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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0章

往世之宇宙之心 臣亮言 32191 2025-10-10 1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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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木卫二就更简单了,一艘主神级战舰若是来到木卫二附近,甚至都不需要开炮,只要拦截住所有向木卫二输入资源的飞船,大约不需要一年时间,木卫二整个星球都会自然崩溃。

  人类进入太空时代已逾六百年,从星河历纪元算起,也已过去四百多年、十几代人,但是这相对于地球几十亿年的演化简直是不值一提。

  邪恶的地球人,狡猾阴险诡诈的罪证又多了一点。

  所以果然还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吗?宪兵队中的人,也并不总都是如同他们的面瘫元帅一样,也总会有一些奇葩生长出来,就好像眼前这位有些浪荡气息的宪兵。

  “再说了,宪兵端个咖啡就叫你们如此稀奇了,要是一会儿来一群前凸后翘、身子苗条的宪兵,你们岂不是要瞪瞎了眼睛?”

  陆安和陈斐然又是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答。

  此时憨厚的查姆兄弟倒是认真问道:“真的有吗?宪兵队不是全部都是男的吗?”

  “嘿,当然有了。”这位一副浪荡模样的宪兵一拍查姆的胳膊,干脆从邻座转了过来,挤在查姆身边坐下,兴趣盎然地说道:“我今天已经听说了,会有一队后勤女宪兵从第四区调过来,算算时间应该到了。不过这两天这空港太他妈拥挤了,估计要晚一会儿才回到吧。”

  这位仁兄甚至都激动地爆了粗口,智脑自然屏蔽了这些,不过从那“哔——”的一声屏蔽音中,陆安自然脑补出了他的话。

  刘袁看见谢思兰,微笑着打招呼。

  “谢教官,这位是宪兵司令部派来征调新兵陆安的人,你原来认识他?”

  谢思兰见到刘袁时是如此惊讶,她勉强地笑了笑,说道:“是呀,这位是……”

  刘袁依然微笑着,打断了谢思兰的介绍,自我介绍说道:“在下是宪兵司令部情报司电子信息作战室的刘袁。”

  谢思兰听闻刘袁的自我介绍后,微微张口。

  这位刘叔明明是总司令陆勇身边的卫士长,为何现在自称是宪兵司令部的的人?

  她这才注意到刘袁一身黑色的宪兵制服,甚至还挂着中校的军衔和肩章,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他的身份,这完全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宪兵军官。

  然而转念一想,谢思兰便也明白过来。

  自己的介绍还未出口,就被这位刘叔打断了,他既然强调了自己现在的身份,那么就是不想面前的总教官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至于这个宪兵司令部情报司电子信息作战室的身份,谢思兰丝毫不怀疑这个身份的真假,因为以刘叔和总司令的关系,相信现在在宪兵司令部的权限库里真的就存在这样一位中校军官。

  不然,这位总教官就不会让自己前来确认了,而是会直接下令,拘捕这个胆大到深入宪兵司令部的巢穴“二号堡垒”之中,在数万宪兵环绕之下还敢冒充宪兵的人。

  以谢思兰所知,这位刘叔作为总司令陆勇的卫士长,基本上可谓是形影不离的追随着陆安的爷爷,既然他如今出现在这里,还大费周章地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那么简单想一想,便会知道这肯定和陆安的爷爷、那位陆总司令不脱不了关系。

  “总司令吗?”

  谢思兰对着刘袁,如此无声地问道。

  她相信即使自己不出声,这位刘叔也能从自己嘴唇的动作上,读出自己的确认。毕竟他现在正微笑着盯着自己,那目光中透露着的意味分明就是在阻止谢思兰泄露自己的身份。

  而刘袁果然就瞧见了谢思兰的问话。

  他缓慢地垂下眼帘,点头示意。

  “是。”

  谢思兰如此确认后,便转向总教官说道:“总教官,我确认这位中校的身份并无异常,您可以放心了。”

  “好吧,既然如此,这张电子征调令我便签收了。”

  总教官说完,开始点击自己的智脑,不过他说完后想了想又补充道:“麻烦谢老师跟我一起来带着这位刘中校,去找陆安吧。他以前就是你的学生,对你应该也比较信任,若是他也确认无误,那么今天这件事就没问题了。”

  “好。”

  谢思兰虽然瞧破了总教官的小心思,但是并没有多说什么,他毕竟也算是足够慎重了,想必也是念及陆安的身份。

  更何况,从来都是破坏容易建设难,人类十几代人、四百多年的艰苦奋斗所建立的外行星殖民地,只要让用一年时间建造的主神级战舰在十几分钟内发射一炮主武器能量,就能让一切退回起点,抹平以前的一切成果。

  所以,在上次战争中,联合太空舰队的战役结果一次比一次惨烈,却能够一而再再而三地同外行星联合舰队周旋。甚至,最后只需一次成功的突袭,便能在半年内结束战争。

  这个宇宙将最丰厚、最宝贵的资源赐予了地球,地球人依仗着这天赐的恩惠,自然是肆无忌惮的。

  在这个过程中,因为网络时延而断续的界面音乐从她的唇中吐出,被补充得完整而动听。

  她凝视着这静滞的画面,即使泪流也不轻易眨眼,就这样一直过了将近一个小时。

  直到她的心脏猛然一缩,让她放佛瞬间窒息了一样,苏如玉才从回忆中苏醒过来,她用头撞开了舱盖,从这句棺材似的舱式智脑中挣扎着起身,一个侧身翻了出来,滚落到了地上。

  躺在地上的苏如玉大口呼吸了几次,挣扎着站立了起来,刚走了一步却又被疼痛袭击得跌倒在地。她一手扶着舱式智脑,一手撑着地,四肢并用往前走,撞开了半开着的仓库大门回到了大厅中,又如此爬着来到了椅子前。

  到了椅子前,苏如玉浑身的力气放佛都被抽去了,她就那样躺在椅子旁边,颤抖着伸出手将椅子上的瓶子摸了下来。

  仰面张着嘴,颤抖着的手倾倒着瓶子,将里面酒精气味刺鼻的液体浇了下来,虽然呛到不停咳嗽,她还是贪婪地吞咽着,过了好一会儿,她浑身的颤抖才平息下来。

  随手将瓶子“哐啷”一声抛在一旁,苏如玉就这样满面晶莹地躺着,苦笑了一声后,无力地骂道:“被这个混蛋小子坑了,混蛋!”

  然而,就在苏如玉挣扎着从舱式智脑中滚了出来,又爬到了椅子下喝下气味刺鼻的液体,身体恢复平静的一分多钟内,在月球的柏拉图环形山内,也有人在大骂混蛋。

  “混蛋,只差最后两分钟了,就能抓住这次目标的尾巴了。”

  “班迪斯,你到底行不行啊?怎么这次又是什么都没抓住啊?上次让你去地球,也是这样无功而返,我真的怀疑当初把你从监狱里捞出来的人是不是眼睛瞎啊?”

  “队长,真的不怪我啊!对面不知道在什么犄角旮旯的地方,网速差的一塌糊涂,竟然能够出现网络时延这种情况,我即使再着急也没用啊!”

  苏如玉的视线往内一瞧,就落在了舱盖大开着的舱式智脑上。

  “唔,连智脑的舱盖都没开,看来是真的很着急喽!难道是拉肚子了?不过,我之前应该告诉过他厕所就在后面吧?”

  苏如玉拍了拍脑袋,纳闷道:“难道没告诉过他?咦,好像确实没有唉。”

  打着哈欠的苏如玉这时便听到了舱式智脑中已经微弱下去的警报声,她不满地嘟囔着上前,准备关上舱盖,让这烦人的吵闹声音停止。

  “真是的,有这么……”

  打着哈欠而张开的嘴微微一滞,准备按上舱盖的手也失去了力气,手摁在舱盖上的苏如玉惊愕地看到了舱式智脑中正悬浮着的全息影像。

  “没用的东西,尽是借口,我又要去丢人了,混蛋,等我报告完回来就收拾你!”

  五分钟后,月球上阿基米德环形山监狱中,有一个胖子接到了报告,此时的他又从一个“前胖子”恢复成了光荣的现胖子。

  他抬眼看了看“独眼”传过来的报告,兴奋地站起身来,冲外面喊道:“狼獾,赶紧给我滚进来。”

  “队长!怎么了?”

  胖子将刚接到的报告随手传给窜进来的矮小瘦弱的“狼獾”,狠狠地拍了拍桌子道:“那个女人又出现了,而且这次被‘独眼’带了个正着,虽然那群笨蛋现在还不确定她的确切位置,但是你现在立即通知所有假面归队,在太阳系所有能藏人的地方给我掘地三尺,一定要找到这个女人。”

  “是!队长!”

  “等等,回来。我还没说完呢!根据之前那群老鼠们招供的情况,还有这次‘独眼’的分析,这个女人现在不在地球和月球上。你带人给我去查,火星上尤其要重点查,一寸土地上也不能放过;木卫二、小行星带都给我盯紧了,还有,金星上驻扎的十二万人也要一个一个筛检。”

  “是!”

  “这次,不要再像上次那样,蠢到被那个女人耍了好几年而不知道!这次老子不要看到一具尸体,我要看到她活着出现在我面前!我要的是她脑子里的东西,你明白吗?”

  “是!”

  “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他妈快去?!”

  胖子大怒,一脚踹了过去,将矮小瘦弱的“狼獾”踹出了门外。

  而与此同时,“阴影之心”组织的城堡庭院中,那漫天洒落的绯红色花瓣悄然间多了一瓣。

  当初为了走出这已经被人类糟蹋得污秽不堪的摇篮,人类先辈们持续不断地斗争着,消灭了所有的反对派,头也不回地冲入了太空,进入了星河历。

  “有啊,有啊,呵呵。不过我是没见过的,想必是有的吧。”

  陆安听到此人心不在焉地敷衍着查姆,却心中忽然叹息,这种无心的下意识反应却往往更接近真相呢。

  不过面前这位不请自来的黑衣,好像突然对陆安三人有些感兴趣了,他笑眯眯地问道:“我刚才见你们涌出来的时候,还以为是那些白衣天使们来了,结果真是令我失望呀。不过,你们现在这个时间应该还在新兵训练期吧,怎么会跑到‘二号堡垒’这里来了呢?”

  “不知道呀,我早上本来正在睡觉呢,紧急集合后就被拉上飞船飞过来了。”

  眼前这位强行挤过来的浪荡宪兵虽然气质吊儿郎当,但察言观色的本领却并不差。

  他也看出来这位查姆兄弟性情憨厚,问也问不明白,而坐在他对面的陆安却一直都不正眼看他,甚至有些隐隐的戒备与疏远意味,所以就以探询式的目光望向陈斐然。

  而陈斐然也确实开口替他解惑道:“不是已经下了一级战备的命令么?”

  面前这人轻轻一拍桌子,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原来是这个折腾人的原因呢。”

  说完,他拍了拍查姆,以同情的语气说道:“我当年在新兵训练基地受训时,也最讨厌睡觉时的紧急集合了,嗨!这些破烂玩意儿,却被军队当做传承,几百年都死性不改,那些倔强的老头子们还真是令人真是讨厌呀——”

  倔强的老头子们,其实算是如今通用的代指了,对于普通民众来说,就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巨头们,若是再具体所指无非就是联合峰上的那些巨头们,若是到了军队中要么是联合司令部本部那群老头子们,要么便是那十个白发苍苍的元帅了。

  哦,对了,是九个白发苍苍和一个金发面瘫脸娃娃音,当然虽然他不是老头子,说他倔强却错不了。宪兵队给人如此刻板、冷酷、呆滞的印象,很多程度上都要归功于他们那位元帅司令。

  而雨海周围的其他地方,也是因为经过雨海四百多年的冲刷,已经让海岸线稳固下来了,而不再是当初一滩肆意流淌的海水了,所以岸生丛林的存在很大程度上只是景观的需要了。

  不过刘袁提起雨海的潮汐,自然是在说陆安应该也是知道这种状况的,等到要涨潮的时候他自然会往回游的。

  他自然是毫不怀疑陆安的聪明。

  上次刘叔出现在自己面前,是因为在几天前的袭击事件中自己差点遭了毒手。所以,如今就连自己的分配去向都要如此低调保密吗?甚至刘叔这一次比上次还要谨慎,特意乔装打扮了一番。

  不过仔细想一想,月球如今的形势真可谓是风雨欲来,即使陆安接触不多,仅有的两次外出却都碰上了爆炸,这怎么都不像是正常的状况。

  这位王难道是心情不好吗?这么目中无人的横冲直撞,可是第一次见啊!不过,看他脸上的和善笑容,又不像是那种压抑着怒火的伪善笑容。他这是高兴啊,还是不高兴啊?

  于是,大厅之中平常最常见的嗡嗡的吵闹背景声,很快便平息下来,大家都悄悄盯着这位王的一举一动,看他今天到底是要大发雷霆,还是心情好到爆棚才会如此怪异。

  之所以如此废寝忘食,并不是陆安真的那么迫切重返人类世界,而是他这些天来只要一闭眼,就能回想起那张面无表情到冷酷的美丽脸庞,以及她手中那些不知该如何称呼的事物。

  是的,陆安当时的第一观感就是,这个面色冷漠的女人,脸庞的棱角真是美丽。当时躺在舱式智脑中的他,甚至刚开始都没有反应过来,这就是仓库外面大厅中的那个醉醺醺的女军医。

  然而,也正是因为这样,当时怔怔发呆的陆安没有真的意识到他所看到的画面,那个面容冷酷而美丽的女人手下的操作到底在干什么。当他反应过来时,已经下意识地看到了太多画面,以至于后面它们就在陆安的脑海中安营扎寨,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这些画面顽固到陆安闭上眼,它们就会蹦出来,然后陆安就会被吓得睁开眼睛,如此反复几次后,陆安怎么能睡得着呢?

  不眠不休到大脑已经困顿到无意识的时候,他才能安稳地睡过去。

  至于蹲到地上写写画画,倒是陆安喜欢如此,并不是他为了增加自己的劳累,好让自己能够快些睡过去而非要如此。

  在这颗偏僻荒凉的小行星上,物资不能说缺乏,毕竟维持生活毫无问题,但是物资确实不丰富,最起码很多在地球上或者月球上时一些习惯就很难维持了。像连接不上星际同步网络的与世隔绝就暂且不说了,陆安惯用的纸张肯定是没有的了。

  虽然军队中多得是各种星河历前后的古董,比如维系陆安重返“人类世界”希望的通讯网络,比如“阿姆斯特朗回旋加速喷气式阿姆斯特朗炮”,再比如现实中几乎绝迹的这种舱式智脑,可是这些古董大全中却并不包括“纸张”这种古董中的古董。

  在星河历前的那场大联合浪潮中,人类世界的命运发生了许多匪夷所思的重大转折,放佛整个历史都被腰斩,在星河历那个元年前后被一分为二。

  许多人类习以为常的东西都渐渐消亡,或者是莫名其妙地戛然而止,而许多新的习俗惯例却如同雨后春笋般地冒了出来,以至于很快大家都习以为常而忘记了那道时间上的鸿沟。

  陆安并不了解这段历史,只是对于这种用纸笔的动手习惯他从小就耳濡目染,自然而然地就继承了这个习惯。毕竟在他十岁前的记忆中,爷爷、爸爸、哥哥都有着这种习惯,在他看来这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即使后来他了解这并不是多么“寻常”的习惯,却也没有刻意纠正,他反而更喜欢这样做了。

  爸爸和哥哥都是这么做的,我就更该这么做了。

  至于老头子也是这样的,陆安就下意识地忽略了。

  而在这颗编号265的小行星上,“纸张”已经算不上是古董了,而称得上是奢侈品了,就好像夏胖子曾经声称的那艘古董一般。

  在现实面前,陆安只好低头,以监测哨的地板为纸,以喷涂颜料为笔,变通地在地上写写画画。好在这种颜料是在太空中用来标示位置的颜料,水溶性很好,涂改方便,陆安这样凑合着也算好用。

  不过,如今十二天已经过去了,陆安终于到了难以为继的地步。

  一方面陆安的身体终于到了极限,如此不眠不休地蹲在地上,让他心中的孤独寂寞就好像是春雨后疯长的草一般。

  再不离开这个监测哨,他感觉自己好像就会在地板上生根发芽,身上已经有种盘根错节、长出了无数触角的感觉,再蹲下去那些触角就会蔓延到地板上,会扎根、会发芽,然后他会长在地板上再也站不起来了。

  而且经过十二天的强制性清空,陆安只要不刻意去想,脑海中的那些画面已经不再具有那么强烈的冲击力了。在他如今疲倦的大脑中,很多细节已经模糊了,之前纠结的敏感与触动之处也已经麻木了。

  人对于某件事情习惯到麻木的速度还是很令人吃惊的,当然陆安现在是托了这样的福。就好像他曾经看到过的一句话,“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人类的适应能力还是挺强的,不然也不会如今遍布太阳系了。

  还有便是,陆安的智脑早在十天前就没有电了。

  虽然陆安有使用纸和笔的习惯,但是很多计算的过程还是需要智脑来执行,经过十二天的解析与推算,陆安已经有了完整的构思与设想,可是却需要智脑的计算来验证。

  没有智脑,他现在只能对着地板干瞪眼。

  在对着地板干瞪眼了一下午之后,陆安决定还是要回去9786号主基地一趟。

  当然,此时这位王对于周围诡异的气氛视而不见,他依然脸上带着笑,对着空气点头示意,然后一直向前走。眼看着他接近自己的王座后,却依然迈步向前,再有一步就要直接撞到座位上时,有组织成员已经张开口准备出声提醒他小心,却见这位今天举止诡异的王者忽然停在了座位前。

  之后的两分钟内,这位王者就好像是被拔去了电源的机器一样,就那样静静地呆着,不声不响,姿势僵硬在王座前。

  “不许胡说!”

  “是、是、是,不胡说,夏老板高瞻远瞩,未卜先知,就是心眼忒坏,……,嘶——”

  “好了,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夏一鸣叹气道:“还能怎么办?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呗。”

  咦?走了吗?什么时候了?

  苏如玉从椅子中睁开双眼,侧耳听了一下,心中有些庆幸又有些懊恼。

  自己果然又睡了过去,不过却竟然又醒了过来!

  这样的反复循环好似轮回一般,让苏如玉无奈又庆幸,无奈自己竟然还活着,庆幸自己竟然还活着。

  擦了擦面庞上的口水痕迹,苏如玉低头看了看椅子旁边的酒瓶,皱眉道:“又快没了吗?消耗越来越大了。”

  她叹息了一声。

  “还是找个时间再去一趟吧。”

  从椅子上站起来,长长地伸了个懒腰,苏如玉打着哈欠往自己的休息室走去,自己已经熬过去了又一天,先去好好洗个澡然后就可以美美地睡觉去了。

  嗯?

  走到休息室门口的苏如玉蓦然停了下来,她诧异地扭头往仓库望去。

  门,是开着的,敞开着的。

  他急匆匆地干什么去了,竟然忘了关门?

  虽然苏如玉每次都要特意再自己打开,确实有些麻烦,不过这样认真而严肃的小朋友,让她觉得有趣,自然就忽略了这些许麻烦。

  其实,陆安也是一个不习惯关门的人,这也是与妹妹安娜有关。陆安生活中无数个微不起眼的细节习惯,都是这样来的,慢慢说下去都与妹妹安娜有关。冯婷婷去拜访兄妹二人的那次,还是安娜向她解释了半天。

  而在这里,陆安就纯粹是心中看不过,故意与这个女军医较劲,或许这十几次他只是下意识地随后关门,但内心深处绝对是不满的,有着对于这个整日里醉醺醺的女下属的看不过眼。

  苏如玉在第一次就一眼瞧破了,她从来都不是招人喜欢的人,处处针对的境况也曾遭遇过无数次,这种细节上的较劲她已经驾轻就熟了。

  陆安表面上的客气不过就是伪装罢了,他心里当然是不满而又略带厌恶的,不过却一点儿不肯透露出来,只在这种细节上才稍稍疏忽了。

  苏如玉觉得十分有趣,这样有耐心的小朋友她可是很久没有见到过了,本就无聊的她也故意陪着陆安在这个细节上较劲。

  然而,如今游戏突然就结束了,在这扇敞开着的仓库门处戛然而止。

  苏如玉以往都会在陆安走后,于回房时顺手打开仓库门,刚才她向里走过仓库门时,却因为敞开着的门而下意识地直接走了过去,在休息室的门口才反应过来。

  于是,苏如玉又走了回来,来到仓库门前。

  “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情吗?让他就这么急匆匆地走了,甚至都忘记随手关上大门了。”

  “可是我们要去火星呆那么久啊,本来还以为能趁着放春假见到他呢。”钱清清撅着嘴,十分遗憾。

  “所以说啊,有些时候离别就是这样,十分突然。”

  这种僵硬的姿势持续了数分钟后,大厅中的气氛越发诡异起来,大家不敢开口,纷纷开始各自以目光交流起来,疑惑、不解、惊讶、困惑、担心,不一而足。

  压抑的气氛正弥漫间,站在王座前的“王”动了起来,他低头看了看座位,转身坐了下来,冲大家摆摆手,微笑示意后,支着头陷入了沉思中。

  又等了一分钟,大厅中的嗡嗡声才又重新响起。

  “这是怎么了?”

  “是呀,吓了我一跳,真是太诡异了。”

  “嘶——”

  “嗯,看样子,是在想事情吗?那呆滞的模样好像有些像呢。”

  “唔,说的有理。”

  所以,就连自己也因为老头子的关系,也要小心翼翼地隐藏起来吗?

  其实上次的事情,陆安一直心有余悸。

  只不过,他没有其他人可以诉说,就只好深深埋藏在心底。以往可以倾诉的妹妹安娜远在地球,又正处于痛苦的治疗之中,这些事情他甚至都不敢让安娜知道。

  陆安心中一直怀疑,要么是阴影之心中有人对自己下手,要么是老头子的敌人趁机对自己下手,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可是上一次是因为田中百绘的手疾眼快,自己躲过了那些宪兵的袭击,现在自己反而要跑到全是宪兵的宪兵司令部中,难道是因为所谓的“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吗?还是说,那位施威顿元帅对于特勤队的清洗特别放心,觉得不会再出现上次那样的状况呢?

  只是,既然身处月球,其实也没有太多的地方可以隐藏自己了吧。以那位娃娃音面瘫脸元帅与老头子的关系,大约也是想将自己放在他的眼皮底下吧。

  陆安有些无奈,自从来到月球后,自己就一直身不由己地被推着走,放佛一直身处漩涡之中,却无力挣脱。

  陆安被瞧破心思,不免有些尴尬。他确实没有埋怨刘袁的意思,只是对老头子还是依旧不能释怀。

  陆安从来没有想到,某一天自己会面临着这种情况,早已经与每个人融为一体的星际同步网络,竟然被从一个人的日常生活中剥离出来。

  之前,他在地球上乘坐跨越第一区太平洋的超速真空列车时,便觉得那三四个小时是如此漫长无比,以至于他每次都能睡着。因为在海底真空隧道里,因为年久失修设备老旧,星际量子联合同步通讯网络的信号很差,近乎于无。

  而两个多月前在月球上时,他不过是主动舍弃了智脑,断开了同星际同步网络的连接,可却像是失了魂似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感觉很不安。

  如今,别说是信号差了,根本就没有信号!而且不是一天,不是两天,是未来可期的两年!

  “嗯,总司令这次也是没办法,上次的事情确实太危险了,所以这次只能谨慎一些了。”

  陆安听出了言外之意,问道:“月球还要再出什么乱子吗?”

  刘袁点点头,说道:“虽然我没有刻意打听,不过你在月球呆了一段时间了,想必也能看得出来。战后以来,月球就一直不平静,这次估计会闹腾得很厉害,你在这里总司令和夫人都是很不放心的。”

  其实,这些事情陆勇就连刘袁并没有详细告知,更不用说是陆安的奶奶了,陆勇从不拿这些事情烦扰她,她也是从来都不过问这些的。

  只是,本以为阿尔卑斯山谷中地形复杂,自己能够带着儿子逃脱出去,可是没想到“假面”的人竟然如此厉害,一路追踪跟到了这里,放佛完全不受周围复杂地形的干扰。

  而且这人一直不紧不慢地坠在自己身后,他好像完全不担心自己能够逃脱一样,当然事实情况也说明他如此骄狂自然是有他的依仗,自己如今被堵在了这里,已经完全没有退路了。

  “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追我,但是我现在正在执行任务,你难道就不怕将来……”

  “任务?”这个矮小瘦弱的“假面”轻蔑一笑,说道:“什么任务?宪兵司令部的任务?”

  “抱歉,恕我无法告知,但是我接到的命令就是要护送这个少年前往火星——”

  这个宪兵语气谨慎地说着,紧紧注视着面前的“假面”,生怕他突然暴起。

  “哦?这个少年?”

  或许是不在乎这个宪兵的花招,这个矮小瘦弱的“假面”似笑非笑地问道:“少年,你的名字叫什么?”

  “李、李毅……”

  “李毅?”

  这个矮小瘦弱的“假面”仰头想了一会儿,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噢,我想起来了,你是月球李家的那个小子吧!”

  这个宪兵虽然面色严肃,心中却忽然一松。只是就在他刚暗自舒了一口气时,他的瞳孔却又瞬间收缩起来。

  面前这个矮小瘦弱的“假面”狞笑道:“可惜,老子一个字都不会信。”

  如果这个假面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无所顾忌,以他言语中所透露的那暴躁的性格,怎么会跟自己啰嗦这么久,怎么会这么若即若离地追在自己身后呢?如果不是自己夹着的这个硬邦邦的东西,恐怕早就像刚才这样一拳挥过来将自己击倒在地了吧。

  鹿无为如此想着,眼睛也微微眯了一下。

  怪不得呢!刚才自己还以为这个“假面”队员也是一个狂妄的疯子,喜欢这种猫捉老鼠的戏弄游戏,所以才不紧不慢地跟着自己,逼迫自己不停地狼狈逃窜。如今看来,他也是心中有所忌惮才会如此吧!

  早知道自己就不进这个山洞了,在外面的话,乔巴还是有机会逃出去的。如果不是进了这个山洞,这个“假面”说不定就不会冒险跟进来了,他估计是害怕这个山洞中能够逃到其他地方吧。

  刘袁对陆安的性子极熟悉,他故意这么说,不过是为了减少陆安的抗拒和厌恶罢了,毕竟拉上陆安的奶奶的名义,陆安起码不会因为这些事情和总司令闹得更僵。

  所以,陆安从第四次见面后,就放弃了让这位女医生清醒面对自己的打算,再后来干脆连让她记住自己名字的努力都放弃了。

  作为9786号基地监测哨的最高长官,陆安自己每天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对着外面黑黢黢的太空发呆,发呆与醉醺醺的状态其实说起来也是相差放佛而已。

  都是一个人面对着空荡荡的基地,陆安十分理解她的处境,自然不会无事生非地去约束这个女医生。

  9786号基地的监测哨最高指挥官“李毅”少尉,如今在9786号基地的日常工作,就是指挥着监测哨雷达兵李毅,向监测哨记录员李毅汇报,然后经过监测哨情报员李毅分析,再向最高长官李毅少尉汇报,最后将所有数据加密存储下来,之后便是等待着每半年一次的数据上交。

  9786号监测哨,只有陆安一个人;9786号主基地,只有这个女医生。

  其实如果不是因为只有主基地这里能够连通星际同步网络,陆安是不会如此不辞辛苦地每隔三四天便跨越大半个星球,跑来主基地来上网的。

  9786号监测哨是一个被动监听的雷达站,处于265号小行星的背阴面,一则是为了防止干扰监听信号,二则是连通星际同步网络的成本太高,所以,那里虽然有着强大的通讯设备,却唯独不能上网。

  “所以,要去躲到月球北极?”

  十年间从来没有离开安娜而如今却远赴异星,原来自己的妹妹,在她最为痛苦的时候而不能给她以依靠;

  心中明明对于茫茫太空怀有着深切的恐惧,恐惧到就像恐惧死亡一样,却依然默默踏上了飞船,以至于当场昏厥过去;

  刘袁三言两语间,便向陆安说了这个人的身份。

  太空海盗?声名显赫?

  这么说来,这个贝尔便是太空海盗的大头目之类的人了吗?这样刀口舔血的人,怪不得刘叔那么使劲的一巴掌拍上去他都跟没事儿一样。

  陆安微微点头,冲着贝尔礼貌地笑了笑。

  “什么狗屁太空海盗,见了缉私队那些混蛋还不都是抱头鼠窜吗?都跟老鼠似的,嘁!”

  随着烟斗中的火光明灭,这个胡子花白的贝尔开始吞云吐雾起来,满脸的惬意畅快。

  “老刘,要来一口不?”

  刘袁接过他的烟斗,深深吸了一口,然后才开口问道:“这东西你现在还能找的来?地球上都已经绝迹了,你还真是路子广。”

  贝尔摇头道:“不是地球上那些东躲西藏的混蛋们种出来的,有人在太空船上种的,孝敬我的。不过,我估计呀,他们也没说实话,八成是偷偷在哪个小行星上弄了一块地搞出来的。不过也是,妈的,卖得比黄金还贵的东西,要不是现在老了,我也要蹲到小行星上去种地。”

  刘袁缓缓吐出了烟雾,将烟斗递还回去,问道:“那你怎么现在又干回老本行了?我听说上次战争中,你不是参军入伍了吗?”

  无论心中是如何厌恶军装,渴望远离军队、逃离这种杀戮机器,却不得不心甘情愿地穿上新兵军服,忍受寂寞枯燥难捱的训练;

  不过,陆安也并没有什么过多的搜寻,因为轻轻推开掩着的仓库大门,那副棺材似的舱式智脑就大大咧咧地躺在仓库的正中央。

  当然,陆安当时也没有忘记腹诽前面那个同样大大咧咧的女医生。

  按照军中的规定,这样的仓库大门都该是紧闭的,以防发生紧急故障的情况。毕竟一旦主基地大厅处发生空气泄漏,紧闭的大门能够确保其他地方完好无损,反之亦然。

  显然,那位醉醺醺的女医生,是一位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的勇士,是一位将军令条例看得仅次于她的酒精的称职军官。

  所以,现在的陆安每次从舱式智脑中起身,出仓库返回大厅时都不忘记顺便关门。

  从第四次过来,到现在第十二次过来,陆安已经轻车熟路了。

  而且他现在已经不再用“抱歉,我找些东西”的借口了,他直接光明正大地说道“我来用一些网络”,毕竟按照规定来说,他才是这个9786号基地的最高长官。

  这个醉醺醺的女医生,也是一个少尉军官,陆安是监测哨的职能军官,这个女医生算起来只是后勤保障军官,那么按照军队中的条例,陆安心安理得地“自封”为9786号基地的最高长官。

  那是大概是第八次还是第九次来着,陆安看到过这个女医生的少尉军服,所以确认了她的军衔。当然,不是她穿在身上的军装,她从来都是一身便服,陆安来了这么多次从没见过她穿军装。

  当时,陆安推开轻轻掩着的仓库大门时,映入眼帘的便是揉成了一团的军服。之所以确认是她的军服,是因为在军服上面还散落着明显是女人的贴身衣物,除了外面那个女医生还能是谁的?

  而当时面对着这本该香艳的场面,陆安只是皱着眉头将那堆衣服往旁边踢了踢,因为那散发着刺鼻气味、疑似呕吐的痕迹,让他轻易就还原了这场景的本来面目,这分明是呕吐过后用军服胡乱擦拭的景象。

  陆安在那一瞥的时候,瞧见了她军服上的军衔。

  嘁,也是个少尉!

  从那以后,陆安便心安理得地来上网了,每次礼貌地招呼一声已算是耐心了。

  今天已经是第十二次了,陆安同依然醉醺醺的女医生打过招呼后,便直径推开半开着的仓库大门,反手关门后,进入了舱式智脑。

  今天应该是最后一次尝试了,如果今天顺利的话,陆安离回家就只剩最后一步了。

  从第四次开始,到今天的第十二次,陆安已经耐心进行了八次跳转,以他之前的预估,今天大概只剩下最后一次跳转了,如果顺利的话,他今天就可以顺利跳转到真正的网络之中,回到所有人真正的家、所有人类真正活着的世界——星际量子联合同步通讯网络。

  他已经在那个行将作古的傀儡网络里盘桓了二十多天,或许这一次就能找到真正的门,而那扇门推开之后,就是回家的路。

  即使是本来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却因为自己那一点儿也不想有的姓氏和身份,就能在瞬间在生死之中来回一遭。

  其实,这种状况,自从陆安答应了给安娜进行治疗的所有交换条件后,就早有心理准备了。

  刘袁轻轻拍了拍陆安的肩膀,说道:“只是习惯了而已,你和总司令都是当局者迷,刘叔可是看的很清楚啊。你们两人现在都站在台阶上下不来,刘叔也不好强行拉你们下来。这次刘叔带你去小行星带,就是想让你自己去找那个台阶,总司令毕竟已经老了改起来不容易,少年人可没有这样的心里负担。”

  陆安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好沉默以对,虽然他心中不认为该有什么台阶需要自己下。

  至于小行星带的答案,去看看就去看看呗,又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此时,月球的黄昏来临了,天色迅速地黯淡下来,本就灰白的月球天空很快就变得黑暗了。

  而山脚下的远处,有一点灯光明灭闪烁,正由远方迅速地靠近过来。

  “呵,那个人回来了。走吧,安安,我们下去吧。今天晚上我们要在这里过一夜,明天早上才有飞船去往小行星带,好好睡一觉吧。后面可能要在太空中度过一个月的时间呢!”

  一个月啊!

  寂寞得发疯的他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在这颗荒芜冷清的小行星上,只有那个主基地中有人,虽然那个女人现在令陆安心生畏惧,但她却确确实实是这颗星球唯一的别人了。而且在这颗小行星上,无聊的漫步这种行为并不是十分安全,太空中虽然空旷却并非空无一物,万一在野外被某颗微粒陨石击中,那可就是哭都来不及了。

  在人类的太空生存常识中,如无必要,不要在无任何遮蔽的空旷处久待。

  当然,对于陆安来说,之前往返监测哨和主基地之间,就属于必要的范畴了。

  除了他那个从月球新兵训练基地“借”来的智脑确实需要充电之外,他关于紧急通讯网络的构思和设想,也需要实际操作来验证。

  陆安感觉自己有种即将死亡的感觉,这或许是自己在月球的最后一夜了,也是自己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最后脚踏实地的机会了。

  脚下的月球登陆车里忽然亮起了灯光,就好像夜晚归家的人面前亮起的灯光一样,可是在陆安的眼中却有些遥远的感觉。而此时陆安的头顶上,黑暗的天幕上挂着人类的蓝色家园和人类的太阳母亲。

  最后一夜。

  为了妹妹安娜,他甚至可以用自己的生命去交换,哪里还会在乎这种一时的逆来顺受呢。

  可是,这也太多了吧!

  然而,陆安心中的埋怨,没人听,没人说。

  “刘叔,等一会儿你也要进去宪兵司令部吗?”

  等到离宪兵司令部越来越近时,陆安终于忍不住问道。

  默默地在前面带路的刘袁停了下来,转过身微笑着问道:“怎么了?”

  “等一下,如果被人撞破了,终归不好吧。”

  陆安说着,指了指刘袁身上的黑色军装。

  他心中清楚地知道,自己这次其实就是去躲进宪兵司令部里的。如果刘叔的身份被识破,到时候反而会惹人侧目。

  刘袁眨了眨眼,反应过来之后,哈哈笑道:“如果我真的要带你去宪兵司令部,何必特意乔装打扮,想进去自然进去就是了。”

  鹿无为此时的心中忽然升起了无限的悔意。

  竟然是自己的一时糊涂,才将乔巴带进了死地!真是太愚蠢了!这个假面现在瞧出了自己对于乔巴的保护,他怕自己鱼死网破,可是自己也是投鼠忌器呀,混蛋——

  无它,地形实在是太封闭了,人类在这里建设、定居、维护的成本完全是得不偿失。

  所以,站在阿尔卑斯山谷的出口等待着的陆安,心中十分疑惑,在这里等谁呢?

  等了五分钟之后,正当陆安准备开口询问时,刘袁忽然出声道:“来了!”

  陆安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瞪大了眼睛瞧了半天,依然是静悄悄的一片月球荒原。

  又过了一分钟,陆安才隐约看见了一丝尘烟卷起。

  是自己眼花了吗?

  盯着那片烟尘又看了一会儿,陆安才看见一道尘土飞卷着朝着自己这边奔来。

  “刘叔,你的视力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呀,我现在才看见人过来。”

  刘袁微微一笑,拍了拍陆安的肩膀,说道:“视力好,有时候也很苦恼的。”

  数分钟后,陆安才看清楚,原来有一辆月球登陆车行驶了过来,在这原始的荒原上,到处都是月球尘埃、砂砾、碎石,所以才卷起那么长的尘土。

  大约是看到了刘袁、陆安、鹿乔三人,这辆月球登陆车开始缓缓减速,等停在陆安三人面前时,竟然没有卷起一丝尘土,让屏气以待的陆安顿时松了一口气,放下了捂鼻掩口的手。

  “嘿,老刘,果然是你啊。”

  月球登陆车的门打开,跳下来了一个扎着花白发辫、留着花白胡子的人。

  “是啊,是我。好久不见呀!”

  几分钟过去了,陆安翻检了半天依旧一头雾水,正当他泄气地准备退出系统时,周围的景色忽然就好像了发生了光速漂移一样,在瞬间拉长又瞬间缩短后,陆安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巨大的橡木门扉前。

  等等,这……

  陆安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了,原来竟然是网络时延!

  已经习惯了无时延网络的畅快体验,突然出现这种时延情况,让他猝不及防,突然之间也没有想到这茬。

  不过,这种类似瞬间移动的感觉,好像挺爽的啊!

  陆安干脆转身,沿着笔直的洁白大道使劲往庭院中跑去,跑了大概两分钟后,陆安又蓦地停下,等待着时延后的瞬移。

  安静等待了几分钟了,又是一阵光速漂移的景象,陆安眼前忽地一暗,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块墙砖。陆安抬头一看,他已经来到了城堡的围墙脚下,鼻子甚至都已经贴到了墙砖上,那纹理质地都清晰可见。

  这道墙真是碍事!要是没有这道墙,说不定自己现在就瞬间移动了好远。

  陆安摸了摸鼻子,悻悻地骂了一句后,又转身朝不远处一课白杨树跑去,他想试试自己能不能瞬间穿过一棵白杨树,或是能不能撞倒一棵虚拟的白杨树。

  然而,再次出现光速漂移的景象后,陆安忽然感觉到了天旋地转,等他睁开眼,发现头顶上是飒飒作响的白杨树冠,而他正躺倒在一颗白杨树下。

  看来,他既没有能力瞬间穿过一棵白杨树,也没有能力撞倒一棵白杨树,而是直接撞树上后干脆利索地摔了个跟头。

  如果现在阴影之心中有成员来到庭院之中,就会发现他们的王刚才忽然发疯地朝一棵树撞过去,然后一头撞在树干上后直接向后栽倒,好半天后才从眩晕中醒过来。

  那样的话,可能从今天开始,这个隐秘组织中就开始流传关于这位王者的奇怪癖好,这位年轻的王者喜欢做一些几句挑战性的事情,比如在庭院中修炼铁头功,以头撞树。

  庆幸的是,这个庭院中的虚拟风景组织成员中早已看腻了,平日里几乎没有人会出现在这里,再加上新任的王出现以后,喜欢独自在这个庭院中发呆,于是整个庭院更是再也其他人出现过了。

  又在庭院中尝试了几次之后,陆安这才以往常散步的姿态往橡木门扉处走去。

  等差不多估算好时间后,他开始向着四周巡视,脸上带着微笑,好似在向周围致意一般。然而配合着周围凝滞的背景,这一幕看上去非常滑稽搞笑。

  等到距离估算得差不多以后,陆安便停了下来,静静等待网络时延过去。

  于是,阴影之心的大厅之中,那些在线的成员都目睹了让他们目瞪口呆的一幕。

  那个已经消失了快两个月的王者,忽然从大厅之中外走了进来,他一边走一边朝着四周巡视,脸上带着和善的微笑,笔直地朝着自己的王座走去。尽管沿途还有几个人正在攀谈,他却不管不顾地撞过去,放佛根本没有看到有人挡在自己前进的方向上。

  当然,这个时候没有人会傻乎乎地站在原地,等待这位新任的王者撞上自己,等他走近时,组织的成员纷纷点头示意着避开道路,让这位王通过。

  而这个时候,这位新任的王依旧带着和善的微笑,向四周巡视示意,就好像眼前只有一团空气一样。

  下来的这个花白胡子,爽朗地大笑着,与刘袁热情拥抱。

  然后,刘袁便转身冲陆安说道:“这是贝尔,在太空中可是被人尊称为贝爷的人。”

  “嗨——,好汉不提当年勇,现在哪儿还有什么贝尔?!这个称号早就死了。你叫我贝尔就好了。”

  陆安则是点头示意道:“贝爷!”

  面前这个胡子花白、留着发辫的贝尔,显然十分受用,哈哈大笑道:“老刘,这是你儿子吗?真是聪明伶俐!不过,你现在难道也能生儿子了吗?哈哈哈——”

  刘袁则是哭笑不得,一巴掌拍在这个贝尔的脑袋上,笑骂道:“你这破嘴还张嘴就来,胡说什么!这是家里人的子弟,带他出去见见世面。”

  “李毅,记住你原本的使命。等你到了火星之后,向我汇报一声,然后我们便各走各路,两不相干了。”

  刘袁说得淡漠,鹿乔则依然低头鞠躬,说道:“谢谢。”

  “不用谢我,不是我要救你,要谢的话,谢谢他吧。”

  刘袁指了指陆安。

  “谢谢。”鹿乔再次鞠躬。

  陆安扶住了他,语带遗憾地说道:“抱歉。”

  鹿乔微笑着,摇了摇头。

  又过了几分钟,贝尔骑着陆行车卷着滚滚烟尘回来了,他站在车上吼道:“小子,快上来,带你去火星!”

  鹿乔看了看刘袁和陆安,又鞠了躬后跑了过去坐上陆行车,一手抱紧贝尔后又扭过头来不断挥手。

  刘袁脸色淡漠地看着告别的鹿乔,而陆安则是举手挥着同他告别。

  萍水相逢,匆匆别过,大约以后也永远不会再见了吧。

  等鹿乔消失在烟尘中后,陆安便放下手,转脸问刘袁道:“刘叔,这个贝尔……?”

  “他啊,”刘袁看了看他们身边的月球登陆车,笑着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环形山,说道:“我们去那边吧,我带你去看看月球上的美景。”

  此时,贝尔的月球登陆车正停在冷海大平原靠近月球北极的对方,而月球的北极圈内是连绵不绝的环形山。在星河历前,这里是陨石撞击的密集之地,这成片的环形山绝大多数都是陨石坑,高低起伏如同丘陵一般。

  贝尔的月球登陆车就停在两座环形山之间的低谷之中,两座环形山投下的阴影交错,正好遮蔽住了月球登陆车。

  刘袁带着陆安登上了月球登陆车北边那座稍高的环形山,站在山顶的弧圈之上,朝着四周望去,甚至看见远方地平线的弧度。

  陆安翘首向着南方眺望,可惜被阿尔卑斯山谷和更高的亚里士多德环形山遮住了视线,看不到那片雨海。

  也不知道现在陈斐然和查姆在干什么,他们如今还在“二号堡垒”中吗?还是已经各奔东西,被分配到各自的舰队中去了?

  举目四望,周围高低起伏着的都是灰白色月球环形山,只有冷海大平原冷冷地反着光,有些刺眼。

  这样的景色,哪里称得上美景?

  陆安疑惑地望着刘袁,只见刘袁指了指上方,示意陆安抬头看。

  陆安下意识地抬头,正上方只有一片灰暗的天空,甚至因为临近黄昏,还能看见点点星光。

  月球的天空不像地球那样,一片清净的蔚蓝之色,而是有些苍白的蓝色天空;而据林咏娉说,火星的天空则是略微带着褐红色的蓝色。当然,这自然也有两个星球大气的臭氧层稀薄的缘故,可是也并不全然因为如此。

  在刘叔面前,陆安从不介意像这样展现自己的孩子心性。毕竟以前他的性子更胡闹的时候,陆安现在想起都会暗自害羞尴尬的那些往事,刘袁却都曾亲眼见证过,所以陆安在他面前反而更加随意了。

  “刘叔,你说这片天空之外,是不是有很多像贝尔那样的人,狂野地驾驶着飞船,在太空中纵横驰骋,自由自在……”

  陆安双手垫在脑后,望着头顶的天空畅想着。

  刘袁则是双手抱膝坐着,望着山脚下的月球登陆车,说道:“确实有不少像他这样的人,不过都是些走私贩子,很多都是为了混口饭吃。”

  “呃——”陆安扭头,问道:“他们不是自称海盗吗?我记得父亲有一些书,就是说他们这些人的。自由驾驶着船只,戴着黑色的眼罩,飘扬着骷髅旗,纵横驰骋于大海之上……”

  陆安说着,忽然声音渐渐低了,思绪飘扬纷飞的他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

  “哈哈哈,那些人是史前的海盗,而且都是在海洋之中驾驶船只,不是在太空中驾驶飞船的。”

  陆安讪讪一笑。

  “当然,这些走私贩子干的事情,说起来与那些史前海盗也差不多。只不过太空航行很多时候根本不像海洋上那样,需要足够的勇气与惊涛骇浪搏斗,太空中只有无尽的黑暗与寂静,这些人又见不得光,时间久了各个都像是疯子一般。”

  “一群疯子?那个贝尔看上去很好呀,虽然有些狂放粗野。”

  刘袁摇摇头,目光深沉地望着山脚下,说道:“这个贝尔本名是什么,现在几乎没有人知道。刚才你应该也知道了,‘贝尔’只是个称号,但这个称号只有那些经历过太空漂流的人才能获得。而且,他能够让一群疯子俯首帖耳地听命于他,怎么会很好呢?安安,你知道他当初是怎么获得这个称号的呢?”

  陆安自然是不知道的,他好奇地盯着刘袁。

  “当初,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乘坐飞船时在小行星带遭遇了事故,独自一人漂流在太空之中,七年之后他却活着从小行星带中走了出来。”

  刘袁面色严肃,摇头道:“即使是我,想起来那种情况,也是毛骨悚然。”

  七年?太空漂流?独自一人?

  陆安瞪大了眼睛。

  当人类在月球、火星上成功维持了大气层后,才发现不同星球的天空颜色竟然各不相同,在淡蓝色的背景上,就好像被染上了各自星球的颜色一般。

  这种现象自然被很多学者专家研究过,或许是有着清晰的解释的;可惜当时说起来时,陆安和林咏娉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而那个时候的陆安,从没想过自己还有离开妹妹安娜的一天,所以也不关心那些异星球的天空颜色。

  毕竟,对于人类来说,地球那清净蔚蓝的天空颜色,是深埋在所有人身体之中的颜色记忆,比任何其他颜色都美丽。

  生于斯长于斯的陆安,对这样的景象早就习以为常了,当时也不曾觉得这有什么值得羡慕的,对于这个话题也没有很大的兴趣。

  如今,抬头仰望着天空的陆安,忽然想起了那些曾经的议论,心中不由得有些感慨。

  于是,本来显得异样的天空颜色,确实有种特殊的美感呢。

  等到陆安下意识地低头时,眼角的余光却分别看见了南边的天空中一颗硕大的蓝色“月亮”,同时北方的天空中还有一颗赤红色的“月亮”。

  这是——

  陆安瞪大了眼睛,左右来回转头看着。

  清脆的“啪”声过后,陆安心忽然提了起来,他担心地盯着这个胡子都已经花白的贝尔。

  这人看上去年纪这么大了,刘叔不会不小心失手打死他了吧?

  然而,这个贝尔看上去却完全没有一丝异样,还从屁股后面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烟斗叼在了嘴上,一边点火一边说道:“你这手劲还是他妈这么大,也不怕一巴掌失手打死我了。”

  此话让陆安深有同感。

  “嘁,要是能被一巴掌打死,你早就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刘袁笑骂着,扭头向陆安夸耀道:“你别看这老小子现在这副熊模样,以前在太空中可是声名显赫的大人物,多少穷凶极恶的太空海盗到他面前都老实得跟孙子似的。”

  只是,如今无论如何后悔内疚都没有用了,自己还是要想办法让乔巴逃出去才是。

  可是该怎么办呢?这样僵持下去,内脏已近受伤的自己绝对会先倒下的。

  一定要让乔巴逃出去,一定要让……

  “哎,刘叔,他到底夹的是什么呀?”

  陆安这才反应过来,惊讶地问道:“我们不去宪兵司令部?那我们去哪里?”

  “往北走,一直往北走。”

  刘袁指了指不远处的阿尔卑斯山谷。

  陆安被这个消息搞得有些惊诧,他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下,才不确定地问道:“是去冷海吗?”

  阿尔卑斯山谷是一条东北向的山谷,尽头便是靠近月球北极的冷海大平原,那里的环境近乎月阴面,广袤而荒凉,甚至比之前月球新兵训练基地所在的静海大平原还要荒凉。

  毕竟,静海大平原的边缘还有着第一区的部分域市,达芙妮市甚至还算靠近新兵训练基地了。而冷海大平原呢,正如同它的名字一样,冷清到极点,那里除了月岩荒原恐怕什么都没有了。

  “差不多吧,不过要再往北一些。”

  呃——

  陆安眨眨眼,试探地问道:“月球北极?”

  “嗯。”

  刘袁说完,转身继续向前,一边走一边说道:“我们会慢慢穿过阿尔卑斯山谷,不着急的,时间有的是。”

  陆安则是赶紧拔腿跟上。

  月球北极?不是宪兵司令部?难道经过上次的事情,老头子觉得自己的左膀右臂都不靠谱了吗?虽然那个娃娃音面瘫脸元帅的手下确实不怎么靠谱,但是难道他们觉得就连宪兵司令部都已经不够安全了吗?

  还是说,这次的事情已经严重需要把自己远远支开,偷偷藏在月球的无人荒原之中,才能确保自己的安全了?

  可是,既然如此,当初又何必特意让自己跑到月球上来呢?

  越想越是觉得困惑,让陆安的脚步都有些踉跄了。

  他本来想直接开口问前面的刘袁,可是看到那缓缓前行的背影,他又摇头放弃了。

  如果能够告诉自己的话,刘叔不会特意隐瞒自己的,他现在虽然既然不说,那么还是不要让他为难了。

  谁知道那个老头子是不是老了,脑筋不清楚,下了什么胡说八道的命令呢?刘袁对陆勇的忠诚,陆安是深知的。

  如此想着,陆安更是紧紧抿着嘴巴。

  哼,你越是搞得如此神秘,我偏偏就越是不问。既然已经打定主意任由你摆布了,那么无论什么花样我都生生受着了,来吧,我无所谓了。

  别说是月球北极,哪怕是火星北极、木卫二南极、或者金星赤道,甚至是小行星带,我难道还能被吓死不成?

  呵,老头子,走着瞧呗——

  于是,陆安干脆一声不吭,紧紧跟着刘袁前行。

  只是埋头赶路的陆安却没有发现,两人在阿尔卑斯山谷穿行的轨迹却并不是直冲东北,往冷海奔去,而是如同蛇行一般在山谷中的碎石、巨岩、山丘间盘旋蜿蜒。

  沉默着又走了半个小时后,当那座黑铁色堡垒被抛在身后以后,刘袁才停下脚步,转过身说道:“好了,安安,走了这么久,歇一会儿吧。”

  而正在胡思乱想中的陆安却几乎刹不住脚,差点儿一头撞进刘袁的怀中,然后他才反应过来刘袁说了什么,茫然地点了点头。

  当然,那倔强的面容落入刘袁的眼中,让他心中又是叹息。

  “刚才不是我不想告诉你,不过那片区域离宪兵司令部太近,我也没有把握不被什么东西偷听了去,所以只好先赶紧离开那片区域。”

  “啊?偷听?”陆安有些惊讶。

  刘袁微微点头道:“宪兵司令部里有些人比较讨厌,他们耳朵太灵,靠得近了就要小心防备。现在就没有问题了,这个距离他们也听不到了。”

  “刘叔,我不是在怪你。”

  当初陆安学习游泳的时候,当然不是只有安娜和陆宁知道了。所有该注意的事项无论巨细,刘袁可是向陆宁传授了很多很多,当然包括在海洋中游泳需要注意的事情,潮汐可是影响最大的事项。

  “万一他不知道怎么办?”

  谢思兰忍不住开口问道。

  刘袁脸色淡然地答道:“即使他一时忘记了,也不要紧,我到时候自然会带他上来的。”

  这么说,果然还是溺爱过头嘛!这个“熊孩子”!

  谢思兰心中无奈地腹诽着。

  不过,这人刚刚嘟囔了一句,放佛是想起了自己的话有些对不起一身的黑色,咂了咂嘴后转而调侃道:“不过,也多亏了这样的折腾,那些白衣天使们才会千里迢迢地汇集到这里,哈哈——”

  “白衣天使?”

  然而,等到战争降临,人们回首时才发现,无论这个摇篮如何令人觉得逼仄、觉得孤独,但却是人类出生的地方,这是名字叫家的地方。而且,这个家相对于这些人类所造的新房屋,还十分牢固温暖。

  这是何等令人沮丧的发现啊!外行星联合舰队只好如此绝望地继续战争。

  所以,屹立于月球阿尔卑斯山谷与柏拉图环形山之巅、横亘雨海北岸宪兵司令部,能够获得“不落的堡垒”的称号,其真实的依仗并不只是柏拉图山谷中的资源供给,而是面对着雨海令所有月球人投鼠忌器。

  至于早在战争爆发之前,当初的宪兵司令部选址为何会建于月球此处,是不是早就有如此深远的考虑,就不得而知了。

  于是,三人便一起来到了新兵们的宿舍楼中,不同于在新兵训练基地中的十人大宿舍,这处宿营地是标准的战时军营,每间宿舍都是双人间。

  谢思兰在路上已经查阅了新兵们如今的宿舍分配,陆安依然跟那位十七区来的“难兄难弟”查姆拉什古特达斯朱丹旺分配在一起。

  拉玛史努贾姆·查姆拉什古特达斯朱丹旺,这便是这位半年来一直与陆安形影不离的查姆兄弟的全名。只是,对于所有人来说,这个名字太长了,很少有人记得住,或者说没有一个人记得住。

  开始的时候,有人叫他拉玛,也有人叫他朱丹旺,或者直接简称拉查的,不过自从陆安开始称呼他为查姆后,大家也就慢慢接受了这个称呼。毕竟,用其他名字来称呼查姆,他都会反应好半天才意识到这是在叫自己,而用查姆的话他就立即默认是在叫自己了。

  如今,就连基地的教官都开始这么称呼他了,因为如果每次称呼他那一长串名字都是对人的嘴皮子的考验,查姆这个介乎简称和绰号之间的称呼也被教官们从新兵那里借用过来了。

  不过,当谢思兰带着总教官和刘袁进到两个人的宿舍之中时,宿舍内空荡荡,没有一个人。

  “不在?”

  总教官皱眉问道。

  “或许是到其他人的宿舍中去了,我们去看看吧。”

  好在这批提前征召的新兵只有近百人,房间数量并不是太多,一路走过来,也不过是花费了十分钟而已。

  “都没有?”

  谢思兰皱着眉头,干脆直接接通陆安的通讯连接。

  没有回应。

  查姆——

  然而,谢思兰其实也并非真的就讨厌陆安。

  正所谓爱之切、责之深,溺爱对立面的严苛,有些时候与溺爱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深切的溺爱。

  好在,陆安这个“熊孩子”并没有真的让三人等待半个小时,十五分钟后,他就开始往岸边游来。

  谢思兰看了看眉头已经皱成一团的总教官,心里却松了一口透气。

  但是几十米的距离,陆安也不是立即就能游过来的,谢思兰又看了看总教官,就开口说道:“刘叔,陆安果然回来了。”

  “嗯,他果然也是知道的,所以还提早游回来了。”

  “知道?”

  刘袁将手搭在眼前看了看正在往回游的陆安,才伸出手指向上指着头顶静悬着的蓝色星球,说道:“再过一会儿,就该涨潮了,我听说月球上的潮汐效应可是比地球上的还要厉害。”

  地球上的涨潮落潮,很大程度上是月球引力所引起的潮汐效应;而与之相对的,地球的引力自然也能在月球上引发潮汐效应。

  当然,这都是星河历之后才有的事情,没有海洋,潮汐效应也无处体现。而如今,月球上的潮汐效应确实比地球上厉害得多。

  地球上很多的潮汐都是几十厘米或者一米多高,涨潮落潮的落差也不过是几十米的进退距离。至于第一区南太平洋的那些巨浪,除了潮汐效应还有地球自转以及气象因素等。

  可是,月球上的潮汐轻易便能达到地球上南太平洋的巨浪程度。雨海四周几乎围成一圈的岸生丛林当初也是因为如此而诞生的,纵深几公里的丛林正是为了抵御雨海的潮汐。

  好在几百年过去了,月球的人类已经开始适应这种环境了,于是雨海周围的岸生丛林的纵深就越来越浅了。

  像“二号堡垒”北岸这样的情况,岸生丛林只有七八百米的宽度,自然是因为那条银白色堤坝的存在。

  依然没有回应。

  倒是刘袁看到谢思兰的举动,直接提醒道:“应该还有一个叫陈斐然的新兵,你再试试吧。”

  陈斐然?

  战争模糊了人们的记忆,时间混淆了真相的面貌,不管曾经是否有无这样的考虑,现在的月球人也都认定了这一点。

  于是,陆安的脑海中再次冒出了那句话,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这样奇葩的宪兵是如何穿上这身黑色制服而且不被开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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