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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角的笑意似乎僵顿了一下。而耷拉的元琅轩又仰起脸来,很是开心:“承将军也这样觉得吗?居然跟我想的一样?”
我道:“虽则臣是武人,无法像商君那样拟出成例的法令,不过臣历年征战有所见,亦有所感。王上,严刑峻法、军爵激励的确大涨将士热情,可由此造成的滥杀乃至自相残杀领功之事数不胜数,且屡禁不止。疆土打下来后是大殷国土,上面的百姓皆成大殷子民,我们完全可以对降卒多加安抚、接受俘虏。另一方面……”
我一次性讲出许多,却只见吾王在仔仔细细剥下一颗葡萄,一眼都未瞧我,不由得下意识停住。然元琅轩坐直起来,眼睛闪闪:“另一方面是什么?”
我继续道:“……另外,如今大殷国力高居七国之首,却屡造杀业,得了暴虐之名,列国惧怕。既然降也是死,六国无论贵族平民,肯定都更愿意不断进行合纵,阻止大殷东出。”
元无瑾还是没说话。
我都讲到这,只能说完:“臣以为,即便不立刻推行仁政,也要将商君之法略作修改,少造杀戮。否则长此以往,大殷不得人心,东出必会艰难。”
元无瑾总算有反应了,他轻笑一声,将剥好的葡萄喂给元琅轩,然后道:“琅轩,今日靖平君给你讲了许多书里书外的内容,你恐要吸纳一下。天色不早,回去休息吧。”
元琅轩惊道:“王兄,承将军在进言,还没聊完呢。”
元无瑾道:“寡人正要与靖平君单独说事,琅轩,听话。”
元琅轩带来的书简颇多,寺人替他收走都花了不少时间。期间,吾王靠在柱边立着,望中间的菜田,里面有些边角已冒出青芽。
他不说话,我便站在他身后静待。
一顿折腾,寺人们终于将元琅轩的东西尽数搬走,也将恋恋不舍的小公子本人哄走了。他一步三回首,消失在回廊尽头。
可能元琅轩终究还小,书都未学通透,不好让他听朝政细节。
我如此想着,正欲开口询问吾王,却见他猛地回过身来,抬手拂袖,一声清脆的重响。
右颊辣疼。
他狠狠掴了我一巴掌。
第9章恩威
“靖平君,”吾王元无瑾道,“你是寡人的上将军,亦只是寡人的一个将军。商君之法,也是你能置喙。”
我缓慢移回目光,看着他。
“臣……非是要反对商君之法,”我说,“臣只是觉得,若王上以扫荡六国、一统天下为目标,那么迟早,他国子民将成为大殷子民。大殷一直令列国军民胆寒,这于长久无益,总会反噬。”
元无瑾不理我话,静静盯着我道:“打了几年仗,觉得有资格置喙强国之法。怕寡人不听谏言,还故意挑在琅轩面前讲,以逼迫寡人听完,是吗?”
我忙解释:“臣并无此意!臣只是觉得……”
我以为他肯听小公子讲两句,也会愿意听我讲两句的。
这样想法在我脑中过了一阵,最终咽下,没有讲出。
“靖平君,觉得什么?何不言尽。”
他嘴角一侧始终浅浅扬起,带着笑容,眸色却浸寒如冰。
我暗自叹下一口气,退后两步,跪了下去:“臣妄言朝政,望王上恕罪。”
在他那,小公子或许是储君、是太子、是将来,太子多作思索当然是好事;但大概,我不配有这样的特权。
元无瑾虚眸,抖了一抖袖,向前伸来,狠狠掐住我下巴:“才入宫陪伴寡人数日,稍远离一点点琐事,你至于如此不满?嚼寡人舌根,竟从琅轩下手,拿个沙盘跟他复盘龙门之胜,讲上兵书中没有的内容了。”
我想试着开口解释,可吾王手指在我下颚掐得越来越紧,发疼。
我没有解释的余地,也没有解释的必要。
我低眸:“臣有错,臣冒犯王上,且教导小公子不善,辜负王上邀臣进宫小住的照拂。臣不敢再请王上恕罪,望您降罚。”
元无瑾收回手,轻轻擦了两下手指,道:“你乃大殷功臣,不能因小事重惩。正好寡人今晚睡前要看两个时辰奏疏,不想你在周围晃悠,罚你在殿外跪两个时辰思过,小惩大诫。”
我深深叩首:“谢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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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蝉鸣作响,面前殿门紧闭,屋内亮着明晃晃的烛光。
我都在沙场血地中摸爬滚打过,平地上跪两个时辰的确不算什么。只不过王上殿前寺人人来人往,多有悄言指点。
我曾听说,民间妻子罚丈夫短跪,要在膝下垫一张搓衣板,以观其疼痛难忍咬牙切齿之状,从而取乐。可吾王这么关着门,显然不是拿我取乐,也不可能在心底里和我有那样的关系。
他是今日烦透了我,又有事要做,便把我随便扔在外头。既然有错处,便干脆罚跪。仅此而已。
跟扔一只平日在眼前赏玩的猫狗是一样的。
但今日这些话,我不能不说。
吾王不晓得,当年我第一次俘虏下七万周国士兵时,曾交过一个朋友。
那时我刚向殷都写了请求王令的奏报,希望吾王能定令,如何处置这些降卒。这期间我命人将降卒分开安置并发放军粮,令他们不至饿死。
传回奏报后的第二十三天,我卸下将甲,穿着布衣在营内营外闲逛,最后就逛到了一处安置降卒的地方视察,混入其中,没人发觉。彼时正午,我腹中微空,咕噜叫了一阵,正考虑回去,旁边却递来半张白饼。
是位脏兮兮的少年,十五六岁的样子。我至今已不记得他容貌,只记得他有一双明奕亮晶晶的眼睛。
周国人有自己的方言,呜哩哇啦,我听不懂,但我明白,他是把我当没分到军粮的同样的降卒了。所以他掰了一半自己的饼,给我吃。
这日午膳,我就和他蹲在一起用饼。我们很想互相交流,奈何语言实在不通,他又不会写字,互相呜哩哇啦一个时辰后,我只弄懂了他家是佃农,他弄懂了我以前是个讨饭的。其他实在不行,只得作罢。
我离开时,他握着我的手久久不放,指着外面看守他们的殷国将士,又指指我,但笑容极灿烂。
他知道我是殷国士兵,不过,也愿意与我交朋友。
可这日下午,回主帐后,我便接到了吾王王旨。
正是一张白帛。
军粮将尽,吾王没有带来粮草补充,也没有带来对降卒的任何安置之策。
传令官说,王上让将军自行决断。以及,既然这一仗打完、粮草也已耗尽,就尽快回师,因为王上甚为思念将军。
我别无选择。
两日后的傍晚,我给了他们一顿饱饭。当夜子时下令,坑杀了这七万人。
身为主将,做这种事,我也需要去监督。我看到人是很难活埋的,大部分都是一刀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