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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褪残红青杏小。
少女素手微扬，摘下零落花枝间一枚小小的桃果。
“春光虽好，只是易逝。”
她此刻在平西谷，桃花林中。明明离开也没几日，偏生因着诸事曲折，竟恍然有了隔世之感。
萧伯陵闻言笑道：“这有何难。我在京中有处长春别院，四季如春。”
齐玉眉目微敛。
桃花林已过了盛开的时节。手中桃果只有小小一点，晓儿捧了帕子要包起来，齐玉只是一偏手，也不接帕子，就这样将那果儿握在了手里。
萧伯陵犹自侃侃而谈：“待玉儿与我回了京城世子府，那处别院便赠与你罢……玉儿——玉儿？”
晓儿小心随侍，只听少女轻哼一声，“花开花落自有定时，春光易逝才惹人怜惜。若是四季如春，那便也没了四季，便也不是春。”
“姑娘说的极是。”
两人相视相扶，乍一看竟是万分和谐的主仆情谊。
眼看冷着脸的少女已然走远，萧伯陵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自己心中的无力感，到底带人追了上去。
说不郁闷是假的，然而这会儿正是一个关键时刻：齐玉已经答应了随他回京，只是要求离开之前回一次医仙谷。
眼看胜利在望，在边城客场作战憋屈了许久的萧世子哪有不从的道理？
况且齐姑娘的理由十分充分，说是此去怕是再难归来，想在离开之前好好记住伴随自己生长的一草一木。
萧伯陵岂敢不从，又小心应承许诺，说是只要玉儿想家，他便常带着她回来小住又何妨。
——这话当然是场面话。
可萧伯陵说出来却是真心实意：这般的姑娘若是愿随他远去，要天上的月亮也得拿命摘下奉与不是？
然而如今，却有一个大患盘桓在萧世子心头。
“来人。”
身旁侍卫上前一步。
萧伯陵视线不错一丝，盯着前方少女的身影，“李则安的去向，可查到了？”
自从齐玉说要回医仙谷，萧伯陵便明白了自己这些日子心中的隐患是什么。
李则安。
这厮被自己利用骗回了齐玉后便不知所踪，任他如何派人去寻都渺无音讯。齐玉被困在边城时从未问过，兴许是想着他应该在医仙谷中，倒也相安无事。
可这会儿她人在医仙谷，若是找不到自家师兄，难保不会在这紧要关头让萧伯陵折戟边城。
侍卫只觉额头冷汗渐渐沁出，拱手而答：“回世子……”他不免迟疑了一下，“……暂未。”
萧伯陵冷哼一声。
“一群废物。”
幸而他早派人做了两手准备，否则眼下竟不知如何收场。
眼看萧伯陵甩袖离去，满头冷汗的侍卫统领被同僚扶起，相顾无言，只余泪千行。
“也不知世子是入了什么魔障……”
“嘘！”
侍卫低声嘀咕，忙有人示意噤声。
“贵人的事也是咱们能妄议的？小心招来祸事！”
闲人无端的猜测萧伯陵自然无从得知，若是得知，只怕也不过苦笑而已。
他也觉得自己像是入魔了一般。
可若魔障皆如齐玉一般——便是入了又如何？
幸亏同僚点醒，侍卫自知失言，忙作势要打自己嘴巴。
“看我这张破嘴！”
主子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底下人就得把自己的小尾巴收起来才能保命。
转念又想起差事，苦哈哈向同僚讨教：“可这差事该怎么办是好？”
“这谁晓得？殿下要找，咱们只管尽力。”
“别提了。就咱这几个人，姓冯的那边对咱们只管搪塞敷衍，说起来只是找个人而已的事情，硬是拖着这么久没有音信！”
侍卫统领越说越气，“好歹咱们也是世子亲卫，在京里统领八百弟兄，如今只这几个人在边城护着世子，憋屈不说，还得看冯家脸色讨生活！”
同僚一听这话也苦着脸，“可不是吗……主子交代一点事，那边人说是听我们调度，可也不过是推诿阻塞，面上好看罢了。”
亲卫虽然不敢在萧伯陵面前讲什么，但心中不满依旧难免。
由此也可见，就这种办事效率，萧伯陵谋划不成处处受制也是必然。
两人长叹一口气。
“你说，那李则安能跑到哪儿去呢？”
——他们口中遍寻不着的当事人却压根没跑。
不仅一直在边城，甚至就在萧伯陵的府衙内。
“躲，能躲到哪去？”
则安手中配着着腌渍辅料，“你总得见到她才好讲明。”
正在讨教感情问题的小学徒揉着面团似懂非懂，“可她如今并不愿见我……还告诉我最好躲远一点，说若是叫她爹娘知道了，必定要打断我的腿！”
“只有留在她身边，时刻观察才能找到机会。”
这位青衫师父拍拍手上残余面粉，拿过一旁净手的巾子仔细擦好，又拍拍徒弟的肩。
“你若真心悦她，莫说是断腿之虞，只怕是刀山火海也要拼着见她一面。”看小学徒有些似懂非懂，他轻叹一口气。
“要是没有这份勇气，那这喜欢未免过于浅薄不真诚。”
“才不是！”
小学徒脸涨得通红，“我是认真的！”连手下揉面的力气都重了几分，则安瞅一眼就知今日的糕点必定筋道好吃。
“那就去见她。”
布巾悄然滑落，青衫的师父已出了门。
寻个暗处换上另一副面容，则安轻舒一口气。
想起小学徒小心翼翼问他的事情就想笑，笑着笑着想到自己，又难免一阵心酸。
那句话怎么说的，教起别人来一套一套的，轮到自己只想一套带走。
想到桃花林里的小姑娘，则安只觉气血上涌，不甘心之外还是不甘心。
那是他的小姑娘……他先来的！
就算不讲个先来后到，也轮不到萧伯陵这么个下作的玩意儿把他的小姑娘带去污糟皇城。
——可是，别人就可以了吗？
这种话也就是拿来催眠一下自己。
他私心想着若是贺朗还算可以忍——可贺朗不是重伤下线了嘛——反正萧伯陵是别想。
不得不说，李则安不止易容厉害，在骗自己这方面也是个奇才。
明明就是在意自己的小师妹，无论是谁要带她走都不行，偏要让自己相信是因为讨厌萧伯陵这个人。
口是心非，自负过人又不愿正视自己的感情，迟早要把自己玩进去。
不过如今还不是时候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