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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恩的手仍旧放在他头顶。
能感觉到,在发丝深处，紧贴头皮的发根，软软的指腹轻飘飘摩挲着微凸的角。
林恩的手心一直都是温热的,指尖也是，即便托兰觉得自己的脑袋此刻有些充血发热,但仍旧能很清晰地感到温热的触感。
他一动不动，僵着脖子,颈间甚至隐隐绷紧了青筋,整个人像是一座纹丝不动的雕像,有种被很容易惊飞的小鸟落到头上的无措,为了让头顶的触感能多留一会儿，连呼吸都放轻到几近消失的程度。
“像是突然就长出来的。”
林恩若有所思。
“昨天的时候，你的头发还没被顶起来。”
“只有吞噬了高等魔族,才会在短时间内加快魔化的程度。”
菲涅尔语气不善道：
“而且是擅自作出的决定……这可是个狼子野心的家伙。”
“有其它的感觉吗？”
林恩在抽手之前又摸了摸微微凸起的两个骨质，随后略带一丝遗憾地缩回手。
“伊戈斯拉夫说他的尾椎最近有些隐隐作痛，如果继续下去，可能还会长出尾骨。”
人类的骨骼从出生起就开始习惯,头上长角或许对于整体的行动活动没什么干扰,但倘若在身后长出一条尾巴……
动物的尾巴基本都是用来保证平衡的，人类并不会适应这条肢体,连亚瑞克师兄在切换半龙化状态与人类状态时都有些不适应，如果是从未感受过控制尾骨的人类……可能在生长出尾骨的初期，会有些奇怪的影响。
比如说,不受控制的尾骨可能会随着心思情绪而动……之类的。
“大概有些麻烦。”
林恩评价。
“……”
托兰先是沉默了一会儿，随后突然声音很低地开口：
“……你觉得会很麻烦吗？”
林恩也安静了一瞬。
——难道还真长了？
林恩控制着自己的目光仍旧落在朋友的脸上，思考了一下。
“如果是托兰，应该能很快适应新的骨骼,只需要及时更换相配的服装就好。”
免得像伊戈斯拉夫这样，只给头盔开了两个洞，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尾椎骨多长出来一截，结果今天就出了状况，在厄尔勒斯的龙息下被迫“火烧屁股”了。
“我觉得倒是挺麻烦。”
伊戈斯拉夫小声嘟囔起来。
“长角就算了，只是不能侧躺睡觉而已，结果现在连坐着都会压到尾骨，这是在逼我要平趴着睡觉吗？”
奥莉西尔的红眸“腾”一下就亮了：“我可以帮你锯掉。”
伊戈斯拉夫顿时改口：“其实趴着睡也不是不行。”
托兰完全把他人的声音直接过滤，在得到了“林恩似乎并不讨厌魔化特征”这一结论后，他肉眼可见松了口气。
“那、那就好。”
他
的眼下浮起一层淡淡的酡红，看起来带了股毫不掩饰的满足，随后相当熟练地抬手握住林恩的手腕，往自己的头顶放去，双眸微眯，还惬意地用侧脸蹭了蹭柔软的掌心。
“如果你觉得很麻烦，我也可以只长出角。”
他的声音略带含糊，目光紧紧盯着近在咫尺的黑眸，瞳孔仍旧在他意识不到的情况下收扁，暗绿的虹膜中浮着一层粘稠的期待。
“……林恩，你喜欢什么样的角？”
……
林恩对角没什么特殊的喜好。
一定要说的话，他其实颇为中意小动物毛茸茸的耳朵，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他也不太清楚托兰为什么会询问他这个问题——难道魔化的角还能依据自己的意愿生长吗？
伊戈斯拉夫看起来挺讨厌他头上两个障碍物的，也没看到他的角继续停止生长，总觉得再过段时间，他就会要在头上顶着比整颗头都大的角，苦恼究竟应该选择什么姿势才能睡觉了。
“不要影响你的活动就好。”
林恩最后这么说，末了，想了想，若有所思道：
“长出角无法避免的话，希望你的角能稍微生长得规矩一些……就像师兄和乌里克斯那样，他们的龙角就不会影响日常活动。”
托兰的反应则是格外笃定的一声“好”，让林恩还忍不住愣了一下。
就像是托兰确信自己能够控制魔化的特征一般，但这点的可能性似乎微乎其微。
除此之外，不知是不是因为队伍中两个本该魔化的人终于全部出现了魔化特征，亦或是在奥莉西尔面前彻彻底底吃了一个瘪，还是看到林恩对于那个“不安分的家伙”偷偷吞噬巫妖命匣也毫不介意态度的气结，总之，菲涅尔的心情看起来不是很好。
卡里安的心情看起来也很糟糕。
即便他并没有像菲涅尔一样喜怒形于色，但纵使“勇者”的脸上始终挂着得体的微笑，从他偶尔会微皱的眉头，以及显然不透着任何笑意的双眸，也能看出他略显低沉的情绪。
对卡里安的情绪感知最敏锐的是圣子与圣骑士兄弟俩，两人在卡里安的低气压下显得有些噤若寒蝉。
“魔族对大陆的入侵可能比我们想像得更深。”
卡里安说道。
“出现的高等魔族不可能只有一个，但只有神智受损的巫妖被发现了。”
“兽人族领地附近存在相当的抵抗力量。”
以撒露出思忖的神色。
“魔族的入侵必定会优先选择防御薄弱的地方，而人类、兽人都拥有呈规模的军队。”
“巨龙族的个体实力都不弱，血族喜欢和人类混在一起，并且不容易杀死，人鱼族的居住地在水中，也算一道天然防线。”
伊戈斯拉夫也耸了耸肩。
“还有精灵——”
奥莉西尔毫不客气开口：“那群蠢货会缩在精灵之森的。”
“所以实力最弱，并且缺少抵抗能力的种族只有
矮人和妖精。”
伊戈斯拉夫扫了眼“城”中的街道。
“这座城里，矮人的数目也相当多。”
没什么规则，弱肉强食，即便会在魔族攻城时一同对敌，但这座“城”自己的内部损耗也不是一个小数字……但凡还有能去的地方，无论是哪个种族，都不会心甘情愿在这个地方一直停留下去。
“矮人族生活在火山附近。”
以撒又掏出了地图，指尖在地图中段画了一条短短的线。
“与中陆接壤的南陆边境为雨林和沼泽，穿过南陆中部，是人鱼族的海域，矮人族在最南方，靠近东陆的方位，有沙漠与火山。”
“我们就去这里。”
林恩面色平静地做下了决定，随后他转过头，定定看向了气息稍有些低沉的卡里安。
“勇者，你打算和我们一同离开吗？”
空气中瞬间冷凝下来，好几l双眼睛同时落在了卡里安的身上。
“……”
卡里安的神色停滞了一下。
“……为什么会这么问？”
他面色如常，略一停顿后开口：
“你是我的贤者，我们当然会一同行动，记载中，勇者与贤者本就在同一支队伍——”
“那只是记载中而已。”
林恩说道。
“但勇者与贤者似乎并不存在什么强行绑定的魔法，经历‘换代’之后，我们都会对彼此的身份隐隐存在一些感应，但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其它的必要。”
在卡里安默不作声的背景下，林恩的黑眸仍旧平淡如常，其他人也格外默契地一言不发，只能听见林恩冷静的语气。
“我们的目的都是为了对抗魔族，但我们要前往最危险的地方，所以，作为贤者，我需要摒弃队伍中一切不确定的因素。”
他与卡里安对视。
“至少，我的队伍中，所有人都该将彼此视为同伴。”
而不是“有威胁的魔族”。
或许在“勇者”眼中，托兰和伊戈斯拉夫才是那个最不稳定的因素，但作为“贤者”……队伍中，似乎更应该由贤者来掌控一切。
“你在判断我是否能够成为贤者时，我也在判断你是否能够成为勇者。”
林恩说。
“你对我们仍旧存在疑虑。”
“……”
卡里安这次安静了稍久的时间。
“我们会与你一起同行。”
他说。
“我们应该成为一支队伍。”
然而卡里安的话音刚落，他身后的诺亚却突然开口。
“殿下。”
已经不再是教廷圣子的牧师低声说：
“不是‘我们’。”
卡里安倏地回头，蓝瞳落在毫不避讳和他对视的诺亚身上。
“我和亚伦要留在这座‘城’里。”
圣子诺亚低垂着眼，语气也带着一丝嘲意。
“您之前说过，在找到足够合适的队友之后，便可以将我和亚伦替换掉……现在也该到这个时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