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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兰对这个突然跑出来和她争宠信地位的太监有点排斥,暗示从太师那边得来的消息,曜仪宫之所以排斥福安,是因查到他为皇后服务,其人不可信。
张媛媛猜这并非空穴来风,但她并未就此斥退福安。
她的表现很和平,或者太过纯善,只说自己没有什么可以让皇后所忌,福安的来路不重要。
但她也把这点猜疑透给了福安,福安当即痛哭流涕、赌咒罚誓以表忠心。
张媛媛只微笑,不表态。
福安以前是哪里的人,以后是哪里的人,无关紧要,关键在于他是不是一个聪明人。
在张媛媛想来,皇后已经过气了,或者将要过气了,这点表面上不明显,因此,就看福安聪明到什么地步了。
福安脸上挂着恭顺的微笑,躬身上前来扶她。
张媛媛手一抬,把一串钥匙放在他掌心:“保管好,休要失落,别让人打开里面那只箱子。”
福安露出受宠若惊的神色,一下子拜倒了:“是。”
“出去打听一下,宫里那边的情形。”张媛媛又补充道,“叫秀兰和海棠也都别闲着。”
秀兰是她心腹宫婢,更是张鉴派来的第一人;海棠的来历,其实她并不十分清楚,肯定也在为张鉴做事,媛媛疑心她背后还有第二重身份。
她们有她们的门道,能量比小太监福安大得多,张媛媛必须倚重她们,更重要的,不能让她们感到有被她轻视、退居二线的威胁。
她对她们的重视,一视同仁,也时不时交一点知心话。
这一夜,宫里颇不平靖,有点人仰马翻的荒乱。
大雨之后,那场大火随之熄灭。然而,在暴雨来袭之前,皇后已经把禁军调入宫禁救火。
禁军由任天安掌管,明眼人都看得出,皇后及其家族打算借这场火大闹一场,以此斩断国师刚刚生出来的权势。
不料随后的发展却有些出乎意料。宫禁消息沉沉,变得异常安静而又不祥……
暴雨至三更方止,第二日晨曦微透,仍旧是个积雨层层的阴霾天气。
气温很高,蕴了雨势的云在头顶象凝止了一般,压在每个人心头。
百官们在太极殿前面的空地上等待着今日朝会。他们神情不定,态度焦灼,纷纷低相私语——但没什么结果。
官员们对昨日皇宫的大火非常关注,那场火来势汹猛,在短短的时间内焚毁整座龙佛寺。若非傍晚时分一场大雨,即便金明池近在眼前,一时也难遏制可怕的大火,它正在朝着西内龙首山方向肆虐开来。
暴雨熄灭大火,可未能浇灭人心惶惶。
当夜皇宫采取了一系列雷厉风行的措施,关闭千重宫禁,救火的禁军及诸卫也全都被留过了夜,力保里面的消息无法即时泄露。
但总有些风声,无视最严苛的禁令,悄悄传出。
在场有资格与会的文武百官大都位在高职,哪一个没有些眼线帮人,哪一个不是三头六臂耳目通灵?
因此狂风暴雨的那一夜里面,各路消息随着让人惊恐的风雨雷电到处肆虐,充满了不安、不祥的味道。
首先传说嘲风国师没能逃出那座倒塌的佛殿,身死于中。
其次那只神奇出现令无数人膜拜仰望的螭龙骨架,在这场大火里被焚毁。
大火可能还烧伤、烧死了若干人,他们或者未及全身而退,或者于救火中途遇难。
但这些都不算太过意外的消息。
龙佛寺出事,这件事本身透着诡异,所有人的思路都会第一时间转到嘲风以及螭龙上面。若说龙佛寺大火便是为了这神秘的一人一物,所有人都会“哦”一声感到:果然不出我所料。
真正惊恐的是另外于私底下传递的某些消息。
传说,嘲风国师建的这座佛寺,可能藏着什么绝大的、不可告人的秘密。
传说,那烧毁的佛寺里,出现了无数原本不应该出现在寺内乃至宫廷里的童男童女的尸首。
传说,倒塌的大殿墙壁中空,内有夹道,而那夹道遍布被损坏的机关,可见在里面曾经经过一场激烈的战斗。
每个人听到的消息不尽相同,没有谁能掌握真正全部的信息,然而这种种传说里透露出的隐约凶险,却有着相同不祥意味。
每一个传说,都不遗余力在指出一件事情:那位嘲风国师,有问题!
嘲风国师有问题,既惊骇,却又并不怎么出人意料。
这位年轻俊美的和尚,出身飘渺,来历无定,原本就相当诡异。人们之所以不追究,那是由于他治愈了皇帝沉疴。
然而这并不代表整个朝廷喜欢看到之前的情形:嘲风成为地位超然的国师,嘲风在金殿上有个专座,皇帝对嘲风言听计从。
如今宫禁大火显然与嘲风有关,且暗藏玄机,文武百官不约而同有了种长舒口气。他们在等待接下来可以预见的风云变幻。
昭文馆大学士、世称左相的曾万清不听众臣窃窃私语,自顾走向梁怀山,开门见山道:“我派人去了趟元州。”
梁怀山在听取几名下官的讨论,未发一语。闻言,笑呵呵转过身来:“曾大人果真雷厉风行啊,老夫听说,这是一月前的事吧?已经从元州回来了?”
曾万清白须飘飘,年过八旬,是朝堂上年纪最大的老臣,亦曾三次提请致仕,皇帝都没有答允。
与笑面弥陀梁怀山截然相反,曾万清行事周正,为人严肃,大家私下暗议说,他甚至缺少必须的面部表情。
他很少主动提及某件事某个人,但若一旦关注,所有人都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重视他的关注。哪怕只手掌握半个大华朝廷的任重都不例外。
听了梁怀山的话,曾万清淡淡道:“但可能无用了。”
为什么无用?梁怀山心知肚明,昨日大火,嘲风失踪,是死是活下落不明,这个人非常可能成为一个过去式,那么,打听得到的一些讯息自然无用了。
但梁怀山还是很乐意听听关于嘲风的最准确情形。
“愿闻大人指教。”
曾万清没立即开口,凌厉的眼神扫向梁怀山旁边几名似乎跃跃欲试很想顺带听到些第一手情报的官员。
谁人不知机,当即纷纷拱手笑退。
“这嘲风,出于元州空灵寺澄明禅师的门下。不过,直至去年五月,他方出现于空灵寺,在那之前,没人认得他。”
“自称?”
“因为他来到空灵寺的时间很短,而澄明关门弟子的说法传开来时,大家才注意到,彼时澄明禅师早已云游天下,不在寺内了。”
梁怀山皱了皱眉头,这就有点蹊跷了。
“所以他在元州的时间——”
“连头搭尾三个月。南蛮入侵大华,空灵寺阖寺僧众在元州在外建起第一道防线,已故齐总督小公子率二百武僧飞骑驰援。但,嘲风失踪了。”
“此一役空灵寺武僧全军覆没。”梁怀山一本正经道,“嘲风国师天降大任于斯人,放眼识大局,无需纠缠于此等小义小节。”
曾万清却道:“有人反映,他曾出现在南蛮和我大华集中交火之绝崖壁间,和齐少将军打了一场。”
这话里的意思便不大妙了。梁怀山没有继续插科打诨,认真听着。
“那一仗齐少将军借着外人助力胜出,并因此突出重围。但他和嘲风的仇恨从此结下,三个月前,两人在京都狭路相逢,大打出手。齐少将军落于下风,负伤后下落不明。”
曾万清的叙述四平八稳,分毫不带语气偏倚。但,他口口声声“齐少将军”,语含敬重,这种分寸,哪怕旁人听见了也自有衡量,更别说梁怀山。
梁怀山考虑了会,问:“齐少将军从此下落不明?”
“你知道,明昙山庄里闹过刺客,这刺客八成便是齐玄瑢。可没人清楚他去那里的原因。”
“不是刺……吗?”
曾万清翻了个白眼,轻蔑道:“自始自终未曾接近过山庄核心,梁大人你比我还清楚,何必明知故问?”
梁怀山笑了笑道:“曾大人可错了,十六卫和禁军不归我管,所以明昙山庄发生了什么,我也仅能道听途说。”
曾万清顿了顿,没有接话。
借着讨论嘲风,其实曾万清也在做着一种暗示。他对齐家心存同情,并不认为齐玄瑢有罪。
但梁怀山这一句,委婉告诉这位年高德劭的同僚:掌握着朝廷兵权的任重,只要他认为齐玄瑢有罪,那就没办法。
只因任重掌兵,齐敬业早就是其眼中钉,好容易齐家倒了,肯定不会让齐玄瑢有出头之机。日前通辑齐玄瑢,更令那少年走上不归之路,短期内绝不可能有翻身机会。故而曾万清的同情,也是不必要的了。
梁怀山说完这句话,很满意地看着曾万清老谋深算的眼睛里流露出一霎的失望。
老孤狸转而问道:“如此说来,断崖之战尚有幸存?”
元州城外断崖之战惨烈异常,除了齐玄瑢只身逃脱,其余人全军覆没。
奇怪的是,占尽优势的南蛮,并未曾借机攻占元州,反而全数退走了。
诚然,齐玄瑢逃脱向且兰送出急信,但且兰的援军尚需数日,在这数日间,南蛮完全可以攻克元州,至不济也能烧杀掳掠,抢夺大批物资,而不至于两手空空的就离开。
这其实也是齐家被定罪的原因之一。南蛮退得奇怪,而那一战战况惨烈无余口,所以纵有且兰边关将帅作证,齐玄瑢一人报讯,朝廷也不予采信,他的功劳,没那么重要。甚至,还对他的离奇逃脱有些怀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