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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34.一颗石子

　　一个人孤独的时候会感到寂寞。

　　这是因为人族是群体性极强的种族,没有同伴代表了许多难以克服的困难,本能令他们必须时不时见一见同类——因聚集而安心是再普通不过的事。当寂寞时出现同伴,孤寂感会立刻大减——再正常不过。

　　然而此时此刻，双足踏上孤岛的阿芙拉却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寂寥。

　　不知何时，孤城亮起了落寞的灯火。

　　柔和轻缈的光线，淡淡的落寞，尽管照亮了一丝黑塔阴影，却反而衬托出了深沉宁静的黑。

　　在魔族那段时期，阿芙拉本应已经习惯黑暗。

　　生活在暗夜的魔族理应是最习惯夜晚寂寞的族群，他们没有太阳，没有夕阳和黎明，只有寂静到可怕的夜和隐隐约约隐藏在城外的危险环境。生活残酷无情，资源稀少且珍惜，不过城中的酒馆灯火通明,家族血统泾渭分明，然而人们脸上也不失笑容。

　　但截然不同——

　　一种直觉。

　　孤城坐落在沉静的黑夜中，仿佛从时空远方到来的不正常访客,蔓延着不可言说的平静。所有的一切都沉寂在寂静之中,从寂静中诞生出了可怕的存在。

　　阿芙拉觉得再也没有比在这座孤岛中生活更恐怖的事。

　　一股压抑感让她心情沉重，骑士皱眉,心境不稳当然会影响实力发挥。

　　加西亚不见踪影，两名圣阶强者中的一位,那名美丽的半身人披着晶莹剔透的秀发,额头生出一只小巧可人的独角,下半身则是健硕有力的马身。

　　这位美丽的半身人强者，心地同样善良，忍不住回头嘱咐人族的种子：“如果执意要进去，不要触碰视线中的所有东西——千万不要。也许你擅长时间精通空间，然而这座城在古远的碎片中混淆了一切，你无法真正看穿背后的真实。”

　　娜迦异族强者隐藏在斗篷下，默不作声，能感受到蛇一样的注目。

　　阿芙拉仰头眺望城头，目光掠过黑漆漆的破旧图腾，肉眼一跳。

　　“不可能，”她想，“无论是建筑样式或者格局，都和那座城池截然不同。只是相似的图腾罢了。”

　　骤然眼前浮现出那只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临天一手，黄金巨龙的血漫过天际，像破烂玩具般揉成了一团烂泥。哭喊声络绎不绝。

　　那座城池最后的结局如何尚且不知，但按道理来说，应该已经毁灭在了历史长河中不见踪影。

　　阿芙拉犹豫了一瞬，还是选择进城。

　　一步，两步。

　　再踏入城池一瞬间，朦胧中似乎有一声城门关闭的低沉声响。阿芙拉恍惚间回头张望——城门依旧大开，前方谨慎行走的圣阶强者们也毫无异样，似乎听见的只有自己一人。

　　异样的感觉越发强烈。

　　让阿芙拉来描述，整座城池都透出明显的怪异，这份古怪隐藏在憔悴的夜色下，仿佛不在乎隐藏与否，却显得几许微不足道。

　　踏进城池第一时间，最明显的莫过于内心沉甸甸的窒息感。

　　结界？阵法？规则？

　　阿芙拉知道有外物在刻意影响自身的状态，弥漫在孤城的沉寂中蕴含着一股古老而博大的秩序，无论有意无意，都不是她能够抵挡的存在。惶恐？孤寂？失衡？

　　绝非错觉。

　　阿芙拉失语了。

　　心中寻找加西亚的想法也愈加浓烈。

　　尽管不知道会遭遇怎样的未知，被这座城的情绪影响了心境，但也同时证明加西亚恐怕会遭遇一场苦战。如果那道身影真的来自虫族，阿芙拉并不认为在这种场合战斗是合理选择。

　　加西亚看起来冷静冷清，实则容易在龙族有关的事情上失去自控力。

　　——必须早点找到他。

　　阿芙拉默默走动在街道中央，两侧的灯轻轻摇晃，落下的影子缓缓沉浸入黑暗。

　　三步，四步。

　　微不可闻的脚步声，一步又一步，朝着未知的前方探索。

　　无论肉眼还是魔力探索，灯光后的建筑都一片模糊不清，然而她的脑海中却有一副实际的画面缓缓成型——简陋的城墙，不够宏伟，粗重的石柱拔地而起；女人们顶着篮子轻轻路过身侧，那些孩子们的嬉笑声依旧在耳旁回荡。

　　甚至连空气中的风，都带着一丝熟悉的既视感……

　　神殿就在前方不远处。

　　仿佛之前的寂寥心态只是错觉，阿芙拉缓步行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每踏足一步，孤城就涂抹回一点过去的颜色。好像她成了定位某一刻时空的浮标，一股力量沿着她引来了过去的真实。

　　从一副破损的画走向一副崭新的画卷，从今到古，由死向生。

　　先是温暖的阳光替代了冷冰冰的灯光，

　　身着粗制布艺的人们擦肩而过，形色偶尔匆匆，流淌着生活的愉快气息，从无声无息的死寂中解放了出来。

　　再是建筑的细节一点点补充，

　　石头，石柱，石像；沉稳安然，伫立在街道两侧，不够精致，但古朴沉静，多了一份宁静的稳妥与厚实。偶尔有图腾刻画在石柱上，简陋，透着生机。

　　最后是颜色。

　　布衣是旧的，肤色是浅的；篮子是新的；笑容是鲜亮的……叫喊声，谈话声，交流声；凿木声，铸石声，当当当当，哐哐哐哐。就连风都吹来真实的气息。

　　幻听变得真实，甚至皮肤感知到了阳光的温度。

　　阿芙拉恍然四顾，穿过街道，行走在热热闹闹的城池中。

　　和上一次宛若不存在的空气不同，行人们时不时投来好奇的视线。仿佛她真正站在了这座城池的某一处。

　　突然感到一股撞击力。

　　嬉笑打闹的孩子吃痛轻呼了声，顿时坐倒在地，其他孩子见状一溜烟逃跑得没影，只留下倒霉的小鬼头嚷嚷着听不懂的语言，然后一瘪嘴，哇的大哭。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狼狈又可笑。

　　阿芙拉不知如何是好。

　　下意识伸手，将孩子从地面拉起。

　　只有扶起那只幼小胳膊的触感是真实的，有热度，有温度，甚至能够察觉到心跳和脉动。将孩子扶起，轻轻拍去尘埃，女骑士恍惚前行，茫然直行，宛若梦游。

　　它从过去变回鲜活。

　　这座城活了过来，变成了原本的模样。

　　远方的小山顶还是一片荒芜和黑白，不存在任何宏伟建筑，满地狼藉之上高傲纯洁的神祗不复存在，虔诚跪拜的人族失去了踪迹，城池中的人族却浑然不觉，生活怡然自得。

　　山顶和城池分割成了截然不同的空间——

　　“？”

　　依旧是荒凉孤寂的城池内，娜迦异族的空间系强者停下脚步。

　　侧目时，半张生长了蛇鳞的侧脸露了出来，和娜迦有几分相似。他们祖先罕见地与娜迦生下后代，血脉中自然也流淌着娜迦的部分魔力。

　　美丽的半身人摇了摇头：“没什么。”

　　嘴上这样说着，翡翠般剔透的眼，最后看了眼身后。

　　心里不是没有惋惜。

　　半身人一族半人半兽，血统亲近人族和兽族，虽然族群数量稀少，但也是诞生了数位法神级别强者，拥有话语权的强大族群。而庞大的族系中，和冷漠的兽族不同，人族总会偏袒一部分半身人族的利益，所以很多时候，半身人族同人族有着一份天然的亲近。

　　感知不到那个人族种子的气息了……不在空间中的话，是消失在不知名之地了吗。

　　那样的天分，恐怕是人族所看重的，但吞噬进这座封印的孤城中——可惜了。

　　思及此，半身人不再叹息。

　　继续同娜迦异族的强者，一同寻找前方虫族的踪迹。

　　哈利法克斯天生七头，在龙族中也是绝对的异类，想要永远镇住它不是易事，除了逆鳞制作而成的无冕之冠，龙族不知从何处找寻到了这座孤岛和孤城，将两者互相封印在了同一个“盒子”中。

　　传闻这座城池源自荒古，过往已超百万年不可考，甚至可追溯到诸神黄昏那样的传说……是绝对的禁忌之地，别说高阶职业者，就算他们这些圣阶，行走在孤岛上，也有种莫名惊心动魄的不适感。当初将这座孤岛压制哈利法克斯，不如说是利用哈利法克斯镇压孤岛。

　　泥土中充斥着荒寂，黑暗布满大地，周围尽是黑压压不知状况的建筑。

　　恍然间，似乎有一道成年人的身影，孤零零站在身侧的建筑中。

　　半身人强者一怔，定睛再看时，已不见任何影子，只有空无一人的荒废建筑，以及照亮漆黑房梁的无声灯光。

　　百万年，万物皆寂，就连空间也会死去。

　　邪异，不洁，过去的残留物。

　　这样不纯洁之地，高阶职业者绝无存活的可能性。虫族利用原初之种的力量，吸引孤岛从时空裂隙深处回返入位面，就像将一个盒子套入另一个盒子中，恐怕是想要解封哈利法克斯的封印——为了毁掉丹加环的生灵，它们总是无所不用其极。

　　绝对的疯子，定该毁灭之族。

　　“真的可惜了……”

　　轻声叹息消失在街道尽头，圣阶强者们的身影愈行愈远。

　　一颗不知从何处掉落的小石子飞出，滚落进两旁的建筑黑影中没了踪影。时空的洪流中绽开一点涟漪，绝对封闭的位面中，不知不觉时空在改变扭曲部分轨迹。

　　阿芙拉睁开眼。

　　她低头看了看脚下的小石头。

　　就在石头的另一侧，满地的瓦砾废墟，焦黑的残垣断壁还伫立在山顶，缺了半边身子的神明雕像，轮廓还依稀有着当年恢宏时期的残影。

　　破败不堪，破败不堪。

　　光辉走向衰落，时间下满目疮痍，带着信物回来的人族收到了过去的讯息，然而留在此地的除了落寞，早已只剩下厚厚的一层灰尘。

　　神，不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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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他们都死了。

　　差不多要真正进入主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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