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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破晓

边月满西山 奕辰辰 10943 2025-10-11 0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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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悉听尊便。”

  “汪老大”将双手背负在身后,闭上眼睛说道。

  成王败寇,输了的人除了听从以外还有什么法子?

  刘睿影输过很多次,也赢过不少。但这次他却没有一点点胜利的喜悦。

  他选择无视“汪老大”的话,转而看向了大老姜。

  “带我去宝怡赌坊。”

  刘睿影说道。

  手中的剑微微抖动了片刻。

  那一瞬他很像把剑抵在大老姜的咽喉上,逼他应下。可想了想,却是又觉得没有什么必要。

  大老姜的嘴唇蠕动了几下,继而点头答应下来。

  刘睿影冲着“汪老大”兄弟俩挥了挥手,接着又对汤中松、酒三半、萧锦侃招了招手。

  说好的要赌大钱,不能说话不算话。

  在刘睿影等人跟着大老姜离开后,“汪老大”兄弟俩仍然站在原地。

  他没有再搭理这两人,兄弟俩也知道刘睿影迟早还会回来,毕竟那位漠南蛮族的智集还在“会仙楼”里昏睡。

  刘睿影可以放慢了脚步,站在面摊老头儿的身旁,眼中满是忌惮意味的审视。

  正是因为如此,他没能看到大老姜在转身时那一刹那脸上露出的笑意。

  “刀不是我的。”

  老头儿说道。

  “我知道刀是谁的。”

  刘睿影说道。

  “既然知道,还想问什么?”

  老头儿反问道。

  天快破晓,他已经准备收摊。

  今晚的生意很不好。

  并不是刘睿影等人的缘故,而是一场大风。

  他们只是借着这一场大风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罢了。

  这场大风把食客们都吹得七零八落,老头儿一共只卖出了不到二十碗牛肉汤面.

  “你的面,牛肉汤味很足。”

  刘睿影话锋一转说道。

  虽然他看得出来这老头儿决计不是靠着这个面摊生活,但如今这么良心的商贩也着实罕见。

  牛肉很贵。

  要比羊肉、鸡肉、鸭肉都贵。

  这个问题曾经让刘睿影想了很久。

  明明在牲畜与家禽里,牛的个头最大,一头牛的肉最多,但偏偏最大最多的价格却是最高。

  不过后来他知道,牛肉水汽大,一斤牛肉出锅时只剩下七两不到,也就稍微解答了他心中的困惑。

  “牛肉放得多,自然味道就浓。”

  老头儿说道。

  既然刘睿影想聊,他便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

  何况汤浓汤淡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老头儿并不像别家商贩那样,有自己的秘方,不足为外人道。他的秘方就是多放牛肉,并且都是新鲜宰杀的上好牛肉。

  老头儿说完,掀起拉板车上的盖布,指着一个铁皮桶,让刘睿影看。

  这个铁皮桶很深,内外都被锈蚀的看不出样貌。

  原本应当是白的反光,现在却是暗红色,犹如快要凝固的鲜血。其中还掺杂了许多斑驳,就像是一双双眼睛。

  当刘睿影看向其中的时候,这一双双“眼睛”好似也在盯着刘睿影目不转睛。

  桶的底放着些东西,好似岩石一般,可以清楚地看到些许纹理。

  但刘睿影知道,这些东西绝度不会是岩石。

  因为老头儿虽然古怪,但却是个正常人,没有疯病。所以他是不会在自己出摊的拉板车上装一桶石头块子,还在这个当口让刘睿影看。

  “这是什么?”

  琢磨了许久,刘睿影还是没能看出来,只好疑惑的问道。

  “牛肉。熬汤的牛肉。”

  老头儿说道。

  刘睿影无言。

  牛肉不管是生熟他都见过。

  生牛肉颜色鲜红,像是一团火。熟牛肉煮的和卤的颜色各异,但也会散发出浓郁的肉香味。

  这铁皮桶里的东西,颜色不对,味道也不对。

  老头儿说是牛肉,反倒让刘睿影觉得他是在消遣自己。

  “熬过汤的牛肉,已经没有了任何味道。便扔了。”

  老头儿说道。

  刘睿影伸手掂量了一下铁皮桶,起码有十几斤重。

  现在他知道为何老头儿熬出来的牛肉汤会有这么足的味道,因为每块牛肉在熬制了一定的时间后,全都被他取出扔掉,当做了废料。

  这样一来,始终都有新鲜的牛肉放入,汤底也就能时刻都保持足够的味道。

  “本钱不小。”

  刘睿影感慨道。

  “图个乐子,找点事做。”

  老头儿说道。

  随即两人陷入了沉默。

  老头儿见刘睿影没有要走的意思,再度拿起烟杆,想要再抽一锅。

  刘睿影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变得有些不太自然。

  “我这跟烟杆,跟了我快二十年了。它前面那根,就是在不太平的年代断的。”

  老头儿说道。

  他仿佛对刘睿影的心中所想了如指掌。

  这句话却是从侧面佐证了他的想法。

  “用的久的东西,就是有感情,还顺手!”

  刘睿影说道。

  “跟着久的人也是一样。”

  老头儿说道。

  刘睿影却突然笑了起来。

  老头儿也笑了。

  两人互相心照不宣。

  “袁洁还好?”

  刘睿影问道。

  “就在中都。”

  老头儿说道。

  他就是当年袁将军府上的老管家。

  照他的话说,在“不太平的年代”,也是尸山血海里摸爬滚打过来的一员战将。

  后来胸膛中了一箭,伤及肺部,便经不住马上的折腾。也就在这之后,染上了爱抽烟的毛病。

  中箭伤肺,抽烟亦是上伤肺。

  他这辈子该当找个能人看看八字。

  袁洁除了自己的父亲外,最敬畏的就是这位老管家。

  刘睿影与他有过几面之缘,但时过境迁,却是印象模糊。要不是看到那柄刀,和烟杆,根本不会联想到他就是那位老管家。

  “我以为她早就离开了。”

  刘睿影皱着眉头说道。

  袁将军身死后,他在定西王域边界和袁洁见过一面。以为袁洁却是不会再回到中都城这处伤心之地,却是没想到她还是回来了。

  一时间,刘睿影有些不敢面对这个事情,他已经遥想到他们再次在这里见面的情景。

  “你们已经见过了。”

  老头儿说道。

  “嗯,是见过。”

  刘睿影说道。

  “不是外面,是这!”

  老头儿抬起右臂,伸出右手食指,朝地下一指。

  刘睿影浑身骤然震悚。

  他说的地方不是定西王域的边界,而是中都城!

  自从回到中都城,虽然见过不少新人,但哪里有袁洁?但老头儿的话显然也不是无的放矢,脸上虽然带着笑意,可说的话却不是玩笑。

  老头儿说完便开始忙活着收拾摊子。

  先用长柄勺将锅里的牛肉捞出来,扔进铁皮桶里。然后将牛肉汤全部倒在路边。

  立马就有几只一直藏在暗处的野狗冲上来舔事。

  待刘睿影再回过神来时,耳边传来一阵吱吱扭扭的声音,却是老头儿推着拉板车,托着步子,渐渐远去。

  ?他记得这老头儿是成过家的,不过却是个又瘸又聋、爽直泼辣的老姑娘。

  听说也是个苦命的人,从小在大府邸里帮工做活,后来那家主人死了,夫人觉得她碍眼,就将其赶了出去。

  好在还是给了她些银钱,不算是太过于刻薄。于是这老姑娘就随便找了间没人要的破房子往下。

  反正没人要,也正好省了租子。

  一开始他不知道该感谢什么,便经常出门瞎转悠。

  不识字的人往往迷信,她也对神明二字极为敬畏,转悠时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神庙。

  她总是一个人去,避开其他人上香火的时间,然后为自己默默祈祷保佑。

  袁洁好似告诉过刘睿影,说她和老管家结识也是在神庙中。那晚的风应当不比今晚小。老姑娘穿着披风,头上还带着顶帽子。

  也不知是因为水土不服还是破屋子里不干净的原因,她的皮肤使极为凹凸不平,面颊和弯曲的鼻梁都像是蟹爪兰那样呈现出鲜艳刺目的桃红。

  而这老姑娘最拿手的,就是熬牛肉汤。

  袁洁还曾给刘睿影炫耀过,说她小时候身体不好,娘亲不知请了多少郎中都瞧不好。

  土方子也着实尝试了不少,什么要吃带血的牛肉,生吞去掉毒腺的活蜈蚣、活蝎子!但都没有任何改观。

  直到老管家成家之后,每天喝了那位老姑娘熬制的牛肉汤,身子骨才渐渐好转起来。

  现在这老头儿晚上独自出摊,想必那老姑娘已经不在人间。

  刘睿影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也不知是愧疚还是落寞……

  又忽然想起他说卖这汤是为了打发时间,也大抵是为了这曾经陪伴的熟悉的味道和心底里永不逝去的人儿吧。

  那老姑娘再丑,身影也被印在了老头儿的脑海里,成为一抹亮色。

  路的另一头,汤中松、萧锦侃、酒三半三人和大老姜还在等着他。

  快步赶上后,三人很有默契的对刚才的事情只字不提。

  “今晚宝怡赌坊人多吗?”

  刘睿影问道。

  “和那天一样。”

  大老姜回答道。

  眼神却是有些躲闪。

  距离“宝怡赌坊”越近,他反倒是越发不自然起来。刘睿影觉得他这种举动太过于反常,故而用眼神提示了一下其余三人,莫要太过于轻松。

  实际上只有两人。

  因为萧锦侃却是看不见他的眼神。

  不过他也是唯一不用提醒的人。

  大老姜就是再能算计,也算计不到萧锦侃。一个人倘若是想和至高阴阳师拼算计,只能自取其辱。

  想要这么做的人,想到至高阴阳师这个名头就先怯了三分,就算有勇气再进一步,这至高阴阳师的名头也不是空的,恐怕在他想算计的那一刻,就已经被萧锦侃先算计到了。

  上次刘睿影怎么去的“宝怡赌坊”他根本不记得,醒来时就在床上,在温暖的被窝中。

  不过他还记得那床上铺着湛蓝刺绣罽,自己的脑袋两侧分别放着两个用丝线绣的碧绿色金钱蟒靠背,连着一双引枕。

  被子是被他压在身下还是盖在身上已经有些模糊,但秋香色的背面着实是少见。

  当时他就想要看看上面得纹饰,但从床上起来之后,却是就忘记得一干二净。

  至于屋子里点的灯盏,还有桌案两边各自安放着一对梅花小几,边沿处有个文象牙香盒与汝窑瓷器,等器物还是记得清清楚楚。

  唯一让他没能理顺思路的是,从房间出去后对着的八间大正房,以及两边的三门厢房,还有数间连着长廊的耳房究竟是作何之用,又通往哪里。

  想到这里,他不禁开口问道,婢女伺候他更衣之后,递给的酒杯里为什么是水。

  “因为有人不想让你喝酒。”

  大老姜说道。

  “谁?”

  “我不能说。”

  大老姜摇了摇头。

  “你不是宝怡赌坊的东家。杜彦害怕的人也不是你!”

  刘睿影沉吟了片刻说道。

  话音刚落,众人已经走到了宝怡赌坊门口。

  大老姜右手虚引,做了个请的手势。

  走在最后的萧锦侃进入之后,他这才跟着进去。

  “还是要先更衣,再喝酒?”

  刘睿影问道。

  “若是刘典狱不想,也可以不必。”

  大老姜说道。

  “今日怎么这么好说话?”

  刘睿影反问道。

  大老姜不再回答,而是拍了拍手,唤来几位婢女伺候。他自己却轻轻拉住刘睿影的胳膊,说道:

  “刘典狱别那么着急去赌钱。”

  “不赌钱,我来赌坊做什么?”

  刘睿影说道。

  但大佬姜却指着一处正房,想让刘睿影去往那里。

  刘睿影只看了一眼,便被深深的吸引。

  那间屋子似是有种奇异的魔力。

  他匆忙和其他三人打了声招呼,便独自朝着那间屋子走去。

  酒三半还想要问问清楚,却被萧锦侃和汤中松联手拦下,架着他的胳膊,跟着婢女的引导,去往另一处屋子赌钱,由大老姜亲自开局坐庄。

  刘睿影推开房门,发现这哪里是一间屋子?门后面却是连通着一座城。

  街面灰溜溜的,单调划一,并且排列着许许多多的住户。

  这些住户各个都大门紧闭,但几乎家家门口都有厚实的石板砌成的三级高的台阶。这样的街道只有在平南王域和安东王域才能看到,那里雨水多,为了防止雨季时涨水倒灌,便得在门口砌上台阶。

  中都城里决计不会有如此风格的街道,起码在刘睿影的脑中没有印象。

  刘睿影走入门中,在街面上踏出第一步后,就感觉自己的余光中有无数的小点正在闪光、正在散发出芳香。

  目光怎么可以感觉到气味?

  但刘睿影的的确确就是感觉的这样强烈。

  紧接着整个环境都在氤氲中悬凝,他像是步入了一个隐而不露、却又丰富至极的人的内心精神。

  这里的空气好似不会流通,就像是一朵纤细娇美的花,孤零零的开着,虽然依旧香甜诱人,但却始终无法引起人们的兴趣。

  继续朝前走了几丈远,两旁的人家已经不见。

  原本该是门户的位置,被一幅幅巨型的挂毯上所取代。

  挂毯的颜色已褪得模糊不清。

  但这样却反而给毯子上的画面增添立体感,显得表现力十足,即使刘睿影根本看不清画面中想要表现的究竟是什么。

  不过当他不小心用手肘触碰到挂毯时,竟然可以用心读懂其中内容。

  一位女子正在顺着她嘴唇的轮廓线上涂抹着不知是什么,身上穿着一件极为厚实又显得十分滑腻的裙子,颜色极为复杂。

  身下是一艘造型古朴的木船,像是在光阴长河中行驶了不知多少个年头。

  若是将发生过的重大事端都比做厅柱的话,它就这么驶过一柱柱,一厅厅。

  身后站着一群千娇百媚的侍女,正在互相调笑。略显臃肿的身

  挡住了船尾处一个土里土气,还在挂着鼻涕哭哭啼啼、衣衫极度寒酸的小男孩。

  挂毯顶端,摆着无数个造型奇特的器皿。

  枯白的半圆形器皿,如同被打磨光滑的半只人头骨。

  看上去细腻而坚硬。

  刘睿影凭眼力淡定,这绝非是天然形成的,虽然看似粗糙原始,但或许也出自当时那个年代的能工巧匠之手。

  这器皿的中部,还环绕着一圈深蓝色的花纹,繁复冗长,却又很是统一。

  若是沉下心神看去,反倒是觉得有些像是夜晚的海浪,在一波波的涌起又平息。

  刘睿影从未在别的地方见过类似的纹饰。

  天下间除了草原王庭有自己独一无二的文化与传承之外,其余的奇怪应当都是来自于漠南蛮族。

  这么一想,那宛如人头骨般的器皿倒还真像是出自漠南蛮族的手笔。

  毕竟以蛮族的嗜血和野蛮来说,将人杀死之后,头骨做成器皿,饮酒吃肉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置于器皿之中的一坨坨无法描述的东西,正在朝着四面八方散发着出股股令人作呕的腥臭。

  刘睿影并未注意它时,并不会闻到。但现在想要把精神抽离出来,却又有些欲罢不能。

  这种味道很快就充斥了了整个街面,并且越来越清冽。

  不知过了多久,他逐渐开始适应,竟然还觉得在这种腐败里,透露出了些许甜滋滋的气味。

  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让这种气味充斥自己的整个肺部,接着又徐徐吐出。

  刘睿影双眼迷离间,看到道路尽头有人影闪动,似是围坐在桌边,埋头吃喝着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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