赐你的宫花,那是天大荣耀,你这就戴上吧。”

  回头又说夫人:“你瞧着给女儿好好添几身衣装,这在圣驾之下,穿得这样朴素,成何体统!你不要面子,我也还要面子。”

  言毕,怒气冲冲一甩袖子出去了。

  张姝姝全程都在一边,冷若冰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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