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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先生仿佛陷入了回忆志宏,他缓缓开口，将往事娓娓道来：“”我们方家，原本也是人丁兴旺,传承数千年的大家族……

　　只是随着一代又一代的承传,我们发现封印的力量在逐渐消退。相对的,维持这封印所需要花费的精力，却逐渐增加了……”

　　方先生顿了顿,接着道,“这种转变其实是极其细微的,以至于一开始根本就没有人察觉到封印的变化。

　　最初，可能只是进行维持封印仪式所需要的时间长了那么一点点,亦可能是仪式结束后,疲累的感觉明显了一些……都是些不足挂齿的小事。

　　可是随着时间过去,世代更迭,这种变化渐渐变得明显了起来。

　　当我们发现，原本只需要定期举行仪式就能稳定维持的阵法，竟一刻也离不了人，而方家族长的寿命也一代代在变短的时候,一切就已经都来不及了……”

　　越凌点了点头：“所有的阵法都是有时效的,如果没有能源的持续补充，再强大的阵法也终有能量耗尽的那一天。”

　　这也证明了设在方家的这个阵法其实并不完备。

　　在灵启大陆的神族领地,同样类型的阵法就设计的更为完善。

　　他们以乾坤镜为阵眼，不停吸收着魔兽的能量,得以维持永夜谷阵法的长期运转。

　　而越凌为龙谷设下的阵法，则在神族守护阵的基础上又做出了一定的改良。它可以吸收外界的攻击，化为守护结界的能量，这也使得结界的运转会更为稳固。

　　在越凌看来,方家这个封印阵法纯粹要依靠人力输出作为阵法的补充，可以说是比较初级的阵法，且隐患颇大。

　　就像现在，身为现任家主的方先生才不到四十岁，却已经被消耗得只能坐在轮椅上，连结界都不能离开了。

　　“冒昧问一句——您维持这个阵法有多少年了？按您自己的估算，这个阵法……您还能撑多久呢？”越凌主动问道。

　　“我是十六岁继承了方家家主之位的，今年三十六岁。差不多在这个位置上待了整整二十年了。”方先生坦率地回答了她，“我的父亲担任家主的时间共计二十五年……所以，我估计自己最多也就能撑到四十岁左右吧。”

　　越凌心下恻然。

　　十六岁到三十六岁，这正是一个人人生中最为美好的年岁。

　　方先生在最青春的年华却被日复一日地困在阵法里，没有自由、没有未来……甚至到现在，他连健康都已经失去了，拥有的就只剩下估得出期限的命陨之日……

　　这样的生活，该有多绝望？

　　现在面色平和坐在他们面前，一脸淡然地讨论着自己死期的方先生，在四下无人时，又曾经历过怎样痛苦的心路历程？

　　越凌多少能够理解阿青对方晴他们父亲不负责任离去的怨恨了。

　　果然，一提及此事，阿青便忍不住地抱怨了起来：“如果不是因为他们的父亲，先生你又怎么会——”

　　“阿青！”方先生提高了声音，斥责道，“这不关兄长的事！原就是我与兄长约定好的，要留给兄长与孩子们相处的时间，等兄长的孩子们再长大一些，他便会回来接替我的工作的。

　　只可惜，后来事情出现了意外……但这并不是兄长的过错！我也从未怨恨过他！你不要再提了！更不应该在孩子们面前提起！”

　　阿青嘴唇微微动了动，但到底没再说下去。

　　方先生面色微缓，转向方晴道：“真的很抱歉，我本来已经与你哥哥约定好了，只要他肯重回方家，我一定不会让方家的事牵扯到你。只可惜……现在形势有变，我可能不得不食言了。

　　如果我有个什么万一，能够继续维持这个阵法封印的，就只剩下你和你哥哥两个人了。”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吗？”方晴简直手足无措。

　　她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真相，当然也明白，眼前的这位小叔叔根本就没有任何该被他们指责的地方。

　　可是，正是因为看到了方先生如今的模样，她只要一想到下一个坐在这轮椅上，必须承担这种命运重担的人，很可能就是自己的哥哥，或者是她，甚至是她将来的孩子，她就觉得心痛如刀绞。

　　“我也希望能有别的办法可以解决。”方先生苦笑，“毕竟再这样发展下去，只怕再过不了几代，方家就连诞下直系子嗣的机会都没有了。”

　　说到这里，他看了罗垣一眼：“按照眼下的趋势，就算我们杀死了这一代的龙王，只怕也不必等到千年后下一代龙王出现了——到了那个时候，这个世界上估计早就已经没有方家的存在了……”

　　方先生的语气虽然平淡，但言语间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凉。

　　方家数千年来世世代代拼死守护的使命，难道就要因为这种缘故而不得不宣告失败了吗？

　　方晴呆立了好一会，突然猛地回身，一把抓紧了越凌的手：“越凌姐，你有办法的吧？你发现了这个阵法的存在，也可以一眼看出这个阵法的问题所在，是不是……是不是也有办法解决它的问题呢？”

　　越凌一愣，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个阵法的年代实在太过久远，早已融入了周遭的环境。现在想要改造它，实在是太晚了……除非——”

　　“除非什么？”方晴听到这两个字，瞬间眼睛都亮了，紧握的手上指节都发白了。

　　“除非先破后立。要想解决这个问题，就只能先解除这个阵法，再重新建立一个新的。”越凌道。

　　“这绝不可能。”不等方晴答话，方先生先否定了这个提议。

　　“越凌小姐，我相信你确实是想要帮忙的。可是，这个方法实在太危险了。阵法解除的那一瞬间，所有的龙族都会醒来，倾巢而出，不消片刻就可以将人类啃噬殆尽。”方先生神色如常，但口中却诉说着最可怕的可能。

　　“那就只能想办法杀了它们了。”越凌却不为所动，像在聊天气一样说着残忍的方案，“趁它们还没能脱离封印，刚从沉睡中醒来的时候。”

　　“实不相瞒，我也曾这样想过。”方先生长出了一口气，靠在了轮椅背上，“如果可以，我也希望方家的宿命能在我这一代终结。多年以来，我一直训练宇涵，为的也是这个。

　　原本我以为，这个设想虽可一劳记逸，但实行起来的希望太过渺茫了……没有想到，在这样的节骨眼上，上天竟为我们送来了越凌小姐和罗垣先生。

　　我想，这也许正是老天赐给人类的机会，让我们在此关键时刻能放手一搏。”

　　罗垣突然开了口：“可是……你确定我们的对手就只有龙族吗？之前试图控制我，不久之前还来找过我的那个人又是谁？”

　　“这件事，也是我想跟你们商量的重点。”方先生平静地接过了话题。

　　“当年，我们的先祖虽然成功封印了龙族，但已经耗费尽了全部气力，还有一些曾经追随龙族的异族未能被赶尽杀绝。他们逃离之后，就隐在了暗处，一直伺机想要复兴龙族。”方先生缓缓说道。

　　“可是，那些异族并不能完全变为人类啊！”阿青再次插口道，“就是因为异族的种族特征那样明显，所以它们才从来不曾涉足过人类社会。

　　它们眼下都已经有了各自的领地，不引人注目地生活下去并没有问题。都已经相安无事地生存了那么多年，怎么会在这种时候突然出现在人类世界呢？

　　而且按照资料记载，以前的数代龙王都是才出现踪迹，立即就被接去龙族眷属的领地抚养长大的。像他这样……放任他在人世间长大，还自认是个人类的情况，从来没有出现过啊！”

　　要是打从一开始，罗垣就抱持着与他们敌对的态度，他们根本就不必这样为难。按照以往惯例，拼尽全力杀死他以绝后患便是了。

　　但是这一代的龙王却画风清奇到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他不但极度厌恶吸人精气，甚至还根本就不肯承认自己是龙族——这反而让他们不知道应该如何对待他才好了。

　　“恐怕……你们得回去龙脉尽头看一看了。”方先生想了一会，无奈地说道，“这些年来，我能够感受到龙脉尽头的封印正在慢慢松动，我虽然已经尽了自己的全力，但还是无法逆转这进程。

　　也许……是那里发生了什么变故，才导致了眼下这样的局面。”

　　“……您是说，我们要去极西之地的龙脉之源？”阿青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没错。那里才是一切开始的地方。无论是寻找将龙族彻底消灭的办法，还是弄清楚眼前的变化究竟是因为什么，都应该去那里查个明白才对。”方先生说着，抬头看向方老板，似是询问他的意见。

　　“我知道了，我会去走一趟的。”方老板站起了身。

　　“不只是你，而是——‘你们’。”方先生慢慢地说着，纤瘦的手指向了方晴。

　　“这绝不可能！”方老板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你和小晴必须去。”方先生加重了语气，“你应该也知道，我已经撑不了多久了。结界的力量却越来越弱……可以说，我有极大的可能是撑不过这次变故了。如果我发生了什么意外，你和小晴就是方家仅剩的血脉了。

　　成为方家家主后，你就再也不能离开结界了。所以，你必须趁这次机会带小晴回去祖宅，完成家族承传。”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