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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如意是真的熬出头了。

　　在大牢内的第七十二日，当今圣上亲封渊政王，龙心大悦，二度大赦天下。

　　此番大赦却与第一次不同，谋财害命者不赦，拐卖人口者不赦，罪恶滔天者不赦，通敌谋逆者不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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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月后。

　　叶如意在大牢内，待了整整三个月。

　　当狱卒徐徐打开牢门，外面的光亮顷刻照了进来，刺的人眼睛生痛。

　　叶如意缓和了好一会儿，才终于适应了那铺天盖地的光明，只是……适应后，却只剩下满心疲惫。

　　这栾城的冬，仍旧没有过去。

　　下了一场雪，远处的屋落上，一层薄薄的积雪，很是夺目。

　　而今日，却是艳阳高照，分外晴朗，最为阴暗的时光，她是在牢中度过的。

　　牢门在她身后徐徐关闭，叶如意本以为自己早已心情平静无波，不会再落泪了，却还是高估了自己，双目再次湿润。

　　她定定站在阳光里，良久，伸手，感受着阳光静静落在指尖的温度，向往了太久，此刻竟觉得有些灼人。

　　轻叹一声，即便如今沐浴在阳光之下，却仿佛……觉得心中有一个角落始终生活在阴暗里，不见天日。

　　大牢内的近百个日日夜夜，终究刻在心上，再挥之不去。

　　她应该是感谢那个传闻中的渊政王的，若不是他，自己也不会这般快的出来。

　　这些时日，姜如风探望过他几次，陈老先生也来过一次。

　　算来算去，从一开始入牢，到如今出来，李轻水，陈熙，姜如风，小七……好多人都来看过她。

　　却唯有那个人……她逼着自己不去想，却仍旧心心念念之人，一次都未曾出现过。

　　叶如意抬眸，举目四顾，却满心茫然，只觉天下之大，她却不知该去往何处。

　　“吁——”却在此刻，一旁树林深处传来一声男子呵斥之声，蹄声哒哒，车轱辘跟着咿咿呀呀的叫着。

　　叶如意猛地转眸，只看见姜如风挥着鞭子，驾着驴车朝她驶过来。

　　见到她站在门口，老远便跳下了车，对她挥着手：“老板娘，这里！”

　　叶如意也笑开，直到驴车行到近前，她方才轻笑一声：“姜大哥。”

　　“前几日便听说你今日出来，想着起个大早来接你，未曾想有人来打酒……”姜如风挠挠头。

　　“巷子深”一直开着，虽说因着叶如意的缘故，被人看了不短时日的热闹，可时间一长，大家也便各忙各的了。

　　尤其眼下隆冬，“巷子深”的酒好喝却又不贵，更是为人喜爱。

　　“我也才出来。”叶如意笑了笑。

　　“小七一早便吵着要来，被我给拦下了，”姜如风在车上扑了床被褥，“账房先生正教他习字呢，得亏的教的早，现下的字可不似以往那般潦草了……”

　　习字……

　　叶如意笑容僵了僵。

　　姜如风却未曾察觉，驾着驴车还在说着什么。

　　叶如意却听不下去了，靠着一旁的侧板，昏昏欲睡。

　　“老板娘……”姜如风扭头，还想说什么，猛地望见她搭在侧板上一片烧伤后落下的疤，余下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张了张嘴，将话咽回肚子里去。

　　这城东的大牢离着“巷子深”并不近，赶了半个多时辰才终于到了。

　　叶如意在行到集市的时候，便醒了过来，虽说如今已是隆冬，可集市上的人并不少。

　　她脸上的血色陡然抽离，那些人分明在忙碌着，她却总觉得那些人在盯着她瞧吧，天色严寒，她的额头上却冒出了一层冷汗，身子紧绷着，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攥成拳。

　　便这般忍耐着不知多久，“巷子深”终于到了。

　　却没等姜如风回头唤她，她已经飞快跳下车，朝着酒馆里面走去。

　　姜如风诧异，却毕竟是和糙汉子，什么也不懂，安排好驴车便跟了进去。

　　进去方才发现，除了用食的宾客和满眼错愕的账房先生与小七，没有老板娘的身影。

　　“老板娘呢？”姜如风困惑。

　　“……”那二人没有言语，只过了一会儿，小七指了指庭院的方向。

　　姜如风皱眉，和那二人对视一眼，均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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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如意回到房内，自己待着的时候，紧绷的身子才慢慢放松下来，躺在床上。

　　许是因着她今日回来，屋内的火炉被烧的暖暖的，她竟就这般睡着了。

　　再醒来，是被门外的动静吵醒的。

　　“快些将饭食给老板娘送去，还有这中药，大夫开来养身子用的……”是姜如风的声音。

　　“可是师傅，老板娘会不会还没醒……”小七反问着。

　　叶如意扭头，望了一眼窗外，一时之间有些分不出是傍晚还是黎明，缓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睡到了第二日清晨了。

　　门外，那二人还没离开。

　　让他们担心了吧，叶如意想着，毕竟，自己昨日那般狼狈的归来，还一言不发便冲进屋内。

　　起身，便要打开房门，却在经过铜镜时，顺势转眸看了眼自己，脚步倏地便僵住了。

　　在大牢的时日，从未认真的洗过澡，不过是忍受不下去时擦一下身子罢了。铜镜里的她，长发凌乱如柴，脸色瘦弱苍白，衬的一双眼睛更大了，却再也没有以往的神色，狼狈不堪。

　　一时之间，不由失了神。

　　终是门外细微的动静再次将她拉回。

　　她平复了一下神色，深吸一口气，上前打开了內寝房门。

　　“啊……”房外，一直靠着门的小七没想到房门被人突然打开，低呼一声，身子便朝屋内倒去，姜如风手中还端着饭食和中药，更是来不及拉他。

　　叶如意看着朝自己倒过来的小七，心中一紧，身子几乎下意识般朝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与他的碰触。

　　“啪——”小七跌倒在地上，发出不大的一声声响。

　　“让你再鲁莽！”姜如风低声呵斥着。

　　“老板娘，对不起，”小七哭丧着脸，“是我太不小心了……我想来叫你吃饭喝药的……”

　　小孩子毕竟皮实，站起身拍了拍身上便又是以往的调皮模样。

　　叶如意勉强笑了笑：“好，谢谢你们。”

　　姜如风将饭食和药放在屋内桌上，二人便要离开。

　　叶如意笑意渐渐收了回去，脸色苍白。

　　“对了！”前方，姜如风陡然回眸。

　　叶如意神情一僵，却极快扯出一抹笑：“嗯？”

　　“老板娘，今晨一早我烧了两锅热水，一锅给宾客温酒，一锅想着老板娘要用……”

　　“多谢姜大哥了。”叶如意感激，

　　这一次，那二人彻底离去了。

　　叶如意关上房门，好久，垂眸望着自己的手，在微微抖着。

　　刚刚，她本可以扶住小七的，可是……她的身子却下意识的避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