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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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曼德最有名气的酒馆,生意总是异常火爆。
每当其他铺子都关门歇业了,这家修筑得格外宏伟的酒馆也依旧人来人往,歌舞升平的繁华热闹。好酒和佳肴,以及或妖娆或青春的美人,衣香鬓影中酥麻进骨头最深处。
维拉妮站在最高的展台上,仰望着高处的明月。
台下都是数不清的火热目光,热情得仿佛要将她烧炙至烬。
这其中有不认识的,有慕名而来的,也有她引诱的优秀客人——他们都是来看她的舞,然后花去或多或少的金钱。
舞动中翩飞的衣袖,轻盈的无比,像是在诉说着什么的柔情舞姿,一日又一日令人厌恶的沉醉牢笼,正是她长久束缚的温柔乡。
不必回头,身后群舞的舞娘一定在摇摆着柔软的腰肢,在客人们面前展现最绝妙的躯体姿态。
在黑暗中赖以求生。
衣袖在空中翻腾,脆声的铃音响动起来了,她跳着,头顶的明月也跟着旋转。
“维拉妮,真是可怜的人,”恍惚间的黑暗中,传来快活的声音,夹杂着无尽恶意,“看看我们的美人,她的角去了哪里?”
那是一种钻心剜骨的疼痛,不会有什么比折断头上的角更疼的痛苦。黑角被折断的刹那,全身游动的魔力都会随之消散,魔力海也会随之崩溃。
像用刀子一点点磨去皮肉和骨头,再一点点削去筋骨上的薄膜。
闭着眼旋转,台下响起了高昂的叫好声,隐在暗处的歌姬唱起来了。
这是一首纯情的曲子,她需要跳得温柔蜜意一些。让客人们流连忘返是她的任务,是未来活下去的筹码和本事。
没有了角,没有了力量,也失去了图腾的照应,现在的维拉妮只是一个没有任何本事的酒馆舞娘。
血从额头淌下,扔在地上的角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当心在面临绝望的时候,一股难以言喻的歇斯底里就会占据上风。
活下去,死也要活下去,如果不能掌握生,那也要掌握自己的死。
轻歌曼舞,她朝着台下伸手,绽放出一抹华美又魅惑的笑容。
在氏族中力量就是一切,力量就是保证地位,以及活下去的唯一途径,失去了力量的孤女只有沦落成无依无靠的落魄舞姬。
再如何骄傲、饥饿、痛苦,也要竭尽全力地挣扎。
维拉妮睁开眼,在侧头的一瞬捕捉到了一道身影。
视力在角被折断前一直很好,在角折断后也维持着比常人更加敏锐的势力,所以轻巧看清了那一只黑亮的长角——角的主人大步朝外面走去。
她的舞并没有引起对方的注意力。
从这个修行者进入酒馆的刹那,维拉妮就将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了对方身上。
这是她熟悉的牢笼,可她不愿永远待在这个牢笼中忍受屈辱,一直在等待着脱出牢笼的时机。
酒馆主人是氏族中的旁系,习惯偷奸耍滑,抽取利益,占舞娘们的便宜,但这也提供了逃脱的便利机会——她听话,也善于笼络一些值钱的客人,所以酒馆主人对她的戒心越来越低。
像一只抹去了爪子,只能匍匐在地上挣扎的野兽。
就连上次折断她角的人过来,也对现在的自己啧啧称奇:“维拉妮,我不知道你这么喜欢这种日子,早知道我就早点送你过来就好了。”
用着自己的武器,高高在上地给予她怜悯和嘲弄,夺取了她的地位,她的力量以及原本拥有的一切。
这股恨意在一天又一天的臣服和疲惫下深深隐藏进了骨肉中,维拉妮只是低头,无奈地笑了笑。
于是那些人说,这个曾经的强者真的没有了尊严和脸面。
她的反应让所有人都放下了戒心。
高等舞娘是没有枷锁的,她们时常需要外出“邀请”看上去值钱的客人,不过闲放地盘只有“城”的大小,超过了时间不回去,很容易被当做不听话的东西处理掉。
那些不受待见,再也榨不出任何价值的舞娘,只配喂了毒药后扔到荒地里等死。
维拉妮是非卖品。
但她也需要去笼络客人,完成工作。
很简单,只需要压制住内心的屈辱,朝着那些衣着上等的魔族展露出笑容,再用略微沙哑的嗓音说一些暗示性,或者可以发生的言辞。
肮脏?尊严?通通可以不需要。
于是在日日夜夜的准备中,凭借着手段和美貌,她已经准备好了逃脱路程上的必需品。只用等待一位可以将她从水生火热中带走的目标。
她将目标定为了修行者。
魔族注重家族和氏族,虽然有不少人展露出了带她走的想法,但大多都是小家族或者小氏族的后裔,他们没有力量,也被家族所束缚,根本不可能真正将她带离这只牢笼。
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只有和她一样不受家族氏族待见,独自修行的修行者。
然而加曼德受她从前的家族所管理,她清楚想要带人逃脱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
尽管城门的防守薄弱,大多都是一些没有多少力量的魔族看守,给人的印象相当松散,然而加曼德在建立当初设下了许多古老禁制,硬闯的人只会吃下大亏。
维拉妮在以前也是氏族中说得上话的存在,氏族许多上位者都会听取她的意见,以她谨慎的个性,自然也清楚城中一些防守真正薄弱的地方,以及如何突围的方法。
但现在手无缚鸡之力的她,需要一个拥有强大力量,且有意向带上自己,并急于离去的修行者。
然而这样的假设根本就无法成立,拥有力量,起码也得是中高等氏族的“残缺品”。
这样的修行者很受中等、下等以及低等氏族和家族的欢迎,他们数量稀少,行踪不定,很少会与家族氏族们发起冲突。
而且他们大多个性孤僻,对外人防备很深,不会轻易相信他人,又如何相信一个陌生舞娘的话?
这样的要求过于苛刻,就连维拉妮也渐渐失去了期待。
日复一日的跳舞,日复一日地盲目期待着,一年一年过去,维拉妮将隐藏的希望和秘密一起掩藏在内心中,尽管越发痛苦,可脸上却不浮现出分毫。
一个又一个修行者来了又里去了,沉重的夜幕一如既往,维拉妮终于等到了一道身影。
在看到对方进门的瞬间,维拉妮就敏锐地将其姿态捕捉。
这个修行者是个女人。
尽管全身包裹在密不透风的斗篷中,只露出黑山羊似的独角,但有着丰富阅历的舞娘还是一眼看穿了对方的身份——一个根本无心酒馆的高等氏族修行者,感受不到任何图腾气息。
最初扫视过酒馆场景后,对方顿了顿,显然没有料到面前的景色。
然而最后还是坐到了隐秘的角落,像是在躲避着什么人。
当埃墨森不久后出现,身边还携带着两名家族的人,维拉妮隐约抓住了头绪:这名修行者正在躲避着埃墨森的跟踪。
这个事实让全身血液流淌的速度都快了几分。
埃墨森之所以追逐着这名女性修行者的理由显而易见,他作为氏族中看重的后裔,如果能为家族邀请一两位高等氏族的修行者,势必会更受家族的看重。
维拉妮飞快思考了一瞬,机会难得,如果埃墨森和这名修行者起了冲突,她或许可以搏一把机会。
只要抓住机会,她有很大把握逃脱这里的一切。
逃脱夜晚恶心的抚摸,逃脱没有明天的彷徨和恐惧,逃脱受尽屈辱的伤痛之地!
由于等待已久的机会就在眼前,维拉妮感到心都颤抖了起来。
但更细的细节还需要具体掌握和分析,她并没有完全失去理智。
依旧是低眉垂眼的跳舞,依旧是令人不舒服的下流视线,只是这次她的心似乎随着清冷的月光一同升腾而起,不再充满了愤怒和无法接受的消沉。
在修行者的身影匆匆离去的一瞬,她的脚也在瞬间不小心“扭”伤了。
维拉妮是上等舞娘,尽管扭伤脚这一意外让她得到了更多的责骂,然而上等货有上等货的对待方式,她很值钱,管理人也舍不得损坏一件重要的商品,于是今晚她不需要继续跳舞,只用四处为客人们斟酒。
一边斟酒,一边琢磨着时间,维拉妮笑着回到了舞娘们的休息场所。
“蠢货,钱,去争取更多的钱。大人养你们可不是为了让你们更舒服地躺着!”
粗鲁蛮横的呵斥声很快离去,维拉妮沙哑着嗓子,对监守人说她要去城中邀请一些上等客人——她的脚崴了,总要做点什么弥补酒馆的损失。
坚守人不疑有他,维拉妮成功地窜了出来。
她急匆匆略过巷口街尾,脚步缓慢,没有很着急,也没有很拖延时间,很快摆脱了坚守人的视线。
一个没有力量的舞娘怎么可能拜托加曼德的层层禁制,于是蛇放松了警惕。
维拉妮边与一些熟客们打招呼,一边悄无声息扭动腰肢,消失在茫茫人群之中。
虽然不少人都对这名尤物的背影垂涎三尺,然而在加曼德的地盘上,对酒馆商品出手会有怎样的下场,还是让人十分忌惮。
在没有他人的时候,维拉妮大步向前,神情焦急。
她必须尽快找到那名修行者,如果对方已经安全脱离了加曼德,那么一切希望都失去了意义。
只有期待埃墨森能够拖延对方一段时间了。
维拉妮从来没有这么对仇人的弟弟充满期待。
在转过一片街角后,一阵轰然声撞起,四周的建筑也随之震动,绝色舞娘的眼中露出了一抹喜色。很快,朝着声音所在的方向跑去。
此刻双方的战斗已陷入交织的白热化。
埃墨森上身的衣物早不见了踪影,古铜色的强壮肌体暴露在空气中,肌肉虬结,充满着澎湃的力量感。这名青年正正散发着一种桀骜不驯的野性,仿佛从骨子里散发蔓延,使人难以移开目光。
银亮的银发披在肩后,一双明亮的通红瞳孔注视着面前的对手。
他感到一种按捺不住的冲动。
“真是一头雄心十足的母狮,”一种疯狂的感情涌上心头,他热切注视着面前的对手,“这样野性的女人,真是太美了。”
皓月当空,阿芙拉暗红的瞳孔聚焦着难以捉摸的光。
举手投足间流露出危险气息,那把沾上了血色的战刀总会在不经意间留下一道凶残的残影。方才埃墨森正是在这把战刀下吃了不少暗亏——只要被刮蹭到,就是一刀深深的伤口。
阿芙拉和对手交手了数回。
对方虽然在力量上压制自身,但凭借着体内那股神秘的黑暗能量,阿芙拉还是成功防守住了排山倒海攻势。
不过再耗下去,会发生怎样的情况也说不清楚。
在人族,特别是排名战上,她几乎没有遇到可以和自己硬碰硬的对手。哪怕是战士也很少能接得住自己全力挥出的一击,面前的青年,或者说魔族似乎更加看重身体的力量,她能感受到仿佛巨山压制般的恐怖巨力。
就像一名普通人面对一头凶猛残暴的野兽一般。
对方在短时间内和自己交锋了无数次,却没有流露出疲态。阿芙拉心中已经有了退意,她并没有傻傻站在原地和人战斗的打算。毕竟自己不清楚魔族真正的战斗方式,也没有任何秘籍——所有的战斗方法都是在密林深处磨练出来的。
再拖下去的话,情况绝对会脱离她的控制。
激烈的战斗中四周的建筑损毁了不少,许多魔族已经逃离了这片区域,留出了空旷的地盘。
崩裂的缝隙、惨不忍睹的景色,面前的青年竟没有丝毫犹豫,举起手中的短刃,再次带着厚重的压抑感袭击了过来。
铮!
战刀发出了崩裂般的清吟,肉眼可见地由武器交接处裂起了数道微不可见的纹路——这是由于交手时阿芙拉没有注意到对方的攻击路数,以错误的角度和力量接下了进攻导致的。
糟了。
阿芙拉在死亡沼泽只磨练了半个月,对自身的力量有着自知之明。战刀的损坏无疑是一道危险的预警,短时间内无法对青年造成任何伤害,对方生龙活虎,力量仿佛无穷无尽,这样耗下去绝对讨不到任何好处。
眼见对方还有两名气息沉静的魔族立在角落,顿时毫不犹豫,在应击的同时一个侧身,飞身后退,掉头退离。
“想跑?”
战斗中心生退意的人必然是落于下风者,看着褪去的阿芙拉,青年眼睛一亮,大喝一声,双腿踩在残破墙面的瞬间狠狠一跃,顿时踏碎了厚重的墙体,飞速地弹出,追了上去,在身后留下一抹残影
战斗虽然只是短时间的事情,但两人已经分出了稍许胜负。
阿芙拉在城中掉头乱窜,但逃跑的路线和方式都有着相当的章法。在进入加曼德的第一天,她就暗中摸索了一些路线,以防止不利的事情发生。
如今虽然稍微狼狈,却残留着大部分体力,游刃有余逃窜在加曼德的城中。
“不能往旅店的方向走,再往深处去就是很多守卫防守的地方,但城门口的禁制气息太厚重了,逃亡那里也是不行的。”
有一个搞研究的兄长,阿芙拉对禁制结界还有仪式等研究型物品的敏锐度极高,在进入城门的一瞬,就感知到了强烈的禁制气息,自然不会傻到往城门方向跑。
只是城门的禁制,倒是有点像万年前的远古禁制。
已经不是在意魔族为什么会有人族远古禁制的时候了,阿芙拉迅捷的身影流窜于城中,月色当空,魔族却远远没有到休息的时间,雨后月清,街头又有了不少魔族。
匆忙的追逐并没有讲究得体礼仪,很多时候阿芙拉只略过残影,跟在她身后的强者们强横的跟随自然也惊起了不少惊呼。
三个人追一个人都追不上的,恐怕只有傻子。
然而追着追着,埃墨森却惊奇又愤怒地发现他们失去了对方的身影。
“找到她!我需要她!”对聚在巷口,察觉到被摆了一道而面面相觑的两人怒吼,埃墨森的眼瞳越发光亮如血。
魔族讲究着残忍传统的生养制度,天赋并不代表着一切,如果他能为家族邀请一名如此强大美丽的修行者,必然能够获得家族青睐,甚至得到迎娶对方的资格。
两名跟随埃墨森的家族成员领命离去,只留下埃墨森在原地气恼。
那双血色的眼瞳越发浓厚,像有血浪在其中翻涌。
“抓到你,一定要抓到你。”喃喃着这句话,望了一眼天空朦胧的月色,青年冷笑着,消失在原地。
没过多久,原本平静的小巷忽然凭空出现了两道身影。
像突然从墙体中剥离了下来,又像是从空气中凭空变出,一个搂着另一个,紧紧相贴——看上去刚才像身处在某个狭窄的地方。
“‘他们走了,’”警戒观察了眼四周,舞娘对流淌着血的修行者说道,“‘我们快走吧,我知道怎么从加曼德出去。’”
说着,她拉起修行者的手,对方显然理解了她的意思,立刻带着她朝着所指的方向快速疾驰。
她们的行进方向和埃墨森等人完全相反,阿芙拉身后拢着黑色能量,像多出了一双黑色的翅膀,在夜中一路疾行。
一路上也有不少阻碍的人,然而修行者并没有之前那般惧怕,虽然听不懂舞娘的言论,但通过之前对方的救助,她能感受到对方展现出的善意。
这是加曼德城,是对方的地盘,她必须尽快离开。
搏命之时,就没有必要继续隐藏力量了。
滔天战意在此刻轰然爆发,挡在面前的障碍被手中几近破碎的战刀横扫。黑夜的街头巷尾响动着死亡之音,一股令人心悸的煞气随着两人行进方向蓬勃而出。
怀中带着紧张的舞娘,阿芙拉直直冲出了重重障碍,很快顺着一条密道突出了加曼德城。
身后是震天的嘶喊声,加曼德光芒大作,仿佛整座城池都活了过来,要寻找到两名逃脱者。阿芙拉头也不回,带着陌生的舞娘朝着更远的方向行进。
一直到远离加曼德,快要进入熟悉的死亡沼泽,外乡人才停下了步伐,将气喘的舞娘放置在了地上。
“‘太好了,我们逃出来了。’”此时此刻,绝色舞娘落下了激动的眼泪,语无伦次地一遍遍重复,一遍遍重复着单调的言论,“我们逃出来了,我……终于逃出来了!”
她狂喜,泪流满面,甚至不清楚自己在重复着什么。只一味重复着,一味反复着。
陌生的外乡人站在不远处,就这么安静地看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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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死惊闻,我的榜单字数不够啊!
算了,来不及了,看开了【凄惨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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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青札小可爱无误了109瓶;不当萝莉好多年27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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