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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大结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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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乾的双眼瞬间亮了。

  “娘亲……”

  他呆呆地看着那停在自己发上的温暖的手,眼底似有水光闪动。

  娘亲,从来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他。

  充满爱意与温柔的眼神。

  “你好了……娘。”

  李乾声音哽咽,好像自己寻找了很多年的东西,终有一朝,出现在他面前……

  只是他从五岁稚童,长到如今的翩翩少年,缺失了那么多年的真挚的爱意,如今虽有弥补,但心底总难圆。

  够了。

  已经足够了。

  李乾匆匆抬袖,抿去眼角的那一抹泪痕,对谢绾咧出一个阳光而明媚的笑。

  “娘,你肚子饿不饿,孤这就命他们将膳食呈上来。”

  李乾正要召唤候在外面的宫人,谢绾却突然开口。

  “环佩呢?”

  记忆回笼,她知道自己的蛊虫已祛,自己又有了属于人的情绪,但那些过往的爱恨,先搁在一旁吧。

  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她突然特别想见环佩。

  好像……

  很久很久都不曾见过她了。

  “她睡了吗?她在哪里,我这就去找她。”

  谢绾心底涌出一股冲动,她快步朝外殿走去,环佩的住处在另一间偏院中,有两条巷子的距离。

  从前环佩是想搬来跟她一起住的,可她性子冷淡,不喜旁人靠近,所以将环佩和殿内伺候的宫人,都远远赶了出去。

  如今推开门扇,看着外头皎洁清冷的月华,还有那孤冷的宫墙,一时有些后悔。

  她的环佩姐姐,如姐似母,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她的事,她往后不能再那样冷薄的待她了。

  对了,环佩前几日不是过生辰吗?她还欠她一碗长寿面……

  谢绾脚步顿住,看向身后追过来的李乾,“乾儿,我睡了几日了?”

  李乾眼底装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复杂和深沉。

  “三日。”

  “还好还好。”

  谢绾拉着他的袖子,解释道,“昏迷那日,是你环佩姑姑的生辰,你去吩咐膳房多做些桂花味的糕点来,你环佩姑姑喜欢这个口味。”

  “还有我箱子里那一对鸽血红宝石的二铛,记得差人取来,稍顷一并送过来。”

  “你可有给环佩姑姑准备生辰礼?若没有的话,明儿记得补上。”

  谢绾又交代了几句后,确认没有遗漏的,便转身欲走。

  她心里总有个声音告诉她,要快点见到环佩,再晚些就见不到了。

  可亵衣的袖子,却被李乾拽住。

  李乾眸中倒影着月华,温声解释,“娘,环佩姑姑死了。”

  他不欲撒谎,也不想做过多的隐瞒,因为真相便是真相,即便无情。

  “你在开什么玩笑。”

  谢绾狂跳不已的心脏,一瞬间,落回原地。

  她掰开李乾拽着自己袖子的手指,看他的眼神,带着愠怒。

  “你环佩姑姑身体好得很,不许你这么咒她。”

  李乾知道她无法接受,父皇也交代过他,过些日子,再告诉娘亲真相。

  可聪慧如娘亲,又岂会看不出端倪?

  倒不如一开始便将伤口扯开,彼此接受之后,再任伤口慢慢愈合。

  “娘,你体内的蛊虫需要替换到另外一个人身上,黄道长换到了他的身上,但儿臣身边的殷宁心怀贼意,趁人不备超您下手,环佩姑姑为了保护您,为您挡刀而死。”

  “尸体被黄道长带走,不知被埋在了何处。”

  “这几天,父皇一直命禁军寻找黄道长的踪迹,应该快找到了……”

  哐当。

  谢绾双膝一软,身子重重撞在那雕着芙蓉花的廊柱之上。

  面色比月光还惨白。

  “你在开什么玩笑。”

  谢绾声音沙哑至极,连连后退,却退无可退。

  “乾儿,不会的,黄道长说了,他找到了将蛊虫引出体外的秘物,很简单的,我睡一觉就好了……”

  黄道长从来没骗过她。

  无论是在谢府还是在崆峒山,他言有诺行必果,他说到的皆能做到,不差毫厘。

  他说的那么简单,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殿下!”

  血三身披铠甲,匆匆闯入院内。

  看见谢绾后,眼底闪过一抹亮色,但那亮色却挡不住眉间的忧蹙。

  原本要说的话,因为谢绾的存在,一时之间,也变得犹疑起来,不知如何开口。

  内外的气息,压抑到极致。

  就连薄冷的风都不吹了,只有那重重宫檐被月光打下的投影,垂在稀少的地面上,压了一重又一重。

  李乾冷眸眯起,“说!”

  事已至此,总要面对现实,没有什么可瞒的。

  血三只好硬着头皮道。

  “殿下,绾嬷嬷,属下带领禁军同越统领一起,全城搜查黄道长的踪迹,最后在城北的荒岭上,寻到了一具半残的尸体。”

  “尸体的下半身,已被野兽叼走……”

  “上半身也被啃得不成样子,但却能辨别出来,正是……黄道长。”

  什么?!

  谢绾不可置信地看向血三,冲到他的面前,揪着他的衣领,哑声道。

  “你在说什么?”

  “你在开什么玩笑!”

  道长怎么会死?又怎么会是这种死法?!

  她穿的本就冷薄,双手抓着那铠甲晃动几瞬,手心手背已被勒处一片淤青,更隐现淡淡的血痕。

  “你在说谎对不对?”

  “你们找错人了对不对?”

  看着眼前满脸苦涩的血三,耳边听着那荒诞不羁好似天方夜谭的笑话,谢绾一时恍惚,一时分不清楚到底刚才的梦是现实,还是眼前的现实只是一场梦……

  同样残忍,让她无法接受!

  “娘!”

  李乾快步走来,少年孔武有力的双臂,挡住了她接下来的动作。

  面色严肃,眸光沉重,“尸体在哪里,带我们过去一趟!”

  无论是真是假,总要分辨清楚!

  ……

  养心殿的月华,必其他宫殿要更暗一些。

  好在满院的灯火,照亮重重墙围,将宫殿内外,映照得亮如白昼。

  院内,几十个侍卫阔刀而立,面色端肃,身凝冷芒。

  灯火通明的大殿,殿门大开,那嵌了受命于天四个大字的牌匾,散发着金黄色的光泽,将灯火折射到地面上,打在那被白布蒙着半身的亡人身上。

  一身玄衣的李承赫,背影看着荒凉又凄苦。

  他站在那尸体前,久久不语。

  直到外头传来侍卫们下跪行礼的声音,直到李乾清亮的嗓音在背后响起。

  “娘,你走慢一点。”

  他才从那深陷的情绪中将自己拔出来,看向冲过来的身形不稳的谢绾,看到了她眸中的担忧之色,先是一喜,而后长叹一声。

  有情绪,会快乐。

  但也会痛苦。

  他多希望绾儿醒来之后,往后余生他带给她的,皆是快乐。

  可……

  “不要看。”

  他上前两步,用宽大的袖子挡住她的双眼,不忍让她看向地上那已血肉模糊,被冻成冰块的半具尸体。

  “逝者已逝,就让道长安心的去吧。”

  “京中有擅尸画者,可为尸体描眉画面,整理仪容。”

  “道长一生闲逸如清风,也不愿自己的狼狈被大家看见。”

  “绾儿,别看。”

  大病初愈,他实在不忍她看这般残忍的东西。

  “李承赫。”

  “放手。”

  被宽袖掩住的双眼,看着眼前那绣着暗纹的龙爪,声音带着命令。

  “我数到三。”

  从前,在谢府时,绾儿生他的气,就会倒计时。

  那时,不等她第一个数字出来,他便会任予任求。

  这般举动,虽显霸道,但却是彼此之间的亲昵。

  此刻,再从谢绾的口中说出,让李承赫生出一种恍然隔世之感。

  谢绾见他不动弹,一把扯开他的袖子,冲到那尸体面前。

  站定之后,只一眼便认出来。

  这不是黄道长是谁?

  那原本仙风道骨的容颜,此刻被树枝、碎石刮花,看不清本来面目,只有对他熟悉至极之人,比如谢绾,比如他新收的那个养在崆峒山的小徒弟,才能一眼认出。

  他是先被咬死的。

  脖颈上野兽的牙印,扎进去几个又深又长的豁口,从里流出的血液已干透了,将整个上半身和那破烂的衣衫,全染成乌黑的血浆。

  谢绾心痛至极,伸手揭开那掩盖他身形的白布。

  只见腰腹往下的位置,再无他物。

  只有两个被咬碎的他长穿的罗鞋,青囊已变红褐,破破烂烂地扣在那本来双脚的位置。

  死在冬月,冰雪满身,死无全尸。

  谢绾只觉天旋地转,控制不住地惨叫一声,一口心头血喷出来,溅在黄道长的心脏之上,那里,一对透明的蛊虫,从心脏的缺漏处爬出来,在血液中涌动。

  一旁的李承赫看到这一幕,猛地拔剑,对那蛊虫连砍数刀,彻底粉粹之后,才扶着面色惨白如霜雪的谢绾,心痛道。

  “绾儿,你大病初愈,不便见此情景。”

  “道长的尸身,我必会厚葬,以国礼待之,等一切丧葬仪程准备好,我再让人通知你。”

  “绾儿,你这条命,是道长冒死救回来的,道长绝不希望他从死神手中抢过来的这条命,再因他沉沦!”

  谢绾瘫在李承赫怀中,脑海中滑过跟黄道长相处的一幕幕,又想起梦中李承赫变成逆王,攻破扬州城,杀了她夫君斐玉珩的情景,只觉天旋地转,神魂震荡不安。

  “为什么要让我清醒过来……”

  她心脏痛的好似一万只蚂蚁在爬,她抓着李承赫的袖子,不知不觉,已泪流满面。

  “为什么?”

  “比起清醒的痛苦着,我倒宁愿麻木地活着……”

  “李承赫……”

  “我真的没有力气了啊……”

  无边的悲怆像海水一样淹没她,谢绾只觉得自己如同红尘中一只最微不足道的小舟,一阵阵风浪,挟裹着足以将她掀翻的海涛,让她沉沦又挣扎,痛苦又绝望。

  直到耳边传来李乾的低唤声。

  “娘……”

  “你不要吓乾儿……”

  她才从那悲愤欲亡的情绪中挺过来,看着不知不觉身量比她还高的少年,她眼底滑过一抹哀惨和怜意。

  乾儿是她生命的延续,是她至死都无法放下的羁绊。

  她既然是母亲,便不能那么自私了。

  她要尽一个母亲该尽的义务……

  “乾儿。”

  谢绾唤着他的名字,缓缓道,“你的名字是你父皇给你起的,如今你也大了,娘给你起一个表字可好?”

  李乾眼底滑过惊喜之色。

  “好,娘,你取什么乾儿都喜欢!”

  谢绾泪中带笑,想起许多故人,喃喃道。

  “金银财宝总有尽,权势富贵枉浮云,娘所求不多,只盼你能一生健康平安,荣和到老。”

  “就叫长青吧。”

  “松柏长青,仙鹤千年。”

  替那些早早亡命的故人,活过他们不曾经历的岁月,好好守着这人间,守一份圆满。

  ……

  ……

  腐臭的水牢内。

  腥味弥漫。

  及腰的水池子中,那浑身皆是伤口,整个人被泡的虚肿,双手被勒在铁链之中,面露死灰之态的女子,听到木门晃动的声音后,猛地抬眸,麻木的眼神看向声音发出来的地方。

  一身紫色圆领锦袍的少年,头戴太子冠冕,华资天成,矜贵无双。

  他一进来,这昏暗的水牢都似乎变亮了。

  看见是他后,被折磨的半死不活的殷宁眼底闪过一抹失望之色,垂下双眸,不再多看。

  李乾见状,冷笑一声。

  “怎么?你以为是谁?”

  “是救你的人吗?”

  殷宁眼神闪烁,没有说话。

  越千将她关押在此时,对她承诺过,谋害之事是他们两人合伙所为,如今出了意外,他绝不会弃她于不顾。

  所以,她虽遭受着惨无人道的折磨,却知道自己不会死,也不愿死。

  她在等着越千救她。

  李乾似乎看出了她心中所想,眸中冷意更盛,幽幽开口。

  “殷宁,祖籍淮比县宋家庄镇青木村,世代务农。”

  “父殷大为,上山采药意外落水,不治而亡。”

  “母因财产纠纷,被村人杀害。”

  “你便是当初崆峒山下,指认娘亲画像,被父皇赏了一袋银子的少女,对吗?”

  殷宁闻言,面色大变,不可置信地抬头,眼底带着惊恐之色。

  “你……你……”

  这几日的时间,怎么来的及去崆峒山巡查!

  她的真实身份……太子早就知道了对吗?

  那为什么……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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