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穹顶天域。
林善从传送锚点中缓步走出，脚下是一片悬浮於云海之上的平台。
沿着记忆中的方向前行，没多久，便看到一座巍峨的仙宫建筑若隐若现。
正是他此行的目的地——‘文明终焉博物馆’。
“熵序局...”
林善念叨着这个名字。
他觉得，‘文明终焉博物馆’的存在，绝非仅仅是为了缅怀那些消逝的文明。
林善再次迈步走进博物馆。
和上次来一样，馆内依旧冷清。
只有机械声在不断重复馆内的规矩。
林善的视线扫过一件件展品。
这一次，虽然他还是看不懂，但却看得格外认真。
他停下脚步，凝视着一块破碎的石碑。
“你看出什麽了吗？”
一道低沉的声音在他身後响起。
林善转身，看到一位身着灰色长袍的男子正站在不远处。
男子的面容清瘦，眼神深邃如星空，眉宇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沧桑。
长袍上綉着复杂的纹路，彷佛流动的星河，袖口处隐约可见“熵序局”三个字。
他双手负於身後，姿态从容，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我是熵序局的人，也是这间博物馆的馆主。”
看到林善眼中的疑惑，男子开口解释，声音中带着一丝沙哑。
林善沉默片刻，目光再次落在那块石碑上，缓缓说道，“我什麽都没看到。”
馆主眼中闪过一丝错愕，“既然什麽都没看出来，为何还看得这麽认真？”
“正因为什麽都没看出来，才要认真的看。”林善给出回答。
身後馆主没有再搭话，只是静静地站立。
林善继续打量那块残缺的石碑。
“这上面气息都没有残留，你们怎麽能确定...它是前文明的遗物?”
“熵序局有熵序局的办法，总之，假不了。”馆主略带好奇的问，“你来这里，是为了辨别这些遗物的真假？”
“只是看看。”林善摇头。
话落，林善继续往前走，“这间博物馆开着，不就是给人看的吗？”
“是啊，但世人都太过忙碌，没人会去在意前文明是什麽样子的。”馆主轻轻点头，“这样也好，这些登天者都有事情做，天下才能太平。”
看林善对这些遗物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馆主缓声问道，“需要我为你介绍吗？”
林善摇头，“不用，我就看看。”
“请便。”馆主轻轻点头，说，“总有一天，我们的文明也会被装进博物馆里，被外来的游客评头论足，他们会钻研我们的力量，研究我们的历史，试图从中发现什麽，可到了那时，我们早已化为尘埃，连为自己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你知道我的身份吧？”林善突然回头看向馆主。
馆主自然地点头，“被重明选中的青帝传承人，我自然是知道的，你身上‘青’的气息是无法遮掩的，陌云婷上次带你来过，上次你来的时候，我没出来见你，但这一次，我觉得有必要和你见见。”
林善有些好奇，“见我？”
馆主的目光变得凝重，“熵序局也是虚空的一员，如果你真的选择了成为青帝，我想代表虚空无限的众生，向你表示感谢，你肩上的担子，比你想的要重得多。”
“这没什麽。”林善笑了笑，笑的很轻松，“拯救虚空，多麽伟大的事业，无数人抢着要这个位置，我只是运气比较好，不是吗？”
“你能明白就好。”馆主轻轻点头，“虚空需要青帝，但...很多人都可以是青帝，现在的问题是，重明只选择了你，没选其他人。”
“其实我来这，也有一件事想麻烦你。”绕了半天，林善才说出此趟来意。
馆主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什麽事？”
林善直视馆主，无形中的压力令那馆主後退两步。
“我想见见熵序局的创建者。”
馆主闻言，神色微微一滞，随即缓缓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你见不到的。”
“为什麽？”林善问。
馆主沉默片刻，似乎在斟酌措辞，随後低声说道，“熵序局的创建者...是深蓝大人，祂已经消失了几十个刻度时了，若是你想见现任局长，以你的身份，我倒是可以为你引荐。”
果然是深蓝吗...
林善在心中不断揣测，眼中闪过朦胧的名为污染的黑气。
他的猜想被证实了。
在平衡稳固的框架之下，任何不稳定的因素，都会被视作异端——哪怕这个因素是至高的原始神灵。
林善的思绪回到白衣林善为他讲述的人族历史。
那时候的他就很疑惑。
他始终想不明白，以原始神灵的能力，怎麽可能被人族囚禁？
如今，他终於想通了。
背後一定有某种力量在暗中推动，在人族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帮助人族囚禁了深蓝，还将这个因果强行嫁接到了人族的头上。
除了同为原始神灵的那几位外，恐怕没人能做到这一点。
人族直到现在，还稀里糊涂的以为，是他们自己囚禁了深蓝。
或许深蓝知道答案，但祂已经被这个框架视为异端。
说白了，祂已经成了整个虚空的共敌。
别的不说，以深蓝留下来的力量，从人族身上拿到打开囚笼的钥匙，简直不要太简单。
结果，百般受阻，屡屡失败。
多少有些不合理了。
或许，人族根本就不用担心深蓝的问题，哪怕人族躺着任深蓝宰割，深蓝也动不了人族。
呼~
迄今为止，他拿到的所有论证，都在不断的完善他的推测。
证实那幕後黑手的存在。
将包括原始神灵在内的一切众生玩弄於股掌之间。
林善收回思绪，看向馆长，“那就麻烦为我引荐一下那位局长。”
馆主点了点头，神情恢复了淡然，“没问题，不过，局长在外办事短期内可能回不来，我们需要互相留个联系方式。”
他说着，抬起右手，掌心缓缓浮现出一缕幽蓝色的火焰。
那火焰并不炽热，反而带着浓郁的生命力。
“这是我的生命火苗。”
林善同样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缕青色的火焰。
那火焰摇曳生辉，分出一缕交给眼前的馆主。
“这样就可以了。”馆主收回手，微微点头，“我会和局长说你的事情，最後究竟能不能见到，我也无法保证。”
“好，多谢。”林善轻声道谢。
馆主微微一笑，“不必谢我，就当我也在为虚空出一份力。”
林善没有再说什麽，转身走出博物馆。
他在天域云海中闲逛了半个月时间。
天域的每一栋建筑都如同浮空的巨兽，巍峨而神秘。
行人并不多，但每一个都散发着强大的气息。
无事可做的林善左右徘徊，正寻思要不要重操旧业种点花草的时候，怀中的玉牌微微震动。
他不再耽搁，迅速返回存续院。
“来吧，我带你见一个人。”
陌云婷早已在锚点处等待，
身姿挺拔，和最初见她时相比，神情淡然许多。
林善仔细观察后发现，这个陌云婷和他之前见到的陌云婷，是两具拥有不同性格的分身。
她的身後跟着几名侍从，身着统一的白色长袍，胸前綉着观测司的印记。
林善也没有多问，只是默默地跟在陌云婷身後。
他不断在心中默念，“我是一颗棋子...我是一颗棋子，我什麽都不知道。”
他有些担心他那一身的污染会出什麽变故，只能尽可能的压制。
污染来源於他内心和认知，除了催眠自己外，很难有其它的压制方法。
他们穿过一片云海，走着走着，原本空无一物的视线前方，突兀的多出一座辉煌的仙宫。
那仙宫通体由一种半透明的材质构成，唯美又神秘。
仙宫的顶端直插云霄，与天穹相连，给人一种无法言喻的压迫感。
“存续院观测司的办公楼，”
陌云婷简单的解释了一句，“整个存续院都被一种‘仙人指路’的法则包裹，所有的建筑都介於存在和不存在之间，必须有人指引才能找到。”
林善表面轻“嗯。”，心却在打鼓。
猜测接下来要见的人是谁。
他想过，可能是重明。
但重明应该不会轻易现身才对，陌云婷也曾说过她无法主动联系到重明。
那麽，剩下的可能性只有两种：要麽是存续院的院长，要麽是与‘观测者屏障’有关的存在。
走进仙宫，林善感受到一股压力的力量笼罩全身，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他们穿过长长的走廊，最终来到一座空荡荡的大殿。
大殿的四周弥漫着青色的雾霭。
中央，站着一道人影。
那人影背对着他们，身姿修长，脖颈间缠绕着活体符文，符文如同灵蛇般缓缓游动，散发出幽幽的光芒。
她的存在与周围的青色雾霭融为一体，给人一种既真实又虚幻的感觉。
林善觉得这人影有些熟悉，仔细多看两眼后，脑海中的回忆被唤醒。
她是那灰雾大殿中，二十四道模糊身影之一。
“你，就是林善。”
那人影缓缓转身，声音如同天籁，却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威势。
她的面容被青色雾霭遮掩，只能隐约看到一双深邃如星空的眼眸。
“是。”林善点头，面对着莫名的压力，令他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奇异的紧张。
“举起你的左手。”她说。
林善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举起左手。
手腕上，那██-9927的印记微微闪烁，散发出银色的光芒。
她也举起手，露出自己的手腕。
██-37的印记清晰可见。
旁边的陌云婷同样举起左手——她手腕上的编号是██-997。
“这些编号...是什麽意思？”林善忍不住问道。
陌云婷轻声说道，“之前的我已经和你说过，这是接近真实的象徵。”
被青色雾霭包裹的女子缓缓向林善走来。
“接近真实者有很多，但真正触及真实者，却只有那寥寥几人，未来你若是成为青帝，就会成为那寥寥几人中的一员。”
她顿了顿，目光穿透青色的雾霭，直视林善，彷佛要看透他的灵魂，“你，想要去触及真实吗？”
林善的意识已经被自己欺骗，他坚定地点头，“我早就做好准备了。”
“好。”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赞许，“超脱就是登天路的顶点，再往上，就是天，如果你已经做好了成为天的准备，我可以告诉你方法。”
“想要成为‘最古’，无法靠力量的累积。”她缓缓说道，“你需要完成三件事，才能真正踏㣉‘最古’的领域。”
“第一，需要至少五位‘最古’的认可，获得祂们的本源赐福。”她的语气平静，“这一点，你无需在意。”
“第二，”她继续说道，“你需要得到‘自然’的认可，获得自然的赐福，这一点你也无需在意。”
“第三点，是你唯一需要做的。”
“若要登临最古，需要斩断自身的兽性，兽性是连接存在和凡尘的枷锁，枷锁断，则可升天，之後再以自然法则为熔炉，重塑两具躯体，一具承载神性，成为天地法则的化身，一具承载人性，成为情感的容器，你可以选择一具躯体行走於现世，以另一道躯体融㣉天地，化为世界本源的一部分，是神还是人，由你自己选择。”
“成为最古后，你还不是青帝，重明大人会指引你走最後的路。”
“？？？”
林善一脑子的问号，却又不敢表现出来。
成就最古，就必须斩断自身兽性？
等於是直接斩断了反抗的根源，难怪那些至高的存在没有怀疑过。
他们怀疑的可能性，已经被斩断。
真是，好深的算计。
兽性本就不受待见，是众生厌恶的根性，斩断兽性，正常情况下，没人会拒绝。
而且这还是通往最古的必经之路。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让林善感到窒息。
想要成就最古的三点，除了最後的斩断兽性。
前面两点，完全就是靠关系。
五名最古的认可，以及自然的认可。
最古的认可且不说，没有明确说明最古必须是原始神灵，但自然，就差把自然改名成为‘观测司’了。
所以，每个刻度时，只有一位超脱者可以登临最古的位置，这个人是谁，其实完全是内定的。
到头来，世间所有最古，大多是九大势力的人。
这是祂们可以永远矗立在世界顶峰的原因。
白衣林善想要在这个刻度时成就最古，可能性为零，别说是这个刻度时，再过一千个刻度时，也不一定能轮到他。
无法成就最古，‘灰’在他手中就没有任何作用。
早晚会回到观测司的手中。
这个世界。
还真是，越是接近真相，就越会感到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