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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绍宇看着蒋娇越来越像她母亲的脸，忽然发癫似的狂笑起来：“他是蒋家仅剩的男丁了！我再也生不了儿子，蒋赖一死，蒋家就绝后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么？蒋赖当初逼死了那个小丫鬟，她的家里人早就被我老远打发走了，除了你，还有谁会知道这件事，还有谁会把这件事捅到刑部去！”
蒋娇被蒋绍宇揭穿自己的所作所为，在一开始的惧怕过去之后，涌上来的则是强烈的不甘和快意：“是啊，是我做的，那又怎么样！他做了那么多坏事，难道不该死吗？我这辈子都被他毁了你知不知道！他是个禽兽，他……”
巨大的酸楚涌上喉头，把蒋娇的话淹在了泪水之下，蒋绍宇也愕然地退了一步，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你说什么？”
蒋娇只是一面流泪一面看着自己的父亲，蒋绍宇脑中忽然飞快掠过许多画面，这些画面聚合在一起，一点点证明了蒋娇的话语。
然而蒋绍宇只是把眼睛闭了一闭，再睁开眼睛时已经是认命一般的麻木：“这是我欠他的，你是我的女儿，你替我还了也是一样。”
蒋娇眼里一点儿希冀被打碎之后，反扑而来的就是更加汹涌的痛苦和仇恨：“凭什么！这么多年，你对他还不够好吗？你到底欠他什么？就算是你欠他，你自己还，为什么要扯上我？”
蒋绍宇脸上的神情已经从木然变成了狰狞：“当然和你有关！要不是你娘，我蒋家怎么会被灭门？她这个蠢货，居然真以为告倒了我爹，就能把自己摘出来，简直是太蠢了！”
“你，你说什么？”蒋娇一晚上把自己多年隐瞒下来的秘密全盘托出，原本就是心力交瘁的时候，冷不防听见了这么一个秘密，一时间下意识地反驳，“不，你骗人！他们都说是你说的！他们都说你是为了自己活命，把自己全家都卖了！”
蒋娇尖利的声音好像一把小刀一样扎穿了蒋绍宇仅存的理智，他心内潜藏了近十年的仇恨火焰一瞬间侵蚀了他的全部，蒋飞羽一把掐住了蒋娇的脖子！
“爹，爹！”蒋娇陡然间看见自己的父亲如此可怖，吓得使劲去掰蒋绍宇的手，奈何她到底是个女孩儿，这点气力对于癫狂之中的蒋绍宇来说几可不计，“放过我，放过我！”
眼前这张脸忽然和旧日记忆里那张脸重合到一起，看着这张脸终于向自己求饶，蒋绍宇狞笑起来：“你现在终于知道怕了？你也知道自己错了？你现在跟我求饶，不觉得晚了吗？”
蒋娇现在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了，只是看着蒋绍宇流泪，她的手也开始缓缓地往下滑。
只是蒋绍宇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记忆里，他看着毫无反抗之力的蒋娇，多年前那种无力反抗的感觉重新又回来了！
然而只是一瞬，蒋绍宇甩开了这种无力感，重新掐住了手下的脖子，恶狠狠道：“当年你害死我爹，害死我儿子，然后居然跟我说是为了我？你以为我活下来了，就会因此感激你吗？我告诉你，不会的！你生的女儿，我会好好照顾她，可是她越来越像你！我看见她就会想起你，想起你，我就忍不住要杀了她！”
蒋娇睁大了双眼，泪水长长地滑落下来。
“不过现在好了，”蒋飞羽大笑起来，“只要杀了你，什么都不会发生，我爹不会有事，我蒋家就不会绝后了！”
“爹……”
“轰隆隆！”
长长的闪电劈开了整个夜幕。
岳盈天惊醒过来，看看旁边睡梦中蹙了蹙眉的黛玉，怜惜地抚了抚她额间的碎发，低声在她耳边道：“别怕，我在这儿呢。”
在岳盈天的注视下，黛玉的眉头舒展开来，再度陷入沉睡。
然而岳盈天已经没什么睡意了，她干脆盘腿坐起，再度修炼起心法来。
黛玉醒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岳盈天穿戴好了在外面舞剑，杏儿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黛玉收回目光说：“服侍我更衣吧。”
紫娟心里叹了一回：姑娘现如今是情根深种了。
然而没等岳盈天和黛玉出门，言儿就回来报上了一条耸人听闻的消息：“蒋娇死了！”
蒋宅。
当一众龙骧卫破开蒋家大门，看见里面状若疯癫的蒋绍宇时，纵然是他们见多识广，也无一不震惊失声。
躺在地上的蒋娇脖子上有明显的紫色掐痕，脸上还有掌印，而从蒋绍宇手上的抓痕便能看出，谁是这座死宅里的凶徒。
当前些日子还被赞颂为蒋青天的蒋绍宇被龙骧卫押进刑部的时候，看热闹的人都有些傻眼了，甚至在被龙骧卫驱赶之时仍然不愿意散去。哪怕这案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判处，从捉拿案犯到行刑不过一天功夫，也没办法阻止这案子瞬间引燃了整个京城。
“简直荒唐！”皇帝罕见地发了怒，“为了个侄子亲手扼死自己的女儿，这蒋绍宇难道是脑子进水！”
朝中虽然不乏蒋绍宇多年好友，但是蒋绍宇行此事可谓是人神共愤，就连他的老友们也不愿开口为蒋飞羽说上一句好话。
皇帝怒气未消：“我看这都是先前说什么‘无子不孝’引出来的，难道女儿就不是自己家的人了？为了一个什么传人，居然要去害死旁人的人命！简直是把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陛下！”见到皇帝盛怒之下竟然对圣人之言口出不逊，王承平忍不住上前一步，想要开口劝谏。
然而紧接着皇帝又一次发布了一条足以撼动整个大哲的法令——
“从现在起，吏部去改例法，在我大哲，女儿和儿子享有一样的继承权，女儿一样可以传宗接代！”
皇帝怒气冲冲下了朝，显然这件事情的发生超出了所有人的预计，就连皇帝这个决定也不是先前和鲁阳伯商量好的，因为鲁阳伯一下了朝就追着皇帝去了。
但是他居然被多恩拦下来了！
“好啊，现在居然不肯见我了？”鲁阳伯简直要气歪鼻子，一甩袖子，“我去找凌飞他姑娘来！”
所以岳盈天被叫到秋华宫的时候还很茫然。
鲁阳伯仍旧是气吁吁的，他也不管岳盈天懂不懂，直接说：“现在你先去探探口风，看看陛下到底是怎么想的，反正你是个小辈，他总不会不给你面子。”
岳盈天心说她跟皇帝在穿越之前还真不知道谁是小辈。
但是皇帝很快就召见了岳盈天。
“你怎么看？”
岳盈天听见皇帝的问话，犹豫了一下，皇帝看出她的犹疑，揉了揉额角，似乎在按耐着什么：“你尽管直说，再说了，你也是过来人，难道觉得这样的做法是对的？”
“当然不对！”岳盈天脱口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后面的话再说出来就没那么费劲了，“只是陡然之间要改变继承法，恐怕会适得其反。现在先是放开了海贸，又让户部和海部以赞助费的名头增收商税，已经得罪了一大批士大夫了。开设女学，举办女科，到时候陛下是准备选拔女官对不对？
“这样一来，士子们的机会变少，他们一样会反对陛下的新政。现在要是再提高女子的继承权，甚至增立女户，恐怕会让天下间大多数人不满，陛下的举动是好意，可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朕不在乎！”皇帝忽然烦躁地大喝一声。
岳盈天这才意识到她是在跟这个时代的最高统治者说话，而不是一个同样来自后世的穿越者，岳盈天立刻跪下：“请陛下恕臣失言。”
皇帝看着岳盈天跪在地上仍然挺直的背脊，忽然笑了一下：“没事，不是跟你发火，你起来吧。”
岳盈天不敢违逆，起来之后就默不作声地站着。
皇帝似乎还打量了她一下，接着道：“你这见解不错，都是你自己想的？”
“是我，”岳盈天本来想说黛玉说的，但是话到了嘴边硬生生拐了个弯，“我在王府听得多了，后面的话是我自己想的。”
“得了吧，在我面前还怕什么，是你那两个小朋友告诉你的？”皇帝笑了起来，“应该不是状元郎，他这人虽然文采斐然，但是政治触觉不敏锐，想来应该是杨瑞雪的徒弟，叫做林黛玉那个，是吧？”
岳盈天没想到自己随口编的话会被皇帝戳破，更没想到皇帝竟然对林黛玉和林安之两个人都了如指掌，一时间手心竟然渗出汗来。
皇帝见状，心里的烦躁又涌了上来，被他自己压住：“行了行了，我难道是什么洪水野兽不成？你怕成这个样子。”
“你比洪水野兽吓人多了，”一个不耐烦的声音毫不犹豫地打断了皇帝的玩笑话，方贵妃走进来，没好气地说，“你怎么连个小姑娘的名字都记得住，不知道的，还当你要把人召进宫来呢。”
岳盈天心头猛地一跳。
皇帝苦笑一声：“你说哪儿去了，我不至于对个小女孩儿有什么心思。再说了，这几年，后宫里进过人没有？你就是想骂我，也该换个像样一点儿的理由。”
岳盈天心里的大石这才落地。
方贵妃居然真的哼了一声，不留情面地训斥起皇帝来：“你还知道自己做的不对？我告诉你，你消停一点儿行不行？你是觉得不把王家赵家李家三家逼得联手推你下去你就不肯罢休是吧？女官的事情还没落地，你又准备立女户了？你是不是脑子有病？你以为你是王莽啊？王莽什么下场你不知道啊？”
方贵妃一口气说了一串子，忽然停住：“我差点儿忘了，你一个理科生，你知道个鬼，哎，你来说。”
在一旁看着方贵妃莫名其妙开始骂皇帝的岳盈天突然被叫到名字，然后反应过来对方说的话，她老脸一红。
“我也不知道。”
方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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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绍宇这一段写着写着就出来了，
现实中会为了一个不是自己生的男性继承人牺牲自己女儿的例子挺多的。
女子独立上户口，挺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