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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你厌倦了伦敦，你也就厌倦了生活。”

　　塞缪尔·约翰逊昔日的名言，也许充斥着老伦敦的高傲，却无可否认也代表英国昔日的繁荣与辉煌。

　　当然如今的伦敦早就不复狄更斯所处时代薄雾弥漫的浪漫，反而阴郁天气才是常态。稀疏的雾雨给伦敦城笼罩上了一层灰白的色调，仿佛福尔摩斯的时代依旧没有过去。

　　但显然，这一切与新入职的警员安迪·费奇可没有任何关系。他拉了拉长风衣的衣领，满脸无语地看着眼前的建筑。

　　“嘿，小伙子，你也许应该放松一些？”

　　他的身边，侦探警长菲利普·伊科克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警长，你之前是不是说，我们现在要造访一位货真价实的爵士？”

　　“啊，没错。菲力克斯·洛威尔爵士，因为曾经在刑侦方面的卓越贡献而受封爵士，是我们的老前辈。当然，现在他已经退休了。”

　　“我不是说这些。”安迪指着此时他们面前的招牌，“你是说我们，必须在一间裁缝店见一位功勋卓著的爵士？一位声名显赫的侦探？”

　　“有的时候，人生总是充满惊喜与意外。有的人生平正经惯了，也许总是希望晚年不正经一些。”

　　警长不置可否，从口袋里摸出雪茄。不过没有来得及点燃，因为——

　　“慎言，伊科克警长。虽然爵士应该不会在意，但要是我的话，我可不敢保证自己一定什么都不会做。”

　　突然从身后传来的女性的声音让两人一惊。

　　安迪赶紧转身望去，只看见一位身着黑色为主色调的传统女仆装的年轻少女正挺直着腰板直直地注视着他们。

　　少女看起来年龄不大，也许介于高中与大学低年级之间。黑发又直又长，很是漂亮。

　　“让开。”

　　少女看了安迪一眼，冷冷地说。

　　正在安迪疑惑的时候，警长从身侧狠狠地拉了他一把。

　　“给你个忠告，可千万别招惹这姑娘。”

　　警长特地叮嘱道，正是这句话让安迪更加疑惑了。

　　少女却仿佛没有一点在意他们两，而是径直走到裁缝店门口。安迪以为她会开门，结果少女只是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大喊：

　　“开门！我是凯拉！”

　　（凯拉……果然人如其名。）

　　安迪有些愣神地看着少女，他不得不承认眼前这名少女的外表几乎可说就是他最喜欢的那一类型。

　　但她既然能让裁缝店里的人为她开门，为什么不按门铃呢？

　　正想着，警长又从身侧用手肘捅了捅他的侧肋。

　　“别胡思乱想。我必须警告你，这姑娘可不是你能够随便打主意的对象。”

　　很显然，警长对这位少女的身份知根知底。但安迪此时依旧不能理解警长这么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就在这时候，店内同样女仆打扮的店员为少女开了门。少女没有多说什么，用一种几乎无机质的眼神转头看了安迪和警长一眼后，以向门内歪了下头的方式示意他们一起进来。

　　她的表现完全不像是她的衣着那样是一名女仆，反而更像是这里的女主人一般。

　　“不好意思，那我们就叨扰了。”

　　警长往安迪背后猛地一拍，示意他和自己一起进来。

　　_

　　虽然是裁缝店，但一层并未如刻板印象一般摆上人台展示，而是一间十分普通的会客厅。

　　“无需意外，爵士不会在这层工作。虽然看你的样子应该是把我们这里当成裁缝店了，但其实我们是手工制衣店，一层只是单纯用来谈定制规格与量体的。”

　　“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在这里定制一件西装？”

　　也许是对于少女一直以来把自己当作土老帽的态度不满，安迪挑衅地说了一句。

　　“你付得起钱的话，当然可以。喂！不许！身为警长你难道还不知道伦敦的全面禁烟法规吗？”

　　少女回了半句，立刻将视线转向刚坐下就摸出雪茄准备点火的警长，用一种严厉的目光狠狠地瞪着他。

　　“凯拉女士，这里不是开着空气净化器吗？”警长抬头看了看空气循环出风口，“没有什么关系吧？”

　　“我知道。但现在不许你引诱爵士！”

　　“喂喂，何必呢就一支也不行吗？”

　　警长无视她的警告，继续把火往烟头上引。

　　从刚才其就一直皱着眉头的少女动了动眉毛，伸出右手食指与中指比成剪刀状，毫不犹豫地向着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凭空一剪——

　　（！）

　　在安迪目不转睛地的注视下，警长手中的雪茄被看不见的力量整齐地拦腰剪断。

　　“何必呢？！那可是大卫杜夫的温斯顿丘吉尔至暗时刻！”

　　警长立刻大声惨叫起来。

　　“好好庆幸吧。要是丽姐看到有人用这么有害的玩意诱惑她的主人，不打断你的三条腿算是她当天心情好。还有，我知道你是什么目的。奉劝你最好乖乖听劝，否则爵士也保不住你。至少我和夫人一定不介意让你体会一下男人的‘至暗时刻’。”

　　凯拉比作剪刀的手指下垂，凌空指向警长的两腿之间。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警长立刻脸色苍白地翘起右腿搭在左腿之上。

　　看他这个反应，少女总算微微点头表示满意。接着她招呼一旁同样女仆打扮的店员，为安迪和警长端上红茶。

　　自始至终，她就没有碰触过任何东西，接触过任何人。就只是如同女主人一般向着店内的店员下达各种各样的指令。并且相当奇怪。所有的店员对此表现得都好像是已经完全见怪不怪了一般。

　　到这一步安迪可以很确定地说，自己很喜欢凯拉的外表，但对于她的性格却完全不感冒。

　　他本身算是个最近比较常见的年轻男人，对于一个女性如此强势地管理男人的生活这一点算是相当不满意。

　　尤其女仆打扮的凯拉在他看来，实在是毫无应有的边界感。更何况，从头至尾都只看见她在店里发号施令，却从来没见她自己动手做过什么。

　　于是他用一种阴阳怪气的口吻说：

　　“我不知道一个甚至不愿让自己的双手变得粗糙的女人有什么资格对男人指手画脚。”

　　凯拉当场翻了个白眼，将头偏向一边，看了警长一眼。

　　“喂喂喂！别这样！”

　　警长赶紧试图安抚她，但凯拉丝毫没有停顿地做出了下一步的动作。

　　她以肉眼甚至都无法识别的方式踏出一步，瞬间欺身至安迪身前，右手并拢五指呈手刀，猛地插进安迪的胸口。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太突然，以至于现场没有任何人反应过来。这其中，甚至包括安迪本人。

　　他一脸惊愕地低下头，茫然地看着胸口被凯拉得右手插入的位置。

　　看起来相当可怕，但其实非但没有流下一滴血，连伤口都根本不存在。

　　凯拉盯着他，以与先前完全相反的速度，非常非常缓慢地，就有如是刻意要让人看到整个过程一般慢慢将右手拔出。

　　“哼。”

　　凯拉用轻哼来表达自己的不悦。

　　事到如今，安迪也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

　　眼前的这个黑发少女，并不是自己先前以为的那样只发号施令自己什么都不做。而是她除了发号施令，什么都做不到。

　　因为她自身碰触不到任何他人递过来的东西。

　　眼前这个少女，并不是人类。

　　在来到这里前，安迪被告知了她的存在。从某个角度来说，她的存在是洛威尔爵士获得如今的成就与地位的起点。

　　改变了人类的科技，人类如今所拥有的所有希尔伯特空间投影装置的原型之一，被盛赞为“英国海军部最伟大的贡献”（注：本世界线英国海军部被保留，并未进行1964改制），“锚定点计划”的一员——

　　少女提起裙摆，在两人面前行了一个标准的屈膝礼。

　　“‘黄道面’（Zodiac）的序列第八号，Scorpius的自律化管理AI‘凯拉’，向两位祝安。”

　　“你……”

　　安迪看着少女，正想说些什么。却见凯拉唐突地抬起头，将视线转向一侧的老式楼梯。

　　恰好此时，通向二楼的楼道上，一位消瘦却很有气质的白发老年绅士正走下楼梯。

　　一直咄咄逼人的少女立刻退到一旁，恭恭敬敬地弯下腰。同时，一直在招待客人的女仆打扮的店员们也紧跟在少女身后在楼梯两侧站定，恭敬地弯腰行礼。

　　“许久未见，烦扰了，爵士。”

　　一直显得很随意的警长也立刻起身，恭敬地向老绅士低头行了一礼，同时用视线向安迪示意。

　　此时已经确认了这位老绅士身份的安迪赶紧跟着行礼。

　　一直以来以正统英国人的标准来要求自己的安迪自然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在一位勋位爵士面前失礼。

　　“真不错，年轻人。”老绅士称赞说，“这年头能在面对凯拉的试探时依旧保持冷静的，可是不太多见。”

　　“他就是有些鲁莽，别的真没什么好指责的。

　　“鲁莽一些不错啊，年轻人还是保持拼搏的心性最重要。做事可以慢慢学，心性可改不了。”

　　但颇有些可笑的是，一边如此说着十分正经的话，爵士一边向着警长挤眉弄眼。

　　他的表情甚至有着那么一丝的……猥琐？

　　警长会意地露出了同样猥琐的表情，他从里侧的口袋中摸出那盒雪茄，准备递上前去。

　　“夫人！爵爷又开始了！”

　　明明低着头应该什么都没看到的凯拉突然大声喊了一句。

　　立刻，一支手杖从二楼飞出，不偏不倚地砸中爵士的脑袋。当场把这位老爵士砸得原地一踉跄。

　　“说过多少次了！医生不许你抽烟！你为什么就是说不听！凯拉！给我把伊科克赶出去！”

　　“哦不！艾莉，你不能这样！我们真的有公务要办的。”

　　老爵士以夸张的动作向着楼上不断哀嚎。但楼上立刻扔下了更多的杂物，将老爵士与警长砸得落荒而逃。

　　“……”

　　凯拉抬起头，斜眼看了目瞪口呆的安迪一眼，就像是在问“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在她的逼视下，安迪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投降。

　　他持近年来英伦年轻人比较流行的“新世代保守主义”的立场，如前文所述对女性强势地管理男人的生活这一点持反对的态度。

　　然而不以身份定性，保守理智且追求正确，这是“新世代保守主义”公开的追求。

　　既然是医生明确的禁令，且得到女主人的授权，并非是无理取闹的任性妄为。那依照新时代保守主义立场，如此正确的行为必须被认同。

　　“我们就这么等着？”

　　看事态变得有些不可收拾，安迪略微凑过头去小声向凯拉问道。

　　“等爵士道了歉认了错，夫人自然会消气的。急什么？等着就是了。我没依照夫人的要求直接把你们赶出去已经是看在爵士的面子上了。”

　　安迪无奈地耸了耸肩。

　　凯拉既然毫不犹豫地，坚定地站在了夫人那边，他身为完全的外人自然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