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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开春，各地送秀女的马车陆续进京。
原本还在观望要不要送女进宫的京城权贵们猛地发现朝中局势一变，原本冲在恶心皇帝第一线的宰相忽然告老，干脆利落就交了权柄。
不过三天，宰相就收拾了家仆细软回了老家。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就发现将军也没了踪影。有好事的去打听，最后却得到了几句讳莫如深的警告。
朝堂风云变幻，后宫里头秀女也都入了宫，等着最终的殿选。
这日皇帝挽着齐玉的手行在御花园中，微雨带点寒气，有些淡淡的凉。
转过一丛凤尾竹，忽地有道鹅黄身影显现在花丛中，状似虔诚：“菩萨保佑大景国运昌隆......”
齐玉停住步子，打算看看这把戏要如何玩下去。
皇帝有些尴尬。
只听见那鹅黄女子道：“......愿皇上身体康健，太后子孙绵延。”
话毕，竟当真拜了下去。
齐玉想给她上香。
皇帝已经开始冷笑了。
鹅黄女子早知有人会来，带着紧张等待身后人的动作——果然等到了。
她先看到的是一双鞋。
一双缀了明珠的，京绣蜀锦的宫鞋。
齐玉转出去那花丛，在鹅黄女子身前站定：“你方才祝了陛下太后，为何不祝贵妃？”
鹅黄女子只觉站也不是跪也不是，僵在当场一脸懵逼。
她......她也没想着来的是贵妃啊！
人家算好了在这儿等皇帝呐！谁知道等来了贵妃这尊煞神。
“臣女、臣女无意冒犯......”
鹅黄女子有些语无伦次。
齐玉眉眼一厉：“既然诚心祝祷，就该全无私心才对；你方才故意只说陛下太后，只字不提贵妃公主，显见得是存了见不得人的心思。”
“再者，陛下有皇家先祖保佑自然身体康健，你却偏偏祝了太后子孙绵延——为太后绵延子嗣，可不就是为皇帝诞育皇子。想要的都憋在心里，足见你心机深沉。”
“臣女冤枉！”
一点都不冤枉。想进宫的女人，哪个不想生孩子，最好是多多的生，生一个活一个。
不论男女。就算是公主，后半生也有个依靠。
“罢了。本宫看你一番苦心，不忍叫你全无收获。”
就见那红衣贵妃轻描淡写道：“赏她一朵杏花，遣回原籍。”
鹅黄女子震惊抬头，失声喊道：“贵妃娘娘恕罪！”
又一眼瞧见旁边老神在在围观的皇帝，立刻泪眼朦胧：“皇上！臣女诚心祝祷，绝非贵妃所想是为了私心啊！”
呦，当着贵妃的面给皇帝上眼药。
够可以的啊这小丫头。
鹅黄女子只盼着皇帝好歹阻拦下贵妃。女子跋扈至此，难道夫君不会斥责其善妒么？
结果皇帝一开口，鹅黄女子心就凉了：“贵妃所想即朕所想。你若嫌杏花不够贵重，朕也可加上两朵旁的，好让你安心出京。”
这话里明明白白是威胁了。
唬得鹅黄女子拜倒谢恩，绝口不提什么诚心什么误解。
再掰扯下去，只怕皇帝要送她两朵脖子上的血花。
挡路碍事的已经被拖了下去。齐玉顺手摘了朵杏花揉在手里，不多时已经是满手花汁。
“方才之事，你可觉得有什么不妥？”
皇帝抽出帕子，“神女一向善解人意，行事妥帖，又哪里有什么不妥。”
齐玉微笑着伸出手，“想必坊间定要传贵妃嚣张跋扈，将待选秀女借故赶出。”
皇帝专心擦拭着女子洁白手掌，头也不抬：“他们传他们的，关咱们什么事。”
翻来覆去确认了擦干净，又补充道：“你若不喜欢，我就叫人管着不许乱传。”
齐玉手被他弄得痒，急忙抽回，“何必去管那些闲事。”
皇帝闻言更是开怀，他的神女果真是万事不挂心。
这样也好。
神女只需要一直陪伴着他。那些俗世烦扰，自然有他挡着。
他可也不知道，齐玉也只当他是个行走人间的伙伴，只待一世历练之后便再无瓜葛。
何谈爱恨，更不在乎什么名声。
随侍宫人见惯了两人相处，早已见怪不怪。
别说是宫中进了新人，哪怕真立了后也妨不着贵妃。
那日鹅黄女子冲撞贵妃鸾驾被遣出宫的事情传开，许多蠢蠢欲动的秀女都歇了心思。
一场选秀顺顺利利的结束，果然是副相小姐封了后。
旁的零零落落也有几个低位嫔妃，细数起来竟没有出身豪门大族的妃子。
选秀结果一出，众人心中也了然：估计是皇帝顾忌高位嫔妃仗着势大的母家给贵妃委屈受。
也是用心良苦。
事实也确实如此。宰相告老，皇帝已经逐步掌握了实权，将军归隐，兵权也随之收回。
如今的皇帝已经不需要靠出卖身体来获得亲贵支持。他翅膀硬了，很快就能独掌大权。
坊间许多人传言贵妃失宠，甚至还开了盘口。眼看皇后也册封了，嫔妃也进宫了，一日日眼巴巴的盼着贵妃失宠的日子，谁知她竟越来越盛宠张扬，丝毫没有一点被新人动摇了地位的样子。
日子如流水一般过去。
传闻张扬跋扈的贵妃陆陆续续的放宫女严宫禁，倒是实实在在做了几件好事。坊间的传闻也一年年的更新换代，从在青楼寻欢死掉的老王爷到最近淹死在自家湖里的公主，对就是被醉酒的驸马借着酒劲儿揍了一顿的那个，会甩鞭子的；再到听说冷宫里闹鬼，有人在那见过一个老女人抱着干瘪的胎儿尸骨嚎哭......
哪怕宫中渐渐有了不少孩子，连出身不光彩的丽妃都有了自己的小公主，
哪怕轮换着出现了不少得宠的妃子，贵妃依然张扬盛宠，从未受一点委屈。
齐玉死前最后一个画面，是皇帝枯槁的面容。这个男人将她视为天命神女，荣宠加身，再无遗憾。
感受着被异草修复好的神魂，齐玉满足的阖上双眼。
锦绣荣华，一生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