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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房里，小厮点燃烛火后安静地退下。

　　赵空城深沉的目光缓缓移动，落在裴南烨的身上。

　　他抹去眼角的湿润，慢慢说起今晚的事。

　　“北疆来犯，边塞守将玩忽职守，连失数城。”

　　居然是西北边塞也起了战事？

　　南萧已经安稳了这么多年，除了前些日子的戎狄来犯。

　　裴南烨还只是从师父霍长雷口中，而听到过关于战争的只言片语。

　　连失数城，那城中的百姓如何了？

　　听说北疆愤恨南萧的打压，有屠城的喜好。

　　裴南烨目色冰凉，握紧拳头，他不由看向赵空城求证。

　　赵空城沉痛地点点头：“陛下的密使八百里加急送来的信。”

　　想到从小便展露将领天赋的大儿子，赵空城喉咙有些更咽。

　　“不仅如此。”

　　“北疆此番是和戎狄狼狈为奸，合谋而战。”

　　“东北风源城被两国包了饺子，也已失守。”

　　赵子复镇守东北风源城的事，裴南烨也曾听舅舅提起过。

　　这么说……

　　他眼眸不可置信的看向舅舅——

　　只见赵空城悲痛捂脸，“子复失踪，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裴南烨垂在身侧的拳头捏紧，如鲠在喉。

　　怪不得……怪不得舅舅自皇宫回来后情绪不大对。

　　赵空城掩去作为父亲的难过，拿出身为将军的慷慨气魄。

　　“想来明日早朝上，西北来的信使也会上报这件事。”

　　“边关告急，那些世家权贵养的酒囊饭袋派不上用场。”

　　“陛下已令我即日带兵出征。”

　　赵空城想想那些纨袴膏粱，嗤笑一声，

　　“此次将从各地征入十万的兵，全于西北汇合，与边塞的战士们共同迎敌。”

　　“京城这儿集齐兵丁和粮草，大军就得开拔了。”

　　“战事不等人。”

　　“我现在同你说这些，就是想问问你——”

　　“你可否愿意入伍，与我一同戍守边塞、击退外敌。”

　　裴南烨听他说起边塞受辱的百姓，已气愤地怒拍了把方椅扶手。

　　他刚要开口应下，赵空城挥挥手冷静道：“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再细细考量。”

　　“你身强体健又有一身本事，身手敏捷厉害，尤擅弓弩。”

　　“好男儿志在千里。”

　　“若你愿意，自可在战场上御敌护卫国土。”

　　想到阮青妩和团子，赵空城语气放缓了些。

　　“也能替自己博个前程，好荫庇妻儿。”

　　“可沙场无情，刀剑无眼，那是要拿命去搏去拼的。”

　　“上了战场，你便不能再退缩一步。”

　　“且我对你照拂有限，仍需你自己一步一步从底层走上来。”

　　“阿烨，我给你一个选择。”

　　“是继续安稳惬意的当我护国公府的公子哥。”

　　“或是你想回去做个猎户、掌柜的，还是去边塞博个前程。”

　　“这都要你自己考量清楚。”

　　“我是你舅舅，我也有私心。”

　　“舅舅自然是希望你们哥俩能安稳舒适的生活下去。”

　　“但我护国公府的男儿需不畏生死！”

　　裴南烨的心里思绪万千，起伏不定。

　　他再次开口，声音微哑：“舅舅的思量，我心里都明白。”

　　“我会好好考虑的。”

　　赵空城起身踱步到他的身边，重重按了按他的肩头：“好。”

　　“无论你做出何种选择，舅舅都支持你。”

　　烛光照在裴南烨沉默锋利的五官上。

　　赵空城看着他，仿佛看见了二十多年前，蓄势待发将远赴边塞的自己。

　　从皇宫出来的一路上，赵空城就在想这件事。

　　他家的儿郎，必得是不畏生死，敢于直面沙场冷血的勇士。

　　若不是叶天泽还小，难当大任，他定也会将他提去战场。

　　裴南烨这孩子，身手厉害却并不汲汲营营于官场繁华。

　　哪怕被他带着出去应酬，受到吹捧也没有市侩飘然。

　　对于这么一个好苗子，他是爱惜的。

　　若是南萧以往那种盛世太平的样子，他原打算给裴南烨谋个御林军的差事。

　　有他的举荐和面子在，裴南烨定然能够稳打稳扎步步高升。

　　然而战事一起，他得即刻准备启程。

　　这事暂时就没有着落了。

　　但有他在，裴南烨若是愿意入伍，他的军功定不会被埋没。

　　到时候论功行赏。

　　实打实的功绩，肯定比御林军的差事更好，前途更光明。

　　总归，往后的路要怎么走，还是得看裴南烨自己。

　　赵空城轻推了把裴南烨：“走吧，回去慢慢想。”

　　“出征的事，我也得和公主交代一番，之后怕是要忙不开了。”

　　裴南烨恍然，起身跟着他出来。

　　“舅舅你先回去吧，我也直接从外院回扶苏阁。”

　　“嗯，回去后自己想清楚。”

　　想到裴南烨也才成亲两年多，正是新婚燕尔的时候。

　　他不由低声教导道：“此事重大，你也可和阿妩商量商量。”

　　“别自己一个人做了决定？”

　　“回头那丫头知道了，再来找我哭闹不依，那我可帮不了你。”

　　“夫妻俩的事，须得有商有量着来，才不会伤了夫妻情分。”

　　“谢舅舅教导，我会与阿妩商量的。”

　　提到阮青妩，裴南烨心里也有些忐忑。

　　不过他媳妇儿应不会找舅舅哭闹的。

　　可裴南烨也怕阿妩自己心里憋着气不说，伤了身子。

　　“回吧。”

　　说罢，二人各自离开。

　　回到扶苏阁，阮青妩洗漱后仰靠在床头。

　　目光虚虚地落在地面上，兀自思索着什么。

　　“回来了？”

　　见他进来，阮青妩起身下地，接过他脱下的外衣。

　　“舅舅和我说……”

　　“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明钰先派人回来知会了一声，我已经让人给你将热水备上了。”

　　“你去洗漱暖暖身子，回来咱们再说吧。”

　　“好。”

　　裴南烨低头看着阮青妩轻柔地替他宽衣，温声应道。

　　妻子满满的关心之语萦绕着他。

　　他方才初听到消息时，那冰火交加的思绪被抚顺了下来。

　　等他洗漱好走过来时，阮青妩已重新靠回了床头。

　　他掀开被子的一角坐进去。

　　阮青妩转头看向他，柔声问道：“今晚是怎么回事。”

　　裴南烨沉沉地看着阮青妩，欲言又止。

　　知道自己想入伍从军杀敌，媳妇儿会同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