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记住【三狐小说】 www.3foxs.com,更新快,无弹窗!
“鹿兄?”齐钰在雨中被家丁装扮的鹿童捏住手腕带出王府已是惊奇,更没想到转过侧巷鹿予会在马车上端正坐着等她。
这暴雨来的急,齐钰周身已经淋透,托在车里的绒毯上落着水流,蚕丝软垫也金贵,她便不坐上去,直接盘腿坐在绒毯上,将外裳脱下来推门向外拧水,鹿予起身,过来将车门合上,“外面雨大,才灵了雨,别再吹了风。”
“这样热的天,早该下场大雨了,只是有意思,早不下晚不下,偏偏是这时候!”齐钰对这场暴雨很是不满,若不是这雨太盛太密,她离的那样近,总该听清李璟同李琛说了什么,能让他在枫双溪门前住了步,冒雨离去。
若不是陡然生出的这变故,李琛......李琛应该已经饮下了毒酒,倒在锦溪阁里,这样的结果毁了她月余的等待她该是不满意的,可是为什么,望着李琛离开,她的心却突然轻快了些许,挤压着的,没空喘息的胸腔,缓缓的松了口气,她坐在马车里,一边摆着衣带,一边呆呆的想着。
一点柔软冰凉触在她面颊上,惊她周身一颤,她抬头看着,是鹿予的帕子贴在她脸上。
“瞧这花猫脸!”鹿予也没想到会惹她惊吓,勉强笑着,“好在鹿童将你带出了,不然,可不是叫人认出了!”
齐钰才想起今日自己脸上是涂了好些脂粉掩盖真容的,这时候又没什么防水定妆的概念,此时此刻可不是晕了满脸,她也尴尬笑着,从鹿予手里接过丝帕,在自己脸上胡乱抹着,“不敢有劳鹿兄!”
话是对鹿予说的,眼神却看着车窗,避开了相距咫尺的眼眸。
鹿予慢慢坐了回去,等她擦拭干净脸颊,才敲敲车架,“走!”
车停在一处小院外,有人撑着伞等着,鹿予在京中在宅院实在是多,齐钰便也不留心是什么巷子什么院落,只跟着丫头进了厢房,换了一件干净衣裳,小丫头用帕子仔细的给她擦拭头发,齐钰并无时间等着她慢慢侍候,只擦了几下便自己抓过来乱刨,还未等她刨干湿发,就见鹿童端着姜汤过来门前,“您先喝碗姜汤暖暖身子,少爷在车里等您。”
分明鹿予在她身后一起进了院子,现在已经在车上......
“出什么事了?”齐钰问。
“一点小事,少爷已经在处理了。”鹿童将姜汤放在桌上,指挥那小丫头,“去装个手炉,给姑娘带着。”
齐钰一口饮尽姜汤,略微烫口,不过喝了这么久的汤药,她已经很习惯了,“走吧,鹿兄赶着来见我,总是有事的。”
齐钰急匆匆钻进车里,鹿予靠着软枕小憩,倒不像是有事的样子,齐钰故意用力坐下,马车摇晃,鹿予睁开了眼,“丫头手脚好快!”
“你的手下一向手脚麻利!”齐钰答,她不知,鹿予口中的“丫头”,是神经大条听不出一点暧昧气氛的自己。
鹿予轻笑着,翻起一侧的狐裘给她围上,“你这身子今时不同往日,可要仔细着。”
“那也不至于大夏天穿貂吧?”齐钰一脸嫌弃,就要丢开,鹿予双手摁住,“现在在我这儿,客随主便,你得听我的!”
齐钰乖乖握着手炉在一侧坐着,他双手摁的是狐裘,可是却是结结实实将齐钰禁锢在了他身前,齐钰晃晃脑袋,抬起头来,鼻尖相触的瞬间,两个人皆有些周身麻木,她眼睛眨巴眨巴,回过神来,这......算不算车咚?
鼻尖蔓延上来的酥麻还未缓过来,她羽翼般的睫毛忽闪忽闪,一下一下都扫在他喉咙里,像羽毛样瘙痒,鹿予收了手掩嘴轻咳着慢慢坐回去,清了清嗓子,才说起正事来岔开这又燥热起来的盛夏日暮,“本是有要紧事赶着来王府拦你的,没想到落了这场雨,只好先带你收拾了再谈,没想到找了这安静的地方,万栀园又生了事情,这里满满都是你的心血,得带着你过去瞧瞧才安心。”
“万栀园?”她才出来这一会儿,万栀园就出事了?
“待到了你便知道了。”马车摇摇晃晃走在路上,鹿予的车架华贵,极少这样颠簸,想必是行路急切,齐钰心里便生了许多的担忧,满脑子惦记自己的园子,这可是她最后的心血,接过鹿予手中黑匣的手都迟疑着。
然而,在打开卷轴的时候,这世间纷扰,怎能乱过她的心绪?
她终于知道那日她备下的家宴,他为何不曾陪着,却冒雨离京!
她终于知道那日他看着蜜梨酒,眼中莫名的喜悲!
他不信她!
他还是站在了枫双溪的一侧,信她的栽赃、指控,追随她,保护她!
可是她呢,又真的信过他吗?
若她信他,又怎么见了那两份契约,便认定是他的阴谋!
若她信他,又怎么会不等十月,不等一见,就除去了腹中的“累赘”,只等一日死期!
原来比她步步走进他阴谋身败名裂还叫人惨痛的,是他们或许曾经爱过,却终究敌不过心里的暗影,抵不过一点挑唆,这样的爱多脆弱,多凉薄,多荒唐!
以为落水的窒息是极痛,以为落胎的腹中绞痛是极痛,以为行路一日血崩在道上晕厥不醒是极痛,可是没一刻痛过此刻,她分明未有一点伤痛,却是哪里都疼着,都痛着,是不是,她一不小心,错服了给他备下的牵机药,是不是,要手脚相连痛死在此地的,是她!
卷轴捏在她手里,笑和泪都掺在脸上,齐钰未出一语,鹿予静静的看着,他本想伸手给她些力量,未等触及她肩头,便默默的侧开了身子,她将自己蜷缩在那狐裘下,莹白的狐皮裹着她小小的身量,照着她惨白的脸色。
车架徐徐行着,冲破风雨,冲出城门,冲向那已巍峨的庄园,那里,正生着滚滚浓烟,大火将未及落地的雨滴蒸腾,一片金黄的火光中,李琛冲撞着,呼喊着。
“齐钰!你在哪儿?”
“王妃,你在哪儿?”
“齐钰——”
回答他的,是不断倾塌的横梁,和烈烈作响的大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