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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玉在黛玉榻前,一行泪一行说:“妹妹要是死了,我也觉得活着没意思,不如咱们两个一道死了,倒也有个伴儿!”
林安之听得火冒三丈:“我姐姐才不会有事的!”
林安之到底还是去了君山,待到千难万险被冯紫杰和谢鲸两个一道驾着上了思过崖,才说了一句:“姐姐不好了”,整个人眼前就是一花,那在思过崖上生了根的人已经不见踪迹。
这边黛玉才吃了药好些,悠悠醒转过来,咳了两声。
岳盈天人已经到了门外,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停下。
先前黛玉那一晚上的神情、模样,她唇边的笑纹都一遍遍在眼前浮现。
而那双眼睛里面的恐惧就好像刀片一样,在岳盈天心里一片一片地刮。
到底还是黛玉出了声:“你要是想进来,就别在外面站着。”
岳盈天听着这声音,明明还是那么熟悉,却好像又很陌生,她一咬牙,走了进去。
“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一见到黛玉这般憔悴,先前诸多想法全都被抛诸脑后,岳盈天两步上前,只恨不得是自己看错了,“你,你怎么了?”
黛玉看着岳盈天眼里又是惶恐又是担忧,面上已然落泪,扭过头去,轻声道:“你要是不想见我,何必过来!”
岳盈天手足无措,有心给黛玉擦泪,却深觉自己污浊,怀着对黛玉这般异样心思,偏偏这心思还被黛玉看破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呐呐道:“我,我想来见你,只是怕你不肯见我。”
“我不肯见你?”黛玉闻言就是一阵咳嗽,岳盈天这回顾不上别的,赶紧给她拍背顺气,好一阵儿,黛玉才扭过头来盯着岳盈天,一双眼里似嗔似怨,“就因为我不叫你来,你就把我放在这里,由着我自生自灭么!”
岳盈天心里大骇,又是一阵难言的委屈涌上心头,她垂眸看着黛玉的眼睛,却不敢再看:“我,我只是不敢,我怕你,我怕你瞧不起我……”
黛玉忽而尖锐地笑了一下,拂开了岳盈天的手,岳盈天心里如堕冰窟,只是木呆呆地望着黛玉。
“是,我是瞧不起你,”黛玉眼里满是眼泪,岳盈天不知道自己的心是被黛玉的话割伤了,还是被她的眼泪灼伤了,只能木然地看着这两片唇里吐出最伤人的话,“我瞧不起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不敢做、不敢说!”
“你知道,”岳盈天先是愕然,而后是秘密被揭穿后的坦然,然而这坦然之后便是酸涩,“是啊,你这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我对你抱有怎样的感情?”
岳盈天自嘲地笑了:“这几天我想了很多遍,我自己不知道怎么面对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我从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我不来找你,是以为我们至少还能是朋友,是家人,我还能陪着你,直到你不需要我的那一天到来。可是你既然这么说了,你已经决定了,你不想跟我做朋友,你只想远离我,对吗?”
黛玉身子微微发抖,看着身上只有颓然衰败气息的岳盈天,心里越发刺疼,疼得她攒紧了心口。
岳盈天看她这幅样子,心里越发难受,好像这心痛是会传染的一般,她艰难地开口:“我知道了,你根本不能接受,所以我以后都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但是你如果有危险,可以叫安哥儿来找我,我,我走了……”
岳盈天退了两步,每一步都好像踩在尖刀上一般,叫她这个惯能忍痛的人都要痛呼出声。
可是能怎么办呢?岳盈天眼眶里凝出大颗大颗的眼泪:她爱上了一个人,爱上了一个永远不能接受自己的人!
“你就这么走了吗?”黛玉嘶哑的声音从身后追上来,似乎是在控诉,“你打破了我们的生活,现在就要这么走了吗?”
黛玉的追问和控诉扳断了岳盈天最后一点儿防线,她近乎崩溃地反问黛玉:“可是我能怎么办?你告诉我,我爱上了一个我从小养大的孩子,我爱上了一个女人,我爱上的那个人甚至永远都不会接受我!她甚至——”
“……谁说的。”
岳盈天回转身来,于泪光中看见黛玉撑着床,眼里也含着泪。
她好看的唇凝出一个岳盈天难以描摹的笑容。
“谁说她不会接受?”
“你,你说什么?”岳盈天以为自己听错了,泪眼相对间,她已经两步上前,抓住了黛玉瘦削肩头,“你再说一遍?”
黛玉微微一笑,嘴唇动了动,却忽然晕了过去!
“黛玉!黛玉!”
……
林安之看着天哥没日没夜守着自家姐姐,心里十分愧疚:“天哥,你去歇会儿吧,这里我来就行了。”
林安之眼里都是诚挚,岳盈天心里却始终踩不到地面一般空落落的,但是对着林安之她也不能拒绝,只说道:“好吧,有任何事情都来叫我。”
林安之点头道:“我知道的。”
探春也过来探视:“安哥儿,郡主不在这里吗?”
林安之揉了揉太阳穴:“我看天哥实在是太辛苦了,所以让她先回去休息一下。”
探春看看黛玉脸色,虽然还是苍白,但是已经不像先前那样烧得满面潮红,只说:“林哥儿也别太担心,我看齐院判那边用的药也都缓和不少,而且郡主每天都给林妹妹输什么内力,不是说江湖中人这种手段是有奇效的吗?依我看,林妹妹很快就会好了。”
林安之苦笑一回:“也怪我没有好好练武,不然就可以跟天哥替换着来,也好过她一个人辛苦。”
宝钗便道:“这也是天哥儿和林妹妹关系好,她们两个亲近,自来如此的。”
林安之还是满面忧色,宝钗跟探春两个家里面都乱成一团,这会儿抽空来看黛玉,身边的丫鬟就来催了几回,林安之见状,便道:“两位要是有别的事,不用在这儿等着,只管忙自己的就是了。”
惜春年纪小,干脆把自己的画具全都搬了过来,每天就在黛玉外间作画:“林姐姐,你可一定要快点儿好起来啊!”
迎春陪着在旁边刺绣,一面说:“陛下和王爷那边都派了太医过来,林妹妹一定不会有事的。”
荣禧堂。
王夫人看着在眼前撒泼放赖的宝玉,心里实在是烦不胜烦:“你林妹妹那里有她兄弟姐妹守着,还有咱们家两个姑娘,哪里缺一个你!”
宝玉只是不听:“可是我知道林妹妹要是有我在身边,肯定能好得快些!我的玉可以先给林妹妹用……”
“混账!”王夫人气得将自己的手串子甩在了宝玉脸上,胸膛欺负间透出了无限戾气,“那是你的命根子,那是你的保命符!你怎么敢给别人用!还是给那个短命鬼用!”
“夫人!”
“太太!”
众人齐齐惊叫,王夫人看着宝玉脸上不肯置信的样子,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勉强收回脸上的戾气,劝慰道:“我说你林妹妹吉人自有天相,郡主那般护着,她不会有事。”
宝玉定定地看了王夫人几眼,起身拔腿就跑。
一气跑到了潇湘馆,林安之原本就对宝玉是防范甚严,可是惜春和迎春两个已经跟宝玉说上了话,只得作罢。
惜春道:“宝玉哥哥,你怎么了?”
贾宝玉心头憋着一股子气,又是担心黛玉,又是震惊原先慈眉善目的母亲居然心里一直怀着对黛玉的恶意,一时间难以接受,跑到这里来了,便把自己颈上的玉解下来,往林安之手上一塞:“我的玉不是有灵性吗?先拿去给林妹妹用!”
林安之再怎么不想让宝玉跟黛玉接触,此时看着宝玉一派赤子之心,也是十分动容,他二话不说接过去,只道:“要是我姐姐好了,我一定拿你当亲哥哥看!”
却说宝玉拔腿就跑,王夫人那边自然要派人来追,众丫鬟们被拦在了潇湘馆外面,迎春不禁问道:“外面可是夫人身边的彩云?”
宝玉只摆手说:“不必管她,横竖她也进不来。”
这边岳盈天也被这动静惊醒。
匆匆过去看黛玉,就见到林安之手上托着那光华莹润的宝玉。林安之看见岳盈天站住了脚步也不疑有他,只是兴奋地叫道:“宝玉把他的通灵宝玉拿来,说是借给姐姐用!”
岳盈天失神的看着林安之手上那块玉,玉质通透润泽,放出来的光似乎都是柔和的,只是这样柔和的光芒却一点点刺穿了岳盈天本就忐忑不安的心。
木石前盟呵!
岳盈天没有任何时候像现在一样痛恨自己的好记性,宝玉和黛玉之间的牵绊自前世而来,她如何能够在其中插上一脚!
林安之捧着玉走近,准备像先前宝玉一样把这玉悬在床梁上,只是刚一伸手,黛玉眼睫微颤,就这么睁开了一双雾蒙蒙的眼睛。
这双眼睛里面除了迷茫,再没别的意味儿。
岳盈天心里隐秘的盼望被这茫然彻底打碎,她捂着心口退了一步。
林安之却浑然不觉,只是大喜过望地凑上来:“姐姐!你好了!”
黛玉被林安之唤醒,转了转眼珠,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早有杏儿递了温水过来,给黛玉喝了一口,黛玉方才道:“怎么了?”
林安之喜不自禁,只是将这块宝玉塞在黛玉手中:“都是这块通灵宝玉,宝玉送了它来,说是能救你,果真是能救你!”
林安之甚至还回转身子,眼里全是兴奋之色:“天哥,宝玉的玉当真能救姐姐……”
然后林安之就看见岳盈天跑了出去,他莫名其妙地挠挠头。
只有杏儿顺儿两个低眉顺眼,不敢看几个主子。
“哼,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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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的恐惧只是因为初次认识到自己的心意,
但是后面分开的时间也都考虑清楚了。
而怂包盈天面对黛玉的时候是自卑的,
她害怕黛玉会因此彻底厌弃和远离她,
所以一直在拖时间,甚至都不敢过来见黛玉;
外冷内怂的盈天和外柔内刚的黛玉才是绝配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