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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你想为她报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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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话一出,满室寂静。

  李承赫看向黄道长,眸光深晦,“何为一命换一命,怎么换?拿什么换?”

  事到如今,黄道长也不再隐瞒,如实道。

  “此生死蛊,一旦成型,无药可解,无计可施,唯有一条路,就是更换寄主。”

  “将生死蛊引到另外一人身上,可以救活原本被蛊虫寄生之人,但蛊虫逢此骤变,只怕会加快反噬,那另外被寄生之人,绝活不过三日。”

  “而且,也不是谁都能成为生死蛊的新寄主的。”

  “只有跟原身有大因果之人,才能承受生死蛊的寄生,才能保住原身的命。”

  “这世间,与谢丫头有大因果之人,莫非你们三人。”

  “所以,要想救活谢丫头,你们三人之中,必有一人要丧命。”

  黄道长说完,不再多言,抬眸打量三人的神色。

  李承赫凤眸微垂,不辨喜怒,只是按在那椅子上的右手,逐渐用力,似乎已做出了什么决定。

  李乾的表情先是茫然,而后便是愤怒,面上显现挣扎之色,最后变成决然,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

  环佩则立刻挺身而处,眸光哀伤但笃定,直直地看着黄道长,“我来吧。”

  她看着殿外又起的飞雪,雪花的清冷混合着殿内幽寂的香气,眼前流转过自己这仓皇的一生,洒然一笑。

  “我本是谢府的一个奴婢,一生最大的前途,不过是找个管家嫁了,或出府寻个良人,在后宅之中,寂寂一生,平平无奇。”

  “可世事难料,竟然来了京城,不仅做了太子府的管家,还成为了这后宫的环佩姑姑,锒铛二三十年,富贵荣华无限,这一辈子过的也值了。”

  “能用这条贱命,换小姐一命,我甘之如饴,万死不辞。”

  环佩想的清楚。

  既然三人中必须要死一个,死的那个只能是她。

  另外两个人,一个是这天下的君王,一个是小姐在世上唯一的血脉和惦念。

  他们活着,才能给小姐带来最大的利益和依靠。

  她不过一个奴婢,虽然有些管家才能,但天下最不缺好用的奴婢,只要有权有势,随便换一个就可以。

  六岁那年,娘拉着她的手在卖身契上,按了手印。

  她一生的解决,便也注定了。

  生是谢家的人,死是谢家的魂。

  死了,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爹娘、老爷,夫人,还有谢府的那些旧人们,在下面等了她许多年,午夜梦回时,总能梦到他们冲她招手。

  如今……

  总算能团聚了。

  想到这儿,环佩转身,跪在李乾和李承赫面前。

  语气认真至极,“我意已决,求陛下和殿下开恩,让奴婢为小姐赴死。”

  “环佩姑姑!”

  李乾再也坐不住,忙上前将她扶起,脸色青白交加,眼底尽是痛色。

  “也许还有其他的办法,你不要这么冲动!”

  他在宫中长大的这些年,虽然众星拱月,实则孤独的很。

  愉妃对他别有算计,娘亲陪他时间太短,父皇对他有过于严厉,唯一给他全部关怀和信任的人,便是环佩姑姑。

  虽然二者没有血脉的牵绊,但在他心中,环佩姑姑已经是他的半个长辈,他怎能坐视她为了娘亲赴死?!

  李乾看向黄道长,眼神中带着少年太子罕见的哀求之色。

  “黄爷爷,您一定有其他办法的对不对?”

  “非要是至亲之人吗?不能用其他人来代替吗?”

  黄道长抬眸,看着他眼底的血痕,长叹一声。

  “太子,天下万物,皆得天而生,得时而养,各有其命数。”

  “老道观你眉眼之间,隐有嗜杀之色,想来也曾轻贱过许多性命吧?”

  “天道轮回,因果不需,这是你的劫难,也是谢丫头的命数。”

  “你们需要尽快做决定,若三日只能不更换宿体的话,错过了最佳时机,便是把你们的命都搭上,也徒劳无用。”

  “明日,给老夫答案。”

  “今日,老夫还有些事要跟谢丫头沟通一下,便不再多陪你们了。”

  黄道长离开之事,环佩不知想到什么,眼神一闪,冲李承赫和李乾行了礼之后,匆匆跟上。

  “道长且慢。”

  她追了出来。

  斑白的发丝,和眼角的皱纹,遮挡不了这多年尊贵优渥身份下的疲惫和沧桑。

  “何事?”

  黄道长停下脚步,转眸看她,看到她印堂之中一闪而逝的死气后,心底生出些不忍。

  命局已定,只怕难改了。

  环佩引着黄道长到偏僻处,问他,“您手中有毒药吗?”

  黄道长眸光微怔,“什么意思?”

  环佩涩然一笑,“不必见血封喉,而是饮用之后,几日之后猝亡的那种毒药,必须无解药可解。”

  “这样,我吞下毒药后,必死之局,陛下和太子也不会犹疑挣扎了,小姐的身体也能尽快痊愈了。”

  黄道长深深看她一眼。

  风,吹散雪幕,吹落片片琼玉。

  她的白发和白雪,让黄道长也想起从前。

  从前,在谢府为李承赫治病时,谢绾那小丫头,总爱玩闹,要么过来找他听故事,要么折腾他那一尊炼丹炉。

  每回闹得满殿狼藉才离开。

  那是,比谢绾大不了几岁的少女环佩,会提着厨房新做的糕点,匆匆过来赔礼道歉。

  一边说话哄他开心,一边为他收拾屋舍内的狼藉……

  这么多年过去了。

  那个温柔又专注,懂事又细心的小环佩,也变成一个大嬷嬷了。

  她有一颗玲珑心,又有着让人动容的忠贞与爱恨。

  生死在她面前,变得异常轻薄,好似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一般。

  “有。”

  黄道长用拂尘替她扫去鬓边的飞雪,看她的眼神,如看自家小辈一般。

  “老道那里,有无色无味的毒药,中毒之后的第三日,会在夜梦中一睡不醒,去世之后,身体留香,久久不散。”

  环佩闻言,眼底染上真挚的笑意。

  “如此,便多谢您老人家了。”

  黄道长见她还能笑出来,手持拂尘的手放回袖中,目光看向别处,轻声道。

  “老道问过谢丫头。”

  “若你和他们父子二人同时遭遇危险,她先救谁。”

  “小姐说什么?”环佩眼眸微亮?

  “她说……救你。”

  黄道长语罢,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只是离开的背影,多了些蹒跚。

  而环佩,听到谢绾的选择后,眼眶一热,泪水滚了出来。

  小姐……

  终于原谅她了,对吗?

  ……

  夜色如漆,胶着难辨。

  李乾无法入睡,在殿中来回踱步。

  一边走来走去,一边同那伺立在旁的殷宁商议。

  “不行,孤不能坐视环佩姑姑就这么死在孤的面前,你去命人将这些年伺候娘亲的宫人全带过来,还有那位被幽禁多年的愉妃娘娘……”

  “但凡平日跟娘有接触的人,但凡十年前便认识娘的人,全拽出来!”

  “孤就不信了,这天底下再找不出第四个跟娘亲有因果之人!”

  殷宁低垂着头,面容被幔帐的阴影挡住,昏暗一片,看不清神色。

  语气,却极为懊恼。

  “若黄道长早一个月进京便好了。”

  李乾脚步顿住,不善地看着她,眸光隐带威胁之色,“何出此言?”

  殷宁恭声道:“您忘了?一个月前绾嬷嬷刚把那斐氏杀了,斐氏若不死,算得上是绾嬷嬷的故人和旧友了,纠缠这么多年,因果肯定极为深重。”

  “可惜……”

  李乾也想起此事,眼底闪过一抹恨意。

  却是对那斐氏的恨。

  “这能怪娘亲?全怪那斐氏不知好歹!娘若真想杀她,何必好吃好喝地养了她五年?这五年来装疯卖傻,娘实在受不了了,才给了她一个果断!”

  李乾说完,不知为何,眼前忽然闪过黄道长那张清瘦的脸。

  养心殿内,黄道长眸光如炬,似是要洞穿他的内心。

  幽幽道:“太子,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他心底一个咯噔,想到一种可能性。

  若不是那晚,他杀了那两只白狐泄愤,又让殷宁将那狐狸做成的手套送给娘亲当祭品。

  也许娘亲不会心情那么差,也不会那般极端,当场杀了斐香衾。

  也许……就不会落得今日这举步维艰的下场了。

  不不不。

  越想,心头的慌乱之色越重,李乾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你……”

  李乾眼底暗芒涌动,吩咐殷宁,“从现在起,太子府所有宫人戒严,谁也不许休息,请黄道长过来坐镇,将宫中所有跟娘接触过的人都带到黄道长面前,任他一一掐算!”

  “遵命。”

  殷宁恭声应下,退出了大殿。

  ……

  殿外那长廊与假山的交汇处,一道灰色的暗影来回徘徊,在雪地上踩出一圈痕迹。

  殷宁眸光微眯,提着裙子快步走了过去。

  两人藏身到假山石后,确定周围无人监视后,才开口说话。

  先说话的是殷宁。

  “今日之事,陛下也告诉你了?”

  她的对面,面无表情的越千颔首,眼底闪过一抹嘲色。

  “将谢氏身上的蛊虫取出后,需要有新的心脏来替换,因为之前饮的是鹿血,所以黄道长建议去找十几头活鹿过来,明日待他查验选择。”

  “但是……”

  越千眸光一顿,声音冷淡似霜雪,“陛下认为,用野兽的心脏,到底不妥当,便命我连夜挑几个二十多岁的女子,悄悄带进宫内,明日若出现意外,用人心替换谢氏的心脏。”

  此话一出,二人之间气氛凝固,久久无语。

  许久之后,压在树枝上的雪落尽领子里,才让殷宁从回忆中清醒过来,眼底,却流露出一抹掩藏多年的恨意。

  “是啊……”

  “陛下的爱人,太子的生母,世上最尊贵最重要的女子……”

  “跟她这条命比起来,旁人的命又算得了什么呢?”

  当年,她的娘亲,不也是因此而亡吗?

  李承赫到崆峒山寻人,她不顾母亲的阻拦和暗示,说她认识画中的女子,成为众矢之的。

  李承赫走后,她的母亲被村里的族叔,杀死在荒野。

  而她,却被转手贩卖,一路奔波,成为了江州城的一个小乞丐。

  可能老天怜她不得报母恩吧……

  让她在因缘际会之下,成为了太子李乾的贴身宫女,来到了这九五之殿,日日看着那害死娘亲的元凶,坐在金銮殿上逍遥快活。

  凭什么她的娘亲要死?李乾的娘亲却被人众人捧着、筹谋着、用尽天下的资源,让深山的老道长亲赴京城,只为救她一命?

  这不公平。

  殷宁眼底恨意流转,墨色的瞳孔看向越千,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声道。

  “你不是……”

  “想为她报仇吗?”

  ……

  谢绾睡了一个好觉。

  次日醒来时,听到雀人在枝头啁啾。

  她将长发挽起,别了一只简单的玉兰簪子,面如满月一般,温柔皎洁。

  外头雪已停了。

  日光正盛。

  照在雪地上,反射出一层耀眼的白光,亮的让人几乎睁不开眼。

  昨夜,黄道长为她施针不说,又逼着太医院的人按照他的配方,熬了一大桶药水。

  配方里,尽是虫蛇毒蝎之物,吓得那群太医们去寻李承赫求助。

  李承赫知道黄道长的本事,大手一挥让众太医都听他的。

  太医们只好苦着脸,将那看似剧毒地药水抬过来,待她开始浸泡药浴时,也不敢走,跟黄道长一起在外头候到半夜,给她请了平安脉,确认她身体无碍后,才敢离开。

  今日,谢绾一起来,便觉得浑身上下,充满了力气。

  好像……

  还能再活个几十年那样。

  她看着镜中荣光焕发的自己,有些无奈地做了个表情,而后披着锦裘,朝外殿走去。

  外殿。

  环佩端着面前的药碗,在黄道长复杂的眼神中,释然一笑。

  接着,一饮而尽。

  入口,甘醇清甜,不像是毒药,倒像是一杯藏了三年的桃花酿。

  这毒药好,是甜的。

  死的也安逸,在睡梦中不疼不痒的离开。

  环佩对黄道长盈盈行了一礼,而后用帕子擦去唇角的水渍,刚擦干净,便听到内殿帘幕晃动,柔慢的脚步声,徐徐朝这边走来。

  她蓦地转身,眼底洋溢出一个明媚而温柔的笑。

  “小姐,你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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