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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虚大典开启的钟声尚在群山间回荡,姜闻已身形微动,下一刻,便如凭虚御风般,悄然出现在静虚山的最高处。
山巅云雾缭绕,仿佛已脱离凡尘。
他身着静虚观主特有的蓝白道袍,袍服在山风中微微拂动,其...
血雾弥漫的山谷中,残破的符纸如枯叶般飘落,天兵金甲上染着妖血,四大天王的化身在虚空之中缓缓消散。祥云退去,仙乐断绝,仿佛方才那场惊天动地的降临不过是一场幻梦。然而满地碎骨、焦土裂痕,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尽的神性余威,无不昭示着刚才那一战的真实。
吞天大王仰天怒吼,天狗真身剧烈颤抖,浑身鳞片崩裂,下颚贯穿的剑伤汩汩流血。它双目赤红,死死盯着姜闻消失的方向,咆哮声震得山石滚落:“逃?你以为你能逃到几时!万灵血煞阵虽损,但本王已炼化七州生灵魂魄,不出三月,便可重聚血池,届时??你这蝼蚁,连轮回都踏不进!”
鹰面老者振翅飞至其侧,眼中闪过阴鸷光芒:“主上不必动怒。那狼妖虽得宝物、借神力破阵,但他带走槐树,必已触动‘根脉诅咒’。此树乃上古青帝残魂所寄,亦是血煞大阵之眼,他既将其剥离,便等于背负了整座大阵的反噬之力。只需循着血纹感应追踪,不出千里,必能寻其踪迹。”
石甲巨汉瓮声开口:“可那四象剑阵与天兵虚影……分明是道宫境以上手段,莫非此人背后另有高人?”
“哼!”吞天大王冷笑,“不过是些残存法印、借来的神力罢了。真正的大能岂会屈尊助一介散修?况且那神血……虽纯,却仅一丝,且出自化身之躯,非真神亲临。此子,终究只是窃火之徒!待我恢复元气,定要将他抽魂炼魄,永镇幽冥!”
话音未落,北方多闻天王最后残留的一缕神念忽而凝聚,在空中凝成半句梵音:“**劫火将燃,青木逢春;玄珠归位,天地易辙。**”言罢,金光一闪,彻底湮灭。
四位大妖皆是一震。
佝偻老妪拄杖低语:“这是……预言类的天机谶语?难道此人真有逆命之资?”
吞天大王沉默片刻,眼中戾气更盛:“天机又如何?命格再贵,也得活着才能改运!传令下去,派出所有暗桩,封锁三江六岭、九幽古道。本王要以百万生魂为引,布下‘噬灵搜神阵’,哪怕他藏入黄泉,也要把他拖出来!”
与此同时,百里之外一处荒岭之上,空间微微扭曲,一道身影自虚空中跌出,正是姜闻。
他单膝跪地,一口鲜血喷出,染红胸前衣襟。袖中那株三寸高的槐树微微颤动,散发出淡淡青光,似在回应主人的虚弱。头顶悬浮的死寂宝珠已然黯淡无光,表面裂开数道细纹,显然已濒临崩溃。
“咳……终究还是撑到了。”姜闻抹去嘴角血迹,喘息粗重。
方才那一战,看似从容退走,实则已是强弩之末。四象剑阵需耗精血催动,撒豆成兵更是借用了增长天王遗留的神念印记,强行召唤天兵虚影,早已超出他当前修为所能承载。若非关键时刻打出打神鞭,击碎血纹核心,恐怕连脱身的机会都没有。
更麻烦的是??
他低头看向左手手腕,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一道暗红色的纹路,形如藤蔓,正缓缓向上蔓延。每前进一分,体内便有一股灼痛袭来,仿佛有无数怨魂在经脉中啃噬。
“果然……根脉诅咒已经开始侵蚀。”姜闻眼神凝重。
这诅咒源自万灵血煞阵的核心规则:凡触碰或移动阵眼者,必被万千怨魂锁定,日夜侵蚀神魂,直至疯魔而亡。除非能在百日之内找到‘净魂圣泉’,或是寻得一位精通魂道的大能相助,否则纵有通天手段,也难逃神识溃散的结局。
“时间不多了。”他喃喃道。
取出一枚玉简,注入法力,浮现一行字迹:【距最近的净魂泉??南陵幽谷,八百里。】
八百里山路,以他如今重伤之躯,至少需半月跋涉。而吞天大王绝不会给他这么久的时间。
正当思索之际,袖中槐树忽然轻轻一震,一道微弱的声音在他识海中响起:
“……救……我……”
姜闻心头一震:“紫韵?”
那声音断断续续,如同风中残烛:“……快……放我出去……我能帮你……压制诅咒……但必须……在子时前……进入槐心秘境……否则……我也……撑不住了……”
姜闻瞳孔微缩。
原来如此!
他早察觉紫韵并未完全陨落,而是与槐树共生,借青帝残魂之力苟延残喘。但她一直沉默,直到此刻才主动求援,显然是因诅咒激活,引发了某种共鸣。
“你要我信你?”姜闻冷声道,“你曾为吞天大王效力,布下血阵,害死无数生灵。如今危急关头才来求助,岂非算计?”
“哈哈……”紫韵的声音竟带几分凄然笑意,“你以为……我是自愿的吗?当年我被擒,神魂分裂,一半囚于槐树,一半被迫听令于那妖王……这些年……我每日都在看着无辜之人被炼成血煞……我的心……早死了……只剩执念……想毁了它……想赎罪……”
她语气一顿,似用尽力气:“若我不诚……刚才就不会告诉你‘槐心秘境’的存在……那是青帝昔日闭关之所,内有‘清心琉璃露’,可暂时封印诅咒……但入口只在子时开启一次……错过……就没了……”
姜闻沉默良久,终于点头:“好,我信你一次。”
他盘膝坐下,双手结印,将最后一滴灵脉泉水喂入槐树根部。随即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洒在槐树之上。
“以吾精血为引,启封古门??槐心现世!”
刹那间,袖中槐树腾空而起,迎风暴涨,转瞬恢复百丈之姿,却不再狰狞枯败,反而枝叶舒展,绿意盎然。树干中央裂开一道门户,泛着淡青色光晕,隐约可见其中亭台楼阁、流水潺潺,宛如洞天福地。
一股清新灵气扑面而来,竟让姜闻体内躁动的诅咒之力稍稍平息。
“进来吧。”紫韵的声音从门内传出。
姜闻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入。
眼前景象豁然开朗。
这是一方独立的小世界,天空澄澈如洗,一轮青月悬于天际,照得满园碧草生辉。中央一座白玉小殿,门前种着两株并蒂莲,花瓣晶莹,散发着沁人心脾的幽香。
紫韵的身影站在殿前,依旧是那副白衣胜雪的模样,只是脸色苍白如纸,身形近乎透明。
“你……真的还活着?”姜闻低声问。
“只是一缕残念罢了。”她轻笑,“真正的我,早在三十年前就被炼成了阵灵。现在的我,不过是执念与记忆的聚合体,靠着青帝遗泽勉强维持不散。”
她指向殿内:“清心琉璃露就在里面,但它有灵性,只会认主。你若想取用,必须通过三重试炼??问心、断欲、斩妄。”
姜闻皱眉:“现在哪有时间试炼?”
“没有选择。”紫韵摇头,“若你不净化自身,不出五日,诅咒就会吞噬你的神智,变成行尸走肉。到时候,别说报仇,连我都救不了。”
她顿了顿,目光复杂地看着他:“而且……你也想知道真相,对吧?关于这座血阵,关于我,关于……你为何会被卷入这一切。”
姜闻心头一震。
是啊,他始终不明白,为何偏偏是他,在穿越异世后误入这座废弃道观?为何死寂宝珠会自动认主?为何他会恰好掌握克制血煞的法门?
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
“好。”他沉声道,“我接受试炼。”
第一重??问心。
踏入大殿,四周墙壁浮现无数光影画面。
他看见自己幼年失怙,在人间流浪,被道士收养于山中道观;看见那道士深夜研读一本古籍,上面赫然绘着“万灵血煞阵”图样;看见自己无意间触碰一块乌黑石头,从此梦中常现血池与槐树……
画面一转,竟是那道士临终前写下一封信,交给一名神秘黑袍人,口中喃喃:“计划继续,等他觉醒血脉之时,便是重启大阵之日……”
姜闻浑身冰冷。
原来……自己从小就被安排好了命运?那个慈祥的师父,竟是幕后黑手之一?
“这不是全部。”紫韵的声音响起,“你师父的确参与过血阵研究,但他后来悔悟,故意让你远离核心秘密,并在你体内种下一道封印,压制你真正的力量??因为你,本就是青帝转世之身。”
“什么?!”姜闻猛地抬头。
“青帝昔年陨落后,魂魄分裂,一为主魂,堕入轮回;其余碎片散落诸界。你所得的死寂宝珠,实为青帝本源所化,名为‘玄寂珠’,专克邪祟血煞。而你之所以能驾驭四象剑阵、召唤天兵,皆因血脉深处潜藏的帝王之道正在苏醒。”
姜闻脑中轰鸣不止。
难怪他对符?、阵法有着超乎寻常的领悟力;难怪那些天王虚影对他如此庇护;难怪吞天大王见到他时,眼中竟有一瞬的恐惧……
他是青帝归来!
第二重??断欲。
殿中心升起一座心火炉,火焰呈碧绿色,映照出他内心最深的渴望。
权力?长生?复仇?守护?
火焰一一显现,又被他亲手掐灭。
“我要的,从来不是这些。”姜闻望着火焰,“我要的是??真相大白,冤魂安息,天地清明。”
心火骤然暴涨,化作一朵青莲托起他的手掌,一枚晶莹露珠缓缓凝成。
第三重??斩妄。
幻境突变,他站在一片废墟之上,面前走出一个个熟悉的身影:死去的师父、被血阵吞噬的村民、甚至还有另一个“自己”,手持长剑,冷冷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既然你是青帝,那就该主宰一切,何必怜悯蝼蚁?”
“你错了。”姜闻拔出腰间短剑,毫不迟疑地刺穿幻影心脏,“真正的道,不在掌控,而在守护。”
幻象崩塌,青月当空,一声清鸣响彻天地。
清心琉璃露终于成型,落入玉瓶之中。
紫韵含笑望着他:“恭喜你,通过了考验。现在,让我为你封印诅咒。”
她抬手一点,露水化作丝线缠绕姜闻全身,那暗红藤蔓发出凄厉尖啸,竟似活物般挣扎,最终被尽数逼出体外,化为灰烬。
“这只是暂时压制,百日之期不变。”她提醒道,“你仍需找到真正的净魂泉。”
姜闻收起玉瓶,郑重拱手:“多谢。”
紫韵摇摇头:“谢我?该谢的是你。若非你破阵,我永无解脱之日。现在,让我完成最后一件事。”
她转身走向玉殿深处,身影渐渐透明。
“等等!”姜闻急忙上前,“你要去哪儿?”
“归尘。”她回头一笑,美得惊心动魄,“执念已了,残魂当散。只愿来世,生于太平,不再见血雨腥风。”
话音落下,她的身体化作点点青光,融入槐树之中。整棵树轻轻摇曳,仿佛叹息。
姜闻久久伫立,终是一声长叹。
良久,他收回槐树,收入袖中。抬头望向天际,乌云密布,雷声隐隐。
他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吞天大王不会善罢甘休,幕后黑手仍在暗处窥视,而他自己,也不再是当初那个只想苟活的小道士。
他是青帝传人,是破局之人,是这一劫中的持灯者。
取出罗盘,指向南方。
南陵幽谷,八百里外。
他迈步前行,身影没入风雨之中。
而在遥远的北域雪原,一座冰窟深处,一口青铜棺椁悄然震动,棺盖缝隙中渗出丝丝黑气,伴随着低沉呢喃:
“……醒了……终于醒了……三千年的等待……值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