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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竟是他狭隘了。

　　谢衍之不好意思地撇过头，心里却因她为自己着想而喜滋滋。

　　“不过……”

　　宋锦心扭捏着提出了一个要求，“我想拜托夫君一事。”

　　谢衍之突然抬眸，不假思索道，“只要我能办到。”

　　“我想见一见山贼头目。”宋锦心很笃定，迎着谢衍之的眼，“他既然敢接李氏的命令，敢对王妃下手，我想亲口问他几个问题。”

　　＊

　　天穹似被泼了浓墨。

　　无星无月，唯有远处几点残灯如鬼火般浮在黑暗里，忽明忽灭。

　　为掩人耳目，谢衍之等入夜才带宋锦心出门，二人同去见山贼头目。

　　宋锦心一路上闭眼养神，小憩入睡，不知不觉将头放到了谢衍之的肩头，至他默默挺直了脊背，动弹不得。

　　地牢里。

　　油灯的光在山贼头目的脸上跳动，颧骨投下浓重的阴影，明明灭灭间，活人的生气正从七窍中一丝丝漏走。

　　他听见脚步声，睁开眼，害怕地张望。

　　门从外面打开。

　　“少夫人请。”

　　简行先一步迈进来，后面跟着宋锦心，最后是谢衍之。

　　头目在见到宋锦心的刹那，耳边响起谢衍之说的话，这是掌握他生杀大权的人！

　　“谢夫人。”铁链随着他的跪地而轻响，声音闷哑，山贼头目不停磕头，“小的当真知错了！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求求您给我一条生路！”

　　撕裂的伤口泛白腐烂，远远能闻到微弱的恶臭。

　　宋锦心不愿直视山贼头目，捂住口鼻，谨慎往后退，谢衍之看见一步上前，一言不发将人挡在身后。

　　如此防备的举动也没能让山贼头目死心。

　　他腆着脸，膝盖在潮湿不平的地上挪动，五官悲伤得变形，“抓你的弟兄早去见了阎王，我人不人鬼不鬼，整个山寨都没了！”

　　哭声悲怆，判若两人，全然不见最初的大马横刀。

　　谢衍之悄悄回身。

　　宋锦心似乎在思忖，神情多有沉重之意，想来没有太轻松。

　　她不知不觉撰住谢衍之的衣袖，暗暗使了点力气——一双温热的大手，覆在了她的五指，轻轻回握。

　　头咚咚撞地。

　　“夫人威猛神勇，我那兄弟不该打夫人的主意。”山贼头目说起这段，悔不该当初，哭天抹泪，“若不是见钱眼开为了几百两银子，我也不至于落得个孤家寡人的下场……”

　　鼻涕眼泪落成一块堆儿。

　　他抬臂擦脸，生满铁锈的链子刮出几道血痕，“冤有头债有主，夫人想报仇尽管去找李家人。我死了弟弟又受了非人的折磨，夫人看在全寨子都给二弟陪葬……饶了我吧！”

　　哼。

　　简行在一旁看着，扬眉一挑，心里不屑。

　　前几日知道他没说出幕后真凶，暂时性命无虞，还说着兄弟情深。

　　真到了生死关头，这满口道义的绿林好汉也搬出死人求生路，不过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一码归一码。”宋锦心壮起胆子，言简意赅。

　　地牢里的气味太过复杂，不是寻常女子受得了的对方，她拼命压住不适感。

　　宋锦心定了定心神，默念道，‘恶者伏诛，非我之罪，乃天道循环’。

　　她从谢衍之背后走出来，一步步迈到山贼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尔等坏事做尽，此等惩罚乃尔等该受。你为了钱财企图取人性命，谁来还刀下魂的一笔帐？”

　　“我的马夫……”

　　宋锦心因为哽咽无法继续，直到谢衍之走过来与之并肩，遂重新开口，“王府的侍卫、几十个村民，还有不计其数的人，全都死在尔等手里。”

　　随她一字一句说出这番话，山贼头目的目光便一点点黯淡，心气全无。

　　监牢上锁。

　　简行替主子善后，谢衍之陪宋锦心出门。

　　地牢暗室外，一片荒芜，只能听见夜风刮过山峰的呜呜声。

　　宋锦心有点冷，缩着脖子，环抱双臂搓了搓。

　　一件披风落了下来。

　　“你想如何发落此人？”谢衍之口吻淡淡，拢好披风挪开目光，“你若想他死，我即刻命人取了他的性命……”

　　“不。”

　　抢话打断，宋锦心感受着谢衍之的暖意，看着繁星点点，“夫君为我沾了太多的血，我想……此人该交由官府审判，还有幕后的李家，也该如此。”

　　平心而论。

　　历经谢二爷之事，宋锦心对京兆尹的信任感陡然下降，但私下处刑的确不妥。

　　山贼头目不明不白一死，非但白白给李家递去了把柄，谢衍之多半也会受言官弹劾，算不得上上策。

　　两害取其轻，宋锦心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报官更为妥当。

　　“李家势力遍布京州，倘若人交出去，后果便不受我控制。”谢衍之感动之余，不忘提醒，“不后悔？”

　　宋锦心确定，慎重地点头。

　　＊

　　一路上马车颠簸，宋锦心扶着车壁稳住身子。

　　她在地牢已觉得肠胃不适，又经此一晃，更是难受得绿了脸。

　　荒郊野地，无法外宿。

　　谢衍之看着她苍白的双唇，即便心疼不已却也只能唤简行放慢速度，勉强撑到了家。

　　刚到府。

　　宋锦心脚沾地，胸中一阵烦恶，头目森眩。

　　“如何？”

　　听着谢衍之关切的闻讯，宋锦心强打精神，摆摆手，勾起勉强的微笑，“不过是眩晕之症，我吃饱了坐车总爱犯，早回房躺下便好。”

　　“慢点。”谢衍之扶着她上台阶。

　　绿柳听闻少爷和夫人回来，忙从内院来迎。

　　宋锦心捂着口鼻，蹙起的眉头在宣告她的不适，连一句话也没有同丫鬟说。

　　“去取橘皮，少夫人头晕。”谢衍之带着人进院子，匆匆留下一句。

　　哇——

　　腿要往里进，宋锦心一时觉得胃整个翻转过来，一抽一抽的疼，本能张嘴就吐了一地。

　　谢衍之等她稳住身子，打横抱起宋锦心。

　　轻轻放在榻上，取来薄荷油涂在头的两侧，拿起她的手按在内关，“好点了吗？”

　　“嗯。”

　　闭着眼不看他，宋锦心放松地躺着，闻到了清新的橘子香气，“不知道谢大少爷心思细腻入微，我竟有机会享受到此等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