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聆听晚风在耳畔悄然私语,细碎的浪波追逐着与天相接地平线,看一尾粼粼波光映着云卷云舒,一切都是那么静好的模样。
在即将坠落的黄昏夕阳里,跃出水面的鲸,一扇巨尾惊起层层白浪,碎了一海的华梦。
待月亮升起,朝人间洒下一池清辉;风里的歌声,似低吟,又如呢喃。
凌空的白鲸在清辉中化成泡影,而美人踩着月色而来,风吹动她耳畔的青丝,一颦一蹙一回眸间,皆是柔情。
一眼便是惊鸿。
……
那是一抹不可亵渎的绝色。
眼中的她,仿佛也融进了温柔的月色里。不知为何,心里有一个急切的声音,很想问一问:
“你为什么在哭……”
……
从梦中醒来,举目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半昏半明的,时候还早,却已经了无睡意。
洛懿披衣起身向营帐外走去,尚未平静下来的心绪,提醒着他关于梦境里的那场旖旎的邂逅。
迎面拂来的风微凉,使得他还有些许茫然的思绪清醒过来。
营帐外的守夜护卫听见动静,扭过头来询问:“殿下,时候还早,您不休息吗?”
“少司现在在何处?”他摆摆手,脑海中有些事一闪而过。
护卫想了想,语气并不是很确定:“启禀殿下,少司现在应该还在断月崖观测星象。”
话音刚落,不过是一个眨眼的功夫,洛懿的身影便直接消失在了护卫的视野之中。
……
今夜的月色黯淡无光,却是繁星熠熠。
乘风跨越耸峙的山岛,险峻陡峭的山崖跃入眼帘,形似一弯断了角的弦月。
这是西里海的众多山岛里地势最高的一座,这里的视野最明朗开阔,是距离天空最近的地方。
在断月崖边上,天司部少司梁丘年手持罗盘,长身而立。他的神色凝重,望着漫天繁星眉头紧皱。
海风湿润,夹带着淡淡的咸味,随之而来的还有清冷的声音。
“少司,情况如何?”
闻言,他舒展开眉头,长长呼出一口浊气:“能怎样?若是真能发现什么,那也不是仅靠你我能轻松解决的。”
清风掠过,洛懿的身影悄然出现在旁边,他放眼眺望面前浪波涌动的一片汪洋,若有所思。
虽然梁丘年没看到他的表情,但从语气中能察觉到其与平时的细微差别:“殿下心绪不定,可是有什么心事?”
依旧没有回应,过了良久,他的声音才幽幽传来:“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听到这番话,梁丘年转过头,将视线转移到洛懿身上,当看到那双眼眸里带着迷离时,神色变得怪异起来:“不知殿下做了什么梦?”
没有明说,但洛懿清楚说这话的时候意味着什么:“少司是看出了什么?”
梁丘年用余光打量着他的面相,掐指一算,发现竟有血光的迹象,不由心下一惊:“根据帝星的星轨和星象推演,殿下的红鸾星出现了异动;而现在从面相走势看,恐有劫数横生。不过几日,走势大变,所以不知殿下是做了什么梦?”
与自身息息相关,洛懿却是一派云淡风轻。
他的语气很平静:“只是小事,不必惊怪。”
短短一句话即表明了他的立场和态度,只是梁丘年没办法顺着抛来的竿往下爬:“殿下贵为储君,一举一动皆为天下瞩目。或许殿下觉得烦,那么陛下和皇后娘娘的担忧就并非没有道理。”
望着远处海天相接的地方,那双金色的眸子目光如炬:“吾为储君,肩负的是天下的责任,是黎民百姓,是这延续了千年的盛世太平。至于儿女情长,不过是庸人自扰罢了。”
“可是……”
还未等他说完,洛懿便打断了他的述说:“少司不必多言,吾自有分寸。”
可是有所依据,绝非空穴来风……梁丘年很想说这句话,但是眼前人的态度不允许,只能把到嘴的话咽回去。
……
海风拂过,带走了夏日的燥热,却也带来了烦扰的心绪。
跟随这位储君做事已经有三五年的时间,但梁丘年发现自己并不曾了解过眼前的这个人,若是只用直观的言语去概括,也只能想到那两个词。
清贵而孤傲。
暗暗叹息一声,抬头看向天空,漫天的星光倒映入他澄澈的眼眸里,忽然有感而发:“人生不过匆匆百年,纵使修道者得天道青睐而延年益寿,也不过是比普通人多几十载岁月,殿下这样子不累吗?”
“少司今日的话似乎格外多。”这次的回应倒是快,只是并不友好。
“说句实在话,我不过是个偶得上天眷顾的普通人,很遗憾没有办法感同身受殿下的想法。不过作为殿下的辅佐官,不管是出于君臣的立场,或是您或许并不认可的朋友的立场,或许殿下偶尔不必把所有的事都憋在心里。”
梁丘年挠挠头,似乎有些懊恼自己刚说出口的话。
从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洛懿心里的想法,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把话听进去一星半点。
就这样在缄默中过了许久,直至天际开始露出鱼肚白。
而这时,洛懿回答了最初的问题,一字一句,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清冷的腔调里带着难以察觉的温柔。
“是落日下的海和白鲸,那是个悲伤的梦。”
“海和白鲸吗?”梁丘年没有注意到那人一闪而过的惆怅,就着他口中的字眼思索,“不知殿下是否听过,有关于西里海的,一个很久远的传说?”
“与吾的梦有关?”
“不是,只是突然间想起那个有关于西里海的美丽传说。”
“哦?”
梁丘年轻笑一声,将他所知的故事娓娓道来:
“在那个时候,我们眼前这片平静的西里海的海域远比现在要辽阔,它一直蔓延到据此千里之外的安平古城。
而在这里曾经生活着一尾白鲸,它是这片海域的守护者。
每逢海上月圆之时,白鲸便会会跃出海面,化身成俏丽的美人。
美人脚踏暮色而来,于月光之下的海面上起舞吟唱,届时会引来百鸟。
但它陨落在了一千五百多年前的净天之战中,那时被血染红的西里海就跟落日黄昏的云霞一般艳丽无比。
本是战争带来的悲剧,白鲸却以一己之身守住了西里海的万千生灵,而它的血肉中的修为神念则滋养了西里海。
可以说是白鲸造就了西里海的繁盛,鲸落则万物生。”
……
听完梁丘年的叙述,他的眼中没有一丝波澜:“这便是西里海的美丽传说吗?”
“不是吗?”
“或许吧。”
洛懿的眼神晦暗不明,只见他顿了顿之后,又补充了一句:“白鲸是怎么死的?”
“殿下的这个问题,我没办法回答。长久以来,关于这个传说的揣测众说纷纭,真正的原因或许只有回到那个时空才会清楚。”
说到这里,梁丘年的语气忽然变得感慨:“也许,能为自己挚爱的信念献上一切,也是一种圆满吧。”
净天之战是落渊王朝千年盛世的开端,那场大战虽惊天动地,但时间相较于人族与妖族漫长的争端历史而言,可以说是异常短暂。
那场大战从开始到结束不过仅仅两年时间,不过王朝的史书上对于这段短暂的战争的记载却是含糊其辞。
“净天之战最后的一战,既是盛世之战,亦是灭世之战。”洛懿淡淡说道。
梁丘年点点头:“殿下说的没错。”
……
自这片大陆从混沌诞生开始,人族与妖族便共同生存在这方天地中,彼此相互竞争,相互制约,这种相对平衡的状态持续了漫长的岁月。
至于净天之战,那是人族与妖族漫长的斗争历史中,最为浓墨重彩的一笔。
它的开始来势汹汹,不可抵挡。
那时候山河破碎,战死的生灵不计其数。
他们的尸体堆积如山,而从尸山流出来的血使乘江整整红了两年,以致于此后的百年时间里,两岸流域的百姓都不敢取用乘江的水。
当所有人都以为净天之战会持续很久的时候,却在两年之后,戛然而止。
而在净天之战结束的第二天,更是出现了匪夷所思的诡异现象。
妖族在一夜之间像是从世间蒸发,自此之后的千年时间里,也不曾再有过妖族现世的记载,甚至连星象也无法推演出来分毫。
……
“事出皆有因果,浪费时间精力去探究已成定局的过去,那是愚者的行为。”
洛懿闭上眼,心中莫名感觉有些躁郁。
梁丘年耸耸肩,对洛懿的说法并不赞同:“殿下莫要过早下定论,历史既然存在,那便有它存在的理由。虽说现在已经是千年之外的后世,但真正经历过那段岁月的人又怎么能忘记?”
“好了,此事到此为止。此次微服出行巡察已有一段时间,也该是时候返程了,少司可还有其他事?”洛懿已无意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难得出来一趟,我想去看望一位老朋友,殿下要不要也一起去散散心?”
说到这里,梁丘年的眼珠子一转,连同语气都变得轻快起来。
政事清明,朝中又有诚渊帝坐镇,底下的人也不敢有什么大动作。
此番的提议,一方面有想要探望朋友的意愿,另一方面也有出于为洛懿的考量。
“随意。”而这一次洛懿没有拒绝。
梁丘年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也不再说什么。
……
其实彼此都明白,不管言语把事情描述得多么壮美动人,一旦去掉粉饰的妆面,从本质去评论。
这般用生命成全西里海的繁荣,与其说是一个美丽的传说,倒不如说这是战争之下,生灵涂炭的缩影和无奈,这只是那个时代造就的悲剧罢了。
……
夜色逐渐褪去,初生的朝阳在海平线洒下它的第一缕晨曦。
目光所及之处,一切都开始变得明朗清晰起来。
再过一会儿便能看到太阳金色的光刺破云层,而那时的西里海粼粼的浪波,将会因为阳光的折射而变得分外耀眼夺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