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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容公子上线

浮沉传 凉子姑娘 14959 2025-10-11 0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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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起郭国府,浮滢就想起那个正娘子郭王氏的嘴脸了,她可是梁京城出了名的“悍妇”。堂堂国府娘子,一张嘴不饶人。当初在褚公府落筷一事,浮滢可全都看在眼里。

  这郭国府有一嫡子郭宥,一庶子郭忧。

  “忧”乃愁字,用此字作名,可见这位庶子在家中的地位。

  郭宥虽尚未参加科考,无官衔,可他是嫡子,郭老爷早在他过十五周岁时就把郭国府的子爵之位早早就立帖传给了郭宥。

  子爵虽是四等,不如公、侯、伯前三等,但这子爵之位,也可护郭宥一生。

  将来若是不想参加科考,靠这子爵之位就可得一个六品梁京小官,一世无忧。

  浮滢压根就没敢想这位嫡公子,她猜到那舒红袖定是给浮湘挑上了庶子郭忧。

  郭忧是七品梁京外乡小官,是管田产、铺子、私宅租赁一职的。官衔不大,但是个肥差。

  这郭忧,浮滢倒听尹柄提过一两次,说他捞到了流水肥差,每次回京都要带几马车的回礼。做事高调,一点都不知隐藏。

  郭老爷早年还怀疑他贪污,可查了账目发现并无不妥。

  郭忧行事高调,胆子却小,贪污一事不敢做。实在是那田产、铺子太多,租赁的也多,这才能收回一些扣押,且数目不小。

  早年纳过一个妾室,红颜薄命,过门不到半年人就没了。

  郭忧母亲早逝,他一年三五月都在外乡,回京次数不多,故而这娶正娘子一事,也就一直耽搁。

  郭国府看似风光,可这两个儿子,没一个适合浮湘。

  一个她配不上。

  一个实在有些窝囊。

  浮滢脑子嗡嗡的,看着眼前的浮湘,她就想起那个没脑子,嫁去孟镇的浮漪了。

  浮沁微微欠着身子,伸手提起水铫子,将热茶倒入杯盏中,“浮湘,大姐姐虽说已出嫁白府,本不该插手你的私事。可自古婚嫁一事,乃是女子后半生的路,一旦走错,再无退路。”

  她再起身,走到浮湘跟前,“你无阿娘,父亲虽看重仕途,可前有我们三姐妹低嫁,后有父亲不甘。故而这门亲事,是父亲看重容公府地位,权衡利弊给你求来的。再者,容公府与咱们褚府都是公府等级,并未有何不妥之处。父亲也没让你嫁给容府庶子,而是选了嫡二公子。你虽说与我是亲姐妹,可你毕竟从阿娘一脉为庶……”

  浮沁说得急了,没给浮湘在浮兰这个外女面前留面子,浮湘一脸埋怨死死盯着浮沁。

  浮沁随即忙拐过这话茬,“今日你先顺了父亲的意,与那容二公子踢一场,等这事过了,咱们再从长计议。”

  浮沁这话也说得心虚。

  这若是真上场踢了双蹴鞠,满场众人谁不会认为这亲事算是搭上沿了。

  浮湘连连摆头,作出一副绝不去的表情,“姐姐,我已答应了红袖,再过几日去郭国府参加米酒会,已说出口的话,怎收回。”

  浮滢忍不住了,猛地站起,“那你为何不让父亲回了这蹴鞠一事,眼下倒好,你不去,谁去!”

  浮湘扳动着指头,小声嘀咕,“红袖说今日蹴鞠她会与郭宥公子一同前来,我想着也能趁着这蹴鞠一事,先认识。”

  浮滢瘫坐在蒲团上,连饮三杯热茶,她实在懊恼,唤来婢女,“上酒!”

  浮沉在一旁,看着心里暗笑。

  这真是好戏,自达道一事,她算是碰到唯一能逗笑她的好戏了。

  浮沉肯定,这双人为主力蹴鞠一事,这位四姐姐,是绝不会上场的。

  她还在思虑,旧溪园外已歇了闵国府的马车,正娘子闵张氏和闵瞻二人前来。浮沉速速上前,陪着闵张氏在帐子内说了一阵子话。闵瞻瞧着这蹴鞠场内的男子除了踢辅助的十几人,主力只有他一人,正要寻个由头回去时,身后有男子声唤他,“闵兄倒是来得早。”

  闵瞻回头一瞧,唤他名之人,正是刚坐着马车匆匆赶来的容亦铮。

  只见他穿一件白直襟衫,腰间挂一枚玉佩、两只绣包。束发,发髻上别一根青藤条。走来时,他礼貌整整衣冠,作揖,行礼。

  闵瞻也赶紧依着礼数回了礼,“恭喜容兄高升,今日来蹴鞠,瞧着真是容光焕发,哈哈。”

  容亦铮礼貌一笑,“闵兄有礼了,今日蹴鞠,闵兄可得小心这腿。”

  闵瞻这才想起,几日前上早朝时伤到了腿,容亦铮给他刚好瞧过。

  闵瞻刚要道谢时,只见容亦铮眉目如画,眼神清澈,那眼神温柔到像是能融化春日的雪,很是温暖,又柔和。

  闵瞻感叹,不愧是看病救人的慧眼,这察觉的凌冽,正是如三月阳光,舒适惬意。

  他稍稍回神,“今日蹴鞠,容兄这身板,可行?”

  容亦铮礼貌笑笑,搂着闵瞻进了蹴鞠会场,“硕人俣俣,公庭万舞。有力如虎,执辔如组。自当不会让闵兄比下去的。”

  闵瞻爽朗大笑,“既是如此,自当与容兄一比高低。”

  浮沉老远就瞧见了容亦铮,连连感叹这容公子果真是仪表堂堂、一表人才。远看他身穿清白衣衫,像是柔柔弱弱之姿,可他揽手与闵瞻谈笑间又是英气十足之范。

  浮沉还留意到,这位容公子一进旧溪园的门就一直朝褚公府的帐子时不时地瞧几眼。

  难道这位容公子,未见四姐,已痴恋四姐?

  浮沉行了礼,又去别的帐子内问了好,再速速回到褚公府帐子内。

  只见浮湘按兵不动,只顾吃糕点,不挪步身子。

  蹴鞠场内,其余二十人都是褚府、闵府和舒府擅踢毬的家臣,各个脚力了得,在那踢鞠互相打闹。而真正的主角只有闵瞻和容亦铮二人,还差两人。褚槐为了给浮湘机会,送的请帖本就不多,除了这些次府、商贾和前来看蹴鞠比赛的看客,场面上只有这二人尴尬站着。

  浮湘还一动不动。

  浮沉此时也不知如何了,总不能她这个主客出面与这二位公子打吧。

  浮兰站在浮沉一旁,看着风吹乱她的发,心里不忍。

  此刻,浮沉是主,她若是出马上阵,旁人会说褚公府组这局是来应付差事的。她若是不出去,那位四姑娘又不动。大姑娘和三姑娘苦口劝说了半个时辰都没用。

  浮兰看一眼坐在蒲团上的浮沁和浮滢,此时她是真为浮沉心酸。

  浮沁见劝说无用,倒也再不废口舌了,索性只顾着吃糕点饮茶,一言不发。像是要坐等浮沉来应付。

  浮滢坐立不安,端起酒盅又速速放下。

  坐下起来多次,也没法子。

  浮沉站在帐子外,心思游历。若不是为了替尤氏,这出戏她绝不会来当陪唱。

  浮滢站起,拉拉衣襟,从蒲团处起来,“五妹妹,我上吧。”

  浮沉一愣。

  浮滢能站出来,倒是出乎了浮沉的意料。这位三姐姐素来不问世事,但凡遇到豆子大的事,她都会置身事外,决不让自个难堪下不来台。

  这今日是吹了哪门子风,竟要替她解围。

  浮沁也一脸纳闷,她小心拉拉浮滢的衣衫,轻轻摇头。

  浮滢一笑,再挪到浮沉跟前,“事是四姑娘惹的,现下已无法收场,帖子已送,人已到。若是再拖下去,丢的不是五姑娘你一人的脸,是整个褚府的脸,还有我这个三姐姐的脸。”

  浮滢欲脱下披风,被浮沉摁住手,“三姐姐出阁不满三年,依着规矩也不该是三姐姐你来。”

  浮沉脱掉红斗篷,递给浮兰,“我去。”

  浮兰回神,把红斗篷又反披给浮沉。

  她脱下斗篷,迎风挽起发,将两鬓乱发别起。转身干脆利落地挪步到桌子前,一把摘下挂在帐子半空的鞠,抱在怀中。

  浮沉拽住她。

  浮兰一笑,拍拍浮沉的肩,“你不能去,你若是去了,达公子回京,定会难过的。”

  浮兰知道,男女一旦双人蹴鞠,必传出姻亲一事的闲话。

  她更知道浮沉待达道的心,也知道达道待浮沉的意。

  她不想看这么好的浮沉难过,她无所谓。比也罢,不比也罢,于她而言,梁京的一切所得,皆是恩惠。她从不奢求这些曾属于过她。

  若是一朝梦醒,梁京所得,能助浮沉一次也值得。

  毕竟,她是有退路的,大不了退回丰乡,按着阿娘安排的路走便是了。

  可浮沉没有退路。

  她笑笑,将鞠丢出,被容亦铮一把接过。

  浮兰跑到场地正中,作揖行礼,“褚府姑娘浮兰,特请两位赐教。”

  浮沉没拦住,她也不打算拦。这缘分既是浮湘瞧不上的,给浮兰又如何。她也是褚家姑娘,那个容公子风度翩翩,浮沉倒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反正方才浮湘死活不来,有浮沁和浮滢二人作证。

  若是日后浮湘反悔,来反咬一口,在场这些人,可都是人证。浮沉之所以没私下与浮湘辩,为防的就是她猛地反咬时,她还毫无还击之力。

  毕竟,浮湘可是咬过她的,她可一笔一笔都记着呢。

  鞠城短墙内,浮兰穿骑衫,双手作揖行礼。在场三人,还缺一人时,舒国府马车歇在园门内。舒红袖连规矩都顾不上,直奔鞠城内,“久等了久等了,来时路上颠簸耽搁了。”

  浮湘瞧见舒红袖只一人前来时,那张平静坐看浮兰唱戏的脸,立马变得谨慎了许多。

  鞠城内,舒红袖穿红色骑衫,利索跑来,站在闵瞻跟前行了礼。

  再一瞧与容亦铮站在一起的浮兰,心生疑虑。她转眼寻到站在远处帐子外的浮湘时,才知这傻姑娘真的信了自个的话,连蹴鞠都不上了,换了个陌生姑娘来替代。

  那日她也是闲来无事,无意说出郭宥一事,谁曾想这四姑娘还当真了。

  浮湘慌了神,见舒红袖一人前来,并未带郭宥时,她便知若此刻自个再不上场,怕是连容公府都得错过。她挪步,欲跳出帐子外下场时,被浮沉死死拽住衣领。

  浮湘一愣神,“五妹妹这是何意?”

  “四姐姐方才不去,兰姐姐出面解了咱们的危机。她都去场上了,四姐姐此时再去,让兰姐姐如何立足?”

  浮沉手劲大,都顾不上冻疮了,“是四姐姐方才拒了的,眼下再去,旁人会说褚府礼数不周。”

  浮滢本是要劝浮沉,见鞠城内小厮吹了哨子,二十四人分为两队,容亦铮与浮兰一队,舒红袖与闵瞻一队。浮滢瞧着再无回转之力时,她只能扯着浮湘规规矩矩地坐在蒲团上。

  浮沉也回了帐子,坐在三位姐姐一侧,月儿放下中间隔帘。浮沉看着卷帘落下,才敢舒缓身心,稍稍松口气。

  浮湘一脸委屈,发髻也被折腾得松了头繻,浮沁小心地给她扎着红头繻,试探性地宽慰她别多想,别多心。

  浮湘看着浮兰在鞠场内踢毬,穿粉色骑衫,与容亦铮配合默契,上场不到半时辰,便将半场鞠抢来三毬。

  浮湘越瞧心里越是气愤,她虽是爱攀附权势,可心里盘算的要比浮漪多了许多利益。浮漪当初不为别的,一心要嫁去孟家,吃了暗亏。

  浮湘这样为自己盘算,绝不看平等府邸或低等府邸,只看国府的心思,是把这门第放在前头了。容家虽是世家医官,可历朝历代医行世家,比商贾高不了多少,都是受人尊敬的虚名罢了。

  她要的,是国府这样实实在在的荣光。

  可若是,靠舒红袖攀附不到郭宥,她又错失容公府这个退路,怕也是不妥当。

  浮湘倚在蒲团处,冷不丁盯了一眼浮沉,再瞧瞧浮兰,酸溜溜道,“她乡下来的就是这样,但凡这些粗野事她们可是做惯了的。那个容公子,样貌倒是不错,可他是太医院的,这身子骨也敢上来踢鞠,怕不是要摔出个弱柳扶风的尴尬。”

  浮沉一句句全听在耳,她坐在那礼貌笑笑,饮茶。

  对浮湘这吃不到的酸味,她喜欢听。

  这便是应了那句“酸话洗耳,说者难受,听者舒爽”的俗话吧。

  鞠城内,容亦铮一改往日在太医院时的文气之姿,他与浮兰配合默契。抢、踢、夺都赛过闵瞻。一回合下来,浮兰这边已领先长分。

  舒红袖不甘落后,这是她与闵瞻第一次联手踢鞠,若是输了,她心里该是多难堪。

  毕竟舒府与闵府这门亲,梁京人都知道。

  就差这上门提亲一个步骤了。

  小厮吹哨,上半场毕。

  浮沉赶忙起身,颠颠上前一人递给一条绢布擦拭汗,还端了水铫子上来,“这踢鞠本就是累,快歇歇。”

  帐子下的浮湘见浮沉出去了,也欲起身前去凑热闹。

  刚起身,就被浮滢一把拽着重重坐下,“莫要再自讨苦吃。”

  浮湘无奈,只得看着这大好的机会让给浮兰。

  容亦铮小心擦拭着汗,脸泛红,时不时偷偷看浮兰几眼,又故作丝毫不慌地与浮沉说话。

  浮兰趁着休息,跑去马车换双开宽裤。方才她是临时上场,只穿了围短裙,跑起来诸多不便。

  容亦铮看浮兰走远,靠近浮沉,行了男子周礼,“五姑娘好,今日这鞠踢得有意思,虽是刚入春草未嫩绿,不过蹴鞠,要的便是这换芽最好的时候。”

  浮沉回了礼,“容公子,今日我家四姐姐脚踝伤着了,不便下场来踢,这位兰姐姐也是咱们褚家的。”

  容亦铮把绢布叠整,礼貌递给浮沉。

  他再回头,盯了一眼远处浮兰坐的马车,再回头。

  沉思许久,他再作揖行礼,“五姑娘,我今日来,并非为着四姑娘。”

  浮沉愣住了,猜不透地盯着容亦铮。

  他嘴角微微上扬,柔声笑笑,“我是为兰姑娘而来。”

  原来,他早就知道浮兰。

  戚老太太的寒腿和一到冬日就犯困的老毛病,一直是容公府在照看的。老太太的病也都是容老爷一直照看着。

  容亦铮三年前开始为老太太诊治,可惜那时他刚入医道,资历尚浅。所开之药也不过是缓解,并不能根除。

  他尝试过几次,怕再落下别的病根,就换了父亲为老太太继续诊治。

  前些日子他进到太医院后,心中一直惦记老太太的寒腿伤。

  见戚国府开府迎客,他登门拜访。老远就见老太太身子硬朗,且之前的老毛病不是缓解,而是根除了。

  容亦铮甚是意外。

  一打听才知,是府上来了一位药材之乡的姑娘。

  容亦铮规矩站着,“兰姑娘从丰乡来,用药谨慎,老太太说自兰姑娘来,她一直都在用药膳调理,比喝苦药好。那时我便知道兰姑娘医术了得,因是外男,我也是只听名,从未见过人。几日前父亲说是贵府有蹴鞠一事,送了帖子。我想着五姑娘定会邀兰姑娘前来。”

  容亦铮一番实在话,听得浮沉又惊又喜。

  谁曾想,褚槐一番精打细算的谋划,却为浮兰做了嫁衣。

  关键是这嫁衣,并非浮兰抢来的。

  浮沉站在那,按捺不住兴奋劲,差点就猛夸容亦铮有眼光有福气了,“小伙子可以啊,眼光毒辣!”

  浮沉也就是心里想想,她努力按捺着内心的小九九,“容公子,我兰姐姐只是外乡女,暂住梁京……”

  浮沉还未说毕,容亦铮连连摆手,“她一点不比梁京女子差,她有巾帼之气。我原想着她精通医术,必定是个柔善姑娘,可方才她束起发,穿围衫裙在鞠城内踢,简直太过飒爽。兰姑娘身上,有远超柔善的飒爽之姿,比梁京闺阁中娇弱只知绣花、茶道的女子更是让人身心愉悦。”

  浮沉也没想到,这位容公子,竟敢说出此番夸赞。

  这不就明摆着在说“我瞧上兰姑娘”这几个字吗。

  浮沉暗戳戳得狂笑。

  她回头看一眼褚公府帐子下的傻四姑娘,憋闷多日的心,竟在容亦铮这番话中,彻底释然了。

  娇人清高,奈何良人压根没想她一分。

  容公府嫡二公子娶了浮兰。

  浮兰嫁去容家这个世代医官之家。

  这这这。

  这简直就是天作之合!

  嗣州佛崖山。

  山脉连绵,此地阴雨潮湿,已有青松萌芽,枝芽遍布环山。

  许是落了雨,沈老踩在铺好的碎石上,背着一竹篓焖叶草,步履蹒跚地拐进山谷。

  只见远处悬崖处的险石上刻着“佛崖无度”四个字。

  险石下,是一座新修缮的宅院,呈回字形。宅院前一棵槐树,四周全是新冒尖的竹叶。

  宅院门前一条涓涓流入深谷的溪水,竹叶树杈内,能瞧见一座石桥。

  牧童骑黄牛,束小发箍,吹一首《乡梨》。

  笛声飘荡,宅院阁楼的圆窗前,达道身穿一件慵懒长衫,躺在圆床上。闭眼,听笛声、凉风拂面吹来,飘进几片竹叶落在衣衫上。

  他想抖落,奈何手腕刚动一下,胸口就渗出了血。

  沈老放下背篓,连连跑来,“我的公子哎,这都包扎四次了,莫要再折腾了,咱们带的药也不多了。”

  达道醒来没几日,沈老为救他,连自个的老命都险些搭上了。达道所中毒为清蚀毒。

  沈老安顿好达道,开始数今日采摘收获,“幸亏那晚留了神,箭入胸口不深,不然就是有十个老夫,也难捡公子一条命回来。”

  达道缓缓神,伸手够到桌前一盏茶,狂饮几口,这才觉得能喘上气。

  他微微挪动身子,盯着外面的竹叶林出神,许久,开口道:“我们从梁京出来已有几日了?”

  沈老:“二十日是有了。”

  “可有什么消息?”

  沈老想起方才采摘草药时遇到守在山谷外的暗门人,“对了,达国府像是有人在查宫里的眼线。”

  达道一愣,“怎么说?”

  沈老:“在佛崖山外有一对暗门,是刚从梁京出发过来的,说是来时带了陛下的旨意,达国府已派人暗中调查齐奉将军了。”

  “这么快?”

  达道随即一想,便能猜到这是达识在布局筹划了。

  沈老思虑,“陛下说达国府不查才不对劲,一旦暗查,齐奉肯定就知道公子您的暗门身份了。他会冒险,再送信去丰州的。若是达国府无动于衷不查,齐奉将军肯定会认为这是您和陛下布的局。”

  “布局?”达道无奈笑笑,“陛下何故与我布局。”

  此时达道中箭伤,才得以空闲,细细想这次丰州一行。

  他在宫中时,梁帝只说丰州凶险,并无给出任何筹划,只让他与夙叶速速前去。

  进丰州时,城门处虽有人查,但也安全通过。

  那时他便察觉出不对了,可夙叶觉得一切无事,重在丰州的黑客上。直到他们假扮商贩去谈判时,达道也觉得自个上了梁帝的当。

  这几年,梁帝一直有心铲除康寿海,可他没有周全法子。身边唯一可用之人,只有暗门。

  但暗门自设置初期,就并非全都得是他一人所有。

  指挥暗门的传令,是上到暗门辅佐将军,下到遍布的暗门小厮的唯一传令。此令为一对虎头雕,分一黄一白。

  黄为梁帝所有。

  白为达道所有。

  只有这一对合二为一时,才能让暗门全体出动卖命。

  也就是说,暗门不属梁帝,也不属达道。

  当初设立暗门,先帝为怕暗门势力造反,也怕往后历代帝王忌惮暗门势力被陷害残杀。故而才定了这个缺一不可的法子,融合梁帝和暗门将军势力,合二为一,守护梁国。

  所以梁帝为能斩草除根,故而设计达道涉险,逼他到不得不进,不得不灭丰州的地步,才能让全梁国暗门出动。

  若是达道不涉险,到丰州惧怕了。

  他再一旨意传他回京,怕是再设计让他出动,就难上加难了。

  所以他逼迫达道,退无可退。

  自他被救回流落到嗣州边境的佛崖山,梁帝早早就让人把原在这佛崖山宅院内的一家人打发出来,腾空给他养伤。

  还秘密派了暗门太医来送药。

  太医把梁京形势告诉达道时,他才算全部知晓了梁帝此番用意何在。这是要逼迫他,不除丰州,不得回京。

  达道想起这些,只得无奈笑笑。

  如今这形势,果真是不进,都由不得自个了。

  好在是梁帝并非真斩断他的后路,让他不得退,却也给了他事成后能退的路。梁帝传了密旨,整件事只要达道敢攻敢谋划,他必定在后方给予全力支持。

  梁帝也把齐奉是眼线一事告诉达道,让他看看如何应对。

  达道的应对法子是养伤,且让梁京乱上一乱。

  话传到梁帝耳中,他立马打起十二分精神配合达道一起演戏。这事之所以没告诉达国府,就是得让齐奉信,还得让达国府急。

  还得让达国府发现齐奉是眼线。

  白穆查出的记档,是梁帝偷偷换的,故意露出齐奉破绽,让达识识破。

  此举,才能让齐奉信了这出戏是真上演了。

  齐奉见达道失踪,梁京又满是他贪污受贿的传言,丰州被抓的人又是夙叶。达道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齐奉若是与丰州联络上,一猜就知暗门将军便是正一品太保大人达道了。

  他必定趁机冒险传话至丰州,告知康寿海。

  齐奉这个三品上护将军与丰州康寿海串通,达道得知此事时就已猜到,丰州的黑市,也有这位齐大将军的一半。

  达道坦然躺下,一闭眼,就想起了浮沉。

  心里一咯噔。

  随即眼神黯淡。

  他也不想浮沉难过,可这些,他又如何能避免呢。

  圆窗外,竹叶飘飘。

  牧童骑黄牛,拐入深谷中。

  达识看着记档,听尹柄把自达道离宫后进出梁京的疑点、记档问题等一一说给他时,他靠在烛灯下,细细想来总觉得哪里不对。

  这些细微之处,包括齐奉的记档,都像是有人故意弄好破绽等着他去查验似的。

  尹柄说:“宫门外的一班侍卫连夜换了三拨,且都是陛下跟前的。”

  白穆说:“齐将军的府邸四周近日很是安静,进出均无人阻拦。”

  达识细细思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生怕自个一不留神,误入别人圈套,也怕此事,会让达道陷入两难。

  达道已离京多日,眼下他顾不得再去查这些细枝末节了。

  他起身,在绒毯上来回转,烛灯燃尽时,达识眼神有力,坚定道:“白公子,尹公子,还有芒山,从今晚开始,只暗中盯着齐将军府,若是齐将军趁夜出动,即刻上前暗中捉拿。”

  白穆一丝犹豫,“可齐将军是朝廷三品武官,我们一没有批帖,二没有公文,难道就暗中缉拿?”

  达识一想,点头。

  白穆不再言语。

  尹柄虽无疑虑,但也觉得这样行事不妥,“可若是,齐将军并无涉及眼线一事呢?”

  达识看着这些证物和记档,愈发觉得像是有人把一切都送到他眼前一样。

  他想起达道,再也顾不得去担惊这些,“若是二位公子信我,就这样办。此事再拖不得。”

  芒山眼神笃定:“卑职信。”

  白穆和尹柄也再没说话,与芒山一并出去。

  这夜子时,达识的圆窗外有小厮悄悄上前,“公子,有动静了。”

  达识猛睁眼,坐起。

  他走到窗户前,静等传话。

  夜很黑,起了风。

  圆窗的冷风沙沙作响,达国府院内一片寂静,偶有两只黑猫从青瓦墙上窜出,消失在夜色中。

  达识对烛光,端着杯盏,闭眼,屏住呼吸。

  一刻。

  两刻。

  三刻。

  到了寅时,达国府紧闭的偏门缓缓开出一条缝,一小厮一溜烟上了苍山轩。

  达识猛睁开眼,将门打开。

  只见那黑衣小厮速速闪进内屋。

  一盏烛灯微微闪动,黑衣小厮取下面具,正是芒山。

  芒山大口连着喘粗气,来不及缓和,满脸的惊喜和紧张,“公子,我们,我们成了。”

  达识长吁一口气,攥紧的拳头听到这话时才缓缓张开,“人在何处?”

  芒山:“屠壁。”

  达识再问:“眼下如何?”

  达识微微一笑,瞧一眼院外黑黢黢的夜色,“芒山,严厉拷打你可会?”

  芒山会心一笑,点头。

  达识阴冷的脸上再一笑,“那就别打死,留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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