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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悟重振思绪，打算在脑中整理这间医院今晚发生的种种。

　　小丑男、七名病患、上锁的仓库、秘密金库，脑海里飘浮着各式各样的线索，但却缺少决定性的要素，好将这些线索组合在一起。

　　田与东野继续交头接耳，阿佐站在一步之外，依旧侧眼偷瞄两人的方向。阿悟与阿佐对上视线。

　　阿佐随即低下头，并且慢慢离开田的病床，一步步走向两人。田和东野似乎讨论得相当专注，完全没注意到阿佐的举动。

　　“院长的状况如何？”

　　阿悟见阿佐来到两人身边，先发制人，随口问无关紧要的问题。

　　“院长应该已经没事了。让你费心了。”

　　阿佐的态度仍旧显得畏畏缩缩。阿悟的眼神扫过阿佐全身。这名外表阴沉的护士主动靠过来，究竟打着什么主意？阿悟猜不透她的心思。

　　“所以，你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没有，我只是想关心一下那边那位女病患的伤势。”

　　阿佐被阿悟这么一问，随即低下头，回答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你说我吗？我还好，伤口还有一点痛，但是没太大问题。不好意思，劳烦你费心了。”

　　阿美指着自己，缩一缩脖子。阿佐则凝视着阿美。

　　“那个、我怎么了吗？”阿美仍旧缩着脖子，困惑地问道。

　　“不，没什么，不好意思。”

　　阿佐上一秒打算走开，下一秒似乎又反悔，靠近阿美耳边悄悄说了些什么。

　　“咦？那你的意思是？”阿美疑惑地皱起眉头。

　　“不，还是没事了，请别太在意。不好意思，说了奇怪的话。”

　　阿佐深深低头鞠躬，几乎能看见她的后颈，接着小跑步离开病床。阿悟望着她的背影，内心感到莫名其妙。他直到最后仍然搞不懂阿佐为什么要接近他们。

　　“她说了什么？”

　　阿悟转头问向阿美，阿美同样露出不解的神情。

　　“不，我也听不懂。她好像说什么还有一个人、小心院长之类的。”

　　“还有一个人、小心院长到底是什么意思？

　　阿佐走回田病床附近，但是两人依旧一脸严肃地交谈，阿佐似乎不敢插嘴，只能愣愣地站在原地，无事可做。

　　阿佐呆站数十秒，这次又偷偷摸摸地走向楼梯，慢慢走上楼。

　　她到底要去哪里？她是因为现在稍微平静下来，打算去检查住院病患的状况吗？阿悟听见病床挤压的声响，他回过头查看。阿美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打算下床。

　　“怎么了吗？”

　　阿悟问道，阿美则是含糊地说一句：“没有，我有点事。”并且穿上鞋子。

　　“咦？你要去哪？”

　　“那个我马上就回来。”

　　阿美闪烁其词的回答令阿悟感到一阵不安。

　　“一个人走动很危险，我也一起去吧。”

　　“不，这可能没办法。”

　　“刚才你明明那么害怕单独行动，突然间怎么了？不会是因为那位护士说了什么吧？”

　　阿美难不成是想跟在阿佐后面？

　　“不，跟护士小姐没关系。我只是觉得阿悟最好不要跟来。”

　　“那至少告诉我你要去哪里。不然的话……”

　　“洗手间。”

　　阿美细若蚊鸣的低喃，硬生生打断阿悟坚决的话语。阿悟傻傻地吐出一个字：“哦？”

　　“我是说，我想去洗手间！请不要跟过来，这样太害羞了。我马上就回来！”

　　阿美满脸通红地说道。

　　“呃，这……那就、请慢走。”

　　“不理你了！”

　　阿美鼓起双颊，大步走向几公尺外的房门，接着消失在门口外。那扇门后只有值班室和厕所，应该不会碰上什么危险。

　　不小心惹恼她了啊。阿悟挂着抽搐的笑容，看向田与东野。脑中忆起阿佐的低语。

　　“还有一个人，以及小心院长。

　　阿佐会不会是打算告诫他们什么事？但又在开口前一刻打消念头。这么一想，阿佐刚才的举动似乎相当合理。

　　阿悟几乎是下意识站起身，走向田的病床。当阿悟一靠近病床，田与东野便停止对话，抬头看向阿悟。

　　“阿悟医师，有什么事吗？”

　　田露出笑容，但一眼就能看出他是装出来的。田的表情顿时令阿悟勃然大怒。

　　“你究竟隐瞒着什么？”

　　阿悟打开天窗说亮话，直接抛出问题。田与东野的表情肌肉猛地一抖。

　　“隐瞒？你在说什么？”

　　田仍然挂着笑容，脸颊却完全僵住。

　　“我才想请问你在说什么。那个小丑在找钱以外的某样物品，那家伙到底在找什么？那家伙到底有什么企图？”

　　阿悟不断追问，田的笑容彷彿退潮似的消失无踪。

　　“你问这个问题很奇怪。那个男人脑袋有问题，我怎么会知道他有什么企图？”

　　“不，院长，你一定知道那个小丑的企图。”

　　阿悟将脸凑近田。病床上的田则缓缓退后。

　　“那个小丑脑袋很正常。他说自己是抢劫失败才闯进这间医院，可是他一定是在说谎。那家伙一开始就计划好要躲进这间医院，为了寻找一样东西，那就是你刚才拼死也要藏起来的某样东西。”

　　阿悟来回望着田与东野。两人仍然紧闭嘴巴。阿悟从两人坚决的态度就能看出，他们似乎不论发生什么事都坚持保守“秘密”。阿悟愤慨地继续说下去：

　　“刚才倒在三楼的男病患，是不是与那个人有关？”

　　田与东野的表情瞬间掠过一丝动摇。

　　阿悟思考接下来的手段。“新宿11”等七名病患接受过奇怪的手术，他是不是该直接揭穿这件事？但似乎还不需要逼到这种地步。田刚才差点被枪杀，却仍坚持不肯说出“秘密”。他们要是知道自己看过七名病患的病历表，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举动。

　　至少在现阶段，他想避免与田等人决裂。现在最重要的是让所有人平安无事迎接早晨，而非厘清“秘密”的真相。

　　阿悟与两人互相瞪视，谁也不动，胶着的氛围一点一变浓。

　　“阿悟？”

　　此时，阿悟忽然感觉有人拍了自己的肩膀，他吓得发出无声的惊呼，回过头去。阿美正疑惑地站在他身后。

　　“别、别吓我啊。”

　　阿悟右手按住胸口，试图压抑乱跳的心脏。他太注意田等人，完全没发现阿美靠近。

　　“我又不是故意的。”阿美不满地噘起双脣。

　　“呃、抱歉，我只是吓了一跳。”

　　阿悟急忙解释。阿美的出现缓和了紧绷的气氛。田与东野也露出茫然神色。

　　“我们回那边去吧。”

　　阿悟对阿美提议。

　　“那个、呃，你是阿美小姐吧？”

　　田语带迟疑地叫住阿美。

　　“是，有什么事吗？”

　　阿美停下脚步，此时田突然用力低下头，将光秃的头顶朝向阿悟两人。

　　“刚才真的非常谢谢你救了我。”

　　阿悟见到田做出预料之外的举动，眨眨眼。阿美则是在胸前挥舞双手，低声说：“不、别这样。”

　　“幸亏你出声阻止，小丑才没有对我开枪。你是我的救命恩人，真的很谢谢你。刚才我一直想着要向你道谢，但怎么也找不到机会。”

　　田没有抬起头，不断诉说自己的谢意。

　　“别这么说，我只是下意识叫了出来而已，你不需要道谢，请把头抬起来吧。”

　　阿美一脸为难，紧接着连东野也低下头。

　　“也请容我向你道谢。真是非常感谢你救了院长一命。”

　　“那个，真的不需要这个样子。”

　　阿美求助似的望向阿悟。阿悟则是耸耸肩，面露苦笑。此时，楼梯的方向忽然传来脚步声。是阿佐回来了吗？阿悟随意看向楼梯，顿时僵住脸。

　　阿美小声发出惊呼，田与东野则是大口屏息。小丑正一步步走上楼。

　　一楼连接二楼的楼梯间明明用锁头锁住了，他是特地打开锁上楼吗？

　　“你有何贵干？”

　　阿悟将阿美护在身后，缓缓开口问道。不过小丑的态度显然不若以往，他没有再做出轻佻的回答。阿悟面对变一个人的小丑，心跳渐渐加速。

　　“没什么，我只是想打发时间。反正到早上之前时间多的是。”

　　小丑缓缓瞇起眼。不祥的预感顿时爬过阿悟的背脊。

　　“打发时间？什么意思？”

　　“跟你无关。”

　　小丑沉声说道，将手枪指向阿悟。

　　“滚开，我有事要找你后面那个女人。”

　　小丑举着手枪，逐渐逼近。阿悟站在阿美身前，咬紧牙根。

　　“你找她要做什么？”

　　“我就说跟你没关系。赶快滚蛋，不然我要开枪了。”

　　只见小丑的手指扣上扳机，紧张情绪随即爬满阿悟全身。此时身后的阿美轻轻一晃，走到阿悟面前。阿悟急忙想再上前护住阿美，但枪口笔直对准阿悟，制止他的行动。

　　“你、你找我有什么事？”

　　阿美的声音有些嘶哑，仍然坚强地说道。小丑举枪制止阿悟的动作，同时走上前，脸凑到阿美面前，以眼神舔拭阿美的全身。

　　“刚才你的态度倒是挺嚣张的嘛。你刚刚说了什么来着？什么都愿意做，是吧？胆子不小啊。”

　　小丑嘲弄似的说着。阿美咬紧下脣，低头不语。

　　“所以我稍微想了一下。既然你什么都愿意做，那我就麻烦你做一件事好了。”

　　小丑伸出左手，抚过阿美的乌黑长发。

　　“什么事？”

　　阿美撇过头去，悄声回问。

　　“你就来陪我打发时间，直到早上为止。”

　　“陪你？”

　　恐惧扭曲了阿美的表情。下一秒，小丑伸出左手一把抓住阿美的手腕。

　　“你也不是小鬼头了，知道我的意思吧？我叫你到一楼来，好好满足我一整个晚上！”

　　“不要！放开我！”

　　阿美扭动身躯挣扎，无奈小丑十分强壮，他甚至愉悦地享受她的抵抗。

　　“行啊，随你想怎么挣扎就怎么挣扎，这么做比较有趣。”

　　小丑此话一出，下一秒，阿悟奋力蹬地。

　　脑海深处喷发炙烈的怒火彻底烧尽理智。他现在只想击倒眼前的小丑，救出阿美。

　　阿悟因激愤而变得狭窄的视野中央只映出小丑的身影。小丑回过头来，瞪大双眼。阿悟紧握的拳头直接打中小丑的侧脸，然而就在下一秒，一股冲击狠狠撞上阿悟的左太阳穴，阿悟眼前顿时一片空白。

　　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只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吶喊：“阿悟！”那是阿美的声音。

　　鞋子缓缓踏进迷蒙的视野中。阿悟的视线顺着那鞋子缓缓上移。小丑正在查看自己的脸，阿悟察觉这点之后才赫然发现，自己现在倒在地板上。他出手揍了小丑，同一瞬间小丑似乎用枪托猛敲自己的侧头部。

　　阿悟想以双手撑起身体，但是脑部与身体连接的神经彷彿断了线似的，全身使不出力。

　　那一敲引发脑震荡，自己暂时无法正常行动。阿悟做为医师的经验正确掌握自己的状态。绝望渐渐吞噬了心灵。

　　他没办法拯救阿美。再这样下去，阿美会沦落为小丑的玩具。

　　“混蛋，你还真有胆啊。”

　　小丑俯瞰着阿悟，将枪口瞄准他。阿悟的意识与目光紧盯着枪口。

　　“快住手！”

　　小丑渐渐扣紧扳机，就在同时，某处传来阿美的声音。阿悟操控唯一能自由运作的双眼寻找阿美的身影，却始终找不到她。

　　“你说什么我都照办，拜托你不要杀他。”

　　阿美扼杀自已的情绪，语调死板地说道。阿悟想大喊“不行！”但是他的舌头僵硬，无法出声。小丑一听，原本因狂怒龇牙咧嘴的脣边逐渐展露笑意。

　　“喂，听到了吗？这女人似乎改变主意，自愿陪我玩一个早上呀。”

　　小丑的台词充满浓浓的嘲讽。愤怒似乎隐约连接脑袋与身体。阿悟颤抖着手，伸向小丑的脚。那只脚彷彿要逃开阿悟的手，大大向后拉开。

　　“你就好好睡你的大头觉吧。”

　　此话一落下，拉开的鞋尖猛地踢向阿悟的脸。阿悟甚至无法眨眼，只能眼睁睁望着这幅光景。

　　阿悟的意识伴随一声沉重的撞击声，落入黑暗之中。

　　他听见女人的声音。

　　是阿美？不、不对，这声音听起来是年长的女人。

　　“阿悟医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