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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暮雨看着前方苦苦挣扎的少年，心里一软，但紧接着，家族千年传承如一座大山，重重的砸向那块柔软的区域，让她不得不坚硬、冷漠、铁石心肠。

　　她往前走了几步，似乎能看到钟家前辈在蛮荒之地披荆斩棘开创基业。

　　是啊，这个少年没有错。

　　一个普通人，可以在这样的时刻挺身而出舍命救人，他不仅没有错，还应该是一个让人敬仰的英雄。

　　她又往前走了几步，似乎看到钟家族人前赴后继，一代又一代在妖灵的利爪和巨口下守住先祖留下的基业，捍卫人族的生存。

　　是，他确实没有错，而且被卷入一场这样的旋涡中，既无辜，又委屈。

　　可不是所有的英雄都能得到鲜花和掌声，这个世界是黑色幽默，每一个人都身不由己。

　　她再次往前走几步，已经站到了那少年的面前。

　　少年的身后，仿佛伫立着钟家祠堂，千年来的每一位先祖，都在此刻盯着她。那其中，也有父亲和母亲。

　　她和妹妹，是钟家仅存的两位族人。

　　在钟暮雨一步一步，缓缓走到他面前的时候，孙行哲终于艰难的支撑着站了起来。

　　他摇摇晃晃，盯着面前这个如毒蛇般危险的女人。

　　钟暮雨对上他的视线，迅速避开。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

　　“谢谢你，救了我妹妹。”

　　孙行哲喘了一口气粗气。“不客气，这是你应该谢的。”

　　“对不起，我真的没有选择。”钟暮雨将头偏向一边。

　　“没关系，从我尸体上踏过去，我不恨你。”

　　钟暮雨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你不会死的，我会打晕你，拿走东西，还会给你留一大笔钱。”

　　“那就动手吧。”

　　孙行哲微微眯起了眼睛，他能感觉到自己心脏澎湃的力量，全身的血液从这里被泵出来，如潮起潮落，涌向百骸。

　　丹田里的那股气流他不会调动，也不知如何运用，但却能自动流转，在关键时刻护住他的要害。

　　钟暮雨回过头，强行让自己将目光盯在孙行哲的脸上，他眉宇间的坚毅和倔强如熊熊燃烧的火焰，无时无刻都在灼烧她挣扎煎熬的内心。

　　她不再有任何犹豫，猛的双手一扬，一团青色迷雾笼罩住孙行哲的脸上。

　　这是对修行者都有效的迷药。

　　孙行哲只感觉一股十分清甜好闻的味道钻进鼻腔，像夏天刚刚切开的西瓜和撒上白糖的黄瓜，又像刚刚割完的草坪，在雨后滴落的露珠中发酵出一点点泥土的腥气。

　　他的心脏轻轻跳动两下。

　　青雾消散，孙行哲神志清醒，像什么都发生一样，站在原地。

　　钟暮雨深深的皱起了眉头，她双手掐诀，一道神识攻击法术疾如闪电，击中他的眉心。

　　但神识攻击也如泥牛入海，在孙行哲识海中消失的无隐无踪。

　　“你，你怎么还不晕倒？”

　　“我踏马咋知道？”

　　钟暮雨的脸顿时涨红了，她猛的跳起来，一记重重的鞭腿劈头砸在孙行哲的天灵盖上。

　　嘭！！

　　孙行哲往后一仰，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他的眼前昏昏沉沉，耳朵里像灌了铅，鼻子里底下热乎乎的，迷迷糊糊中，他眨了眨眼睛，似乎听到有人在远远的说话。

　　“你，你怎么还清醒着！”

　　钟暮雨看着地上少年，殷红的血从鼻子里缓缓淌出来，打湿了整个胸膛。

　　她用最粗暴的物理手段，头部受到重击，总能短暂昏迷吧？

　　可是孙行哲虽然被打的奄奄一息，依旧没有昏迷过去。

　　抽取先天真气的时候，不能遭受丝毫干扰反抗，更不能杀了他。

　　难道要把他浑身所有的骨头和筋都打断，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失去反抗的力量吗？

　　这个选择对钟暮雨而言，实在太艰难了。

　　刚才那一记鞭腿，虽然只是最基础的外门功夫，还收了手，可是钟暮雨却觉得自己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她蹲下身，看着已经满嘴鲜血的孙行哲，艰难的道：“我现在动手，你不要反抗，一分钟就能抽完，好不好？”

　　孙行哲躺在地上，轻轻晃了晃脑袋，勉强回复了些力气。他伸手摸了一把鼻子上的血，凑到眼前，只能看见模模糊糊一片鲜红。

　　“好，好你吗。”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攥紧拳头，对着眼前眼前的人影挥拳打过去，可以为视线受阻，模模糊糊一片虚影之中，他的拳头划过空气，只擦到了钟暮雨的胳膊。

　　几道血印顿时留在了她白皙的小臂上，鲜艳凄美。

　　“我求求你，不要挣扎了好不好，我真的没有选择！”

　　钟暮雨一把握住他的拳头，内劲爆发，孙行哲整条右臂的所有关节全部脱臼错位，再也无法行动一下。

　　松开手，钟暮雨的手掌上，也沾满了鲜血。

　　她盯着自己的手掌，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罪恶的刽子手，在屠戮手无寸铁无法反抗的普通人。

　　孙行哲左手握起了拳头，这一次他视力已经恢复了很多，一拳捶到了钟暮雨的脑袋上。

　　钟暮雨没有躲，这有气无力的一拳，不痛不痒，毫无感觉，也不需要躲。

　　被这臭娘们按着打了这么久，终于能还他一拳，孙行哲开心的咧嘴笑了出来。

　　那笑容带着满嘴的鲜血，格外惨烈。

　　钟暮雨咬紧牙关，手指飞快点过，又卸下了孙行哲左臂所有的关节。

　　剧痛如潮水般席卷而来，孙行哲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打湿，他闷哼几声，目光死死盯着钟暮雨，用头抵着地面，两条腿蹬着想站起来。

　　钟暮雨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按回去，歇斯底里的吼道：“你不要动了，不要动了！我求你，不要再挣扎了！”

　　不知不觉，泪水从她脸上大滴大滴的滑落。

　　孙行哲被她按在地上，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嘴里含了一口混着鲜血的唾沫，吐了她一脸。

　　“呸，废物。”

　　“杀了我啊？哭什么？恃强凌弱，不应该很有快感吗？”

　　钟暮雨所有的心防被彻底击溃。

　　“啊——！”

　　“你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