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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六十二章

非人类都是我女儿 撒点野 24276 2025-10-09 1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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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子齐错愕的抬头。

  这声音即使隔了几百年,也让他无比熟悉。

  许闻燃和秦恣也朝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

  声音是从平台之上传来的,就在那群魂仆的身后。

  秦恣拿起笔,心绪有些不宁,却又莫名有些释然,像是等了许久的人或事,如今终于出现,心中莫名一松。

  那是谁?

  为什么会给她这样的感觉?

  秦恣抬起眼,轻轻摩挲着笔杆碎裂处,心绪还是不宁。

  而后,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从背包里拿出了小什。

  小什前所未有的安静,它窝在秦恣怀里,不发一言。

  但它发出来的气息却无比凝重。

  ……

  似乎有什么要发生了。

  但此时的芥子界内却是无比的安静。

  那句话甫一出现,台上的魂仆们瞬间低下了头,沉默却恭敬的迎接着来人。

  那是一个穿着巨大的黑色斗篷的人。

  他从黑暗中踏出,但整张脸依旧沉浸在黑暗中,看不清模样。

  这让许闻燃突然想起了在黄泉之上看到的那个人,满身浊气,宽大的黑斗篷之下,不见模样。

  倒是那声音,无比熟悉。

  就像是曾经,听过了千千万万遍,耳边仍有回响。

  就在众人怔愣之际,白子齐忽然向前走了两步。

  他的神情不复刚刚的狠戾和跋扈,而是覆上了一丝茫然,带着些许不确定:“爹?”

  “???”

  他又上前了两步:“爹,是你吗?”

  斗篷人哈哈大笑,宽大的兜帽被他随意扯下,露出了他本来的模样。

  很典型的中年男人的模样,短硬的头发有些花白,往常肆意生长的胡子此时只剩下了浅浅的胡茬,看起来像是为这次见面花了些心思。

  那是——

  “爹?”

  “老头??”

  “千秋叔叔。”

  来人赫是千秋。

  许闻燃和秦恣的养父,白子齐的生父。

  许闻燃和秦恣倒还好,只是表情有些晦涩。

  但白子齐却是惊诧到忘言,许久,才不敢相信似的讷讷道:“爹,你怎么还活着?”

  白子齐很茫然,他以为自己的父亲早就死了。

  死在了几百年前,死在了他将自己推上不化骨之后。

  父亲为他操劳了一生。

  他天资愚钝,父亲便为他夺来天赋。

  他寿命短暂,父亲便想着法子为他延续生命。

  甚至因为他对成仙的渴望,父亲布局数年,献祭了无数生命才将他推上成为不化骨的这条路。

  所以即便他自傲、自负、目中无人,他对这个父亲也是敬重的。

  父亲算是他人生路上的指路明灯。

  可是路很长,灯的寿命却很短。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盏明灯从几百年前亮到了如今。

  千秋自平台上,一步一步往下走。

  他笑看着白子齐,目光一错不错,似是怀念,似是惦念:“怎么了,爹活着不好吗?”

  白子齐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嘴上却念叨着:“……当然好了。”

  “可是爹,”他看着千秋的模样,无比正常的人类模样,甚至连长相都没有太大的变化,往日的大将军,此时面色红润,看起来身强体壮。音容笑貌皆恍若昨日清晨,百年岁月似乎只是瞬息而已,“您是成仙了么,为什么半点没有变化?”

  他下意识的选择了为自己的父亲辩解。

  或许是在他化不化骨的时候,父亲找到了新的成仙的方法。

  而不是,别的什么。

  千秋自始至终都在笑着,似乎很开心,然而在听到这略有些孩子气的话,他却沉了脸色:“你觉得呢,你就没别的想法吗。爹平时是怎么教你的,遇事多看多想多思考,不要简单直白的认为看到什么就是什么!”

  “……现在你来告诉爹,爹为什么没有半点变化。”

  “我……”白子齐下意识的看了看身边的人,纵使几百年过去,他似乎还是那个从小被父亲教导着——

  要狠。

  收起你那可怜的怜悯心。

  这世界没人值得你付出感情。

  所有的人都是你成仙路上的踏脚石。

  还有,你要成仙。

  你一定会成仙。

  他学会了,他对每个人都没同情心,包括自己的魂。

  他不择手段,把所有人都视作垫脚石,一切都只是为了成仙。

  可这所有人中并不包括父亲。

  父亲是不一样的,从牙牙学语到如今,满打满算,他其实根本没活上二十年,父亲的威严犹在。

  所以他漠然的扫了一圈周围的人,又看了看自己体外的那可怜的魂:“您不是成仙了。”

  以父亲的样貌来看,与过去没有任何变化。

  过去那么多年都没找到的成仙的法子,没道理他一死就找到了。

  这种微乎其微的几率,他不作考虑。

  “您也不是转世。”

  以父亲之前的所作所为,想转世几乎是完全不可能。

  “您如今还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人类,活的很好。音容面貌没有变化,这可以使用秘法。但是,寿命,没有人可以活这么多年,即使您的修为已经已臻化境,只要不成仙,依旧没有这么长的寿命。”

  “您……使用了和我一样的法子,献祭,由人化僵,或者变成了秽,靠吸食人类的恶念为生?”

  “秽?”千秋笑了笑,随即摇头,“那么肮脏的东西是成不了仙的。”

  白子齐皱着眉:“成仙?您从来没说过您也想成仙。”

  千秋惊讶的看着他:“没说过吗?没说过的话你怎么会有那么强的执念,从小到大只求成仙?”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

  白子齐的脸色顿时一白,之前涌起没多久的潮红霎时转白,常年不见天日的脸庞似乎还有些灰暗。

  见此,千秋大笑一声,中年人浑厚的嗓音里带着调侃:“你看,还是这么沉不住气。爹只是说说,你之前其实已经猜对了,你看,多思考思考其实很容易猜出来。”

  千秋笑,仿佛已经忘了,这问题可供选择的选项本就不多。

  不过白子齐倒是松了口气,又恢复了本来自傲的模样:“是我猜到的哪种法子?”

  千秋:“献祭。”

  献祭?

  白子齐皱着眉:“献祭什么,可以活这么长时间?”

  他一时半会完全想不起来记忆里有这种东西的存在。

  千秋此时已经走到了众人面前。

  他穿过许闻燃和秦恣身边,朝两人看了两眼,倒是和善的笑了笑,眼中还含着些欣慰。

  两人却是一言不发,眼中皆有防备。

  所有的事情仿佛都是千秋与白子齐的一场久别重逢,看起来似乎与两人并没有什么关系。

  可是千秋本身就是最大的一个疑点,许闻燃是他收养的,秦恣也是他收养的,甚至听闻他是个大善人,私底下领养资助了许多孩子。

  所以他很忙。

  许闻燃自小就是一个人住,交流几乎只靠电话。

  秦恣被收养后,也只见过他一面。

  他似乎存在在每个人的记忆里。

  但每个人都对他不熟悉。

  人们会下意识的忽略他。

  但提到他的那刹那,每个人都会下意识的哦一声。

  哦,就是那个人,他是一个好人。

  第一印象一旦埋下,他的形象几乎就被固定了,没有人会防备他。

  但他是斗篷人,他从那群魂仆的身后出现。

  他还活了几百年,许闻燃几乎都已经忘了几百年前他的模样,因为他对那时的阴时闻来说,不过是个路人而已。

  不重要。

  可现在……

  千秋在两人身前顿了一步,才继续向前,走到白子齐身边才停下。

  他摸了摸白子齐断掉的骨翅,眼中闪过一抹心疼,那一瞬间,白子齐似乎又回到了那些被父亲宠爱到肆无忌惮的日子。

  熟悉的父亲回来了。

  白子齐那从千秋开始出现就产生的怪异感陡然消失。

  他冲着千秋摇了摇头,做出一副大人姿态:“爹,没事,只要魂珠在,骨翅就会再生,到时候,他们,”他眸色深沉的看着其他人,“他们一个都跑不掉。”

  “嗯,我知道。”千秋点了点头,还是摸了摸骨翅断裂处,一脸疼惜。

  白子齐也点点头,他怎么忘了,这一切都是父亲从典籍和秘籍里翻出来的,也是父亲当年亲口告知他的。

  “可是,”千秋突然又开了口,“这样会耗费魂珠本源之力。”

  白子齐摇头:“没事,耗不了多少本源之力。”

  闻言,千秋的脸色却是猛地一变,声音拔高。

  “不是你的,你当然不心疼!”

  白子齐一怔。

  就听千秋继续说道:“你不是问献祭什么吗,我献祭的是你啊,我亲爱的孩子。”

  他面容柔和,带着白子齐熟悉的笑容,说出的话却无比残忍:“我献祭了你,你与我血脉同源,是最好的祭品。但是作为祭品就要有作为祭品的自知,你身上的每一样东西,都是我的心血。你耗费了魂珠的本源之力,就等于是在毁我的成仙之路,你说,我该不该生气。”

  千秋说着,但在见到白子齐满是震惊和恍惚的脸时,他又软了语气:“不过你毕竟是我的儿子,我可以让你用一次。”

  话虽这么说,但千秋却是满脸心疼,与刚刚心疼的看着白子齐的断翅的他几乎重合起来。

  白子齐满眼恍惚,像是有些承受不住似的后退几步。

  背脊的力量再也支撑不起那扇唯一的断翅,它猛地砸在地上,骨锥狠狠的插/进泥土中,足有几寸深。

  “所以我……”良久,白子齐抬起头,恶狠狠的盯着千秋,“自始至终就是你的祭品,所有的一切,都是在为你的成仙之路铺路!”

  “不然你以为呢?”千秋看着他,就像是看着幼时不懂事的白子齐,眼中还带着些嗔笑。

  直到现在,他还在用这种眼神看着他!

  白子齐喉间发出痛苦的低吼声:“既然如此,不如你也去死吧!我是白子齐!这天地间唯一的一位仙只可能是我,白!子!齐!”

  他的话音刚落,魂珠骤动,它飞速旋转起来。

  骨头里散发出难以忍受的酥痒感,断翅处有墨色弥漫,丝丝麻麻的骨茬从断翅处弥漫,而后又飞快凝结,直至双翅陡然张开。

  尖锐刺目的寒光,像是死神带着他的镰刀前来复仇。

  然而就在镰刀割喉的前一秒,千秋还是笑看着白子齐:“只让你用一次啊。”

  闻言,白子齐的面色更加狰狞。

  急速扇动的骨翅,带着巨大的风,毫不留情的骨锥直刺千秋的面门。

  本以为千秋即使不死,也必定会受伤。

  谁料,他只是伸出一只手,抓住了那根闪着寒芒的骨锥,轻而易举的阻下了白子齐的致命一击。

  不费吹灰之力。

  “啊!!”白子齐眼睛血红,可千秋脸上还是挂着笑。

  对比之下,格外可笑。

  许闻燃的笑声在场上显得格外突兀,他拍了拍手掌,冲着两人说道:“真是一出好戏啊。恣恣,你说是不是?”

  秦恣也点了点头,很是认同。

  并且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她还补了一句:“千秋叔叔,”声音还算心平气和,“没有人可以成仙,也没有人可以永远活着。”

  “你会死的,千秋叔叔。”

  秦恣的“人”字咬得极重,眼神也格外暗。

  与以往澄澈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同。

  千秋有一瞬间似乎被她慑住了。

  仿佛这个小姑娘平静的叙述就是他的未来。

  不过下一秒,他又猛地摇头,失笑一声。

  不过是一个不知道从哪得了判官衣钵的小姑娘罢了,别说只是个传人,就连真正的判官来了,怕也不过如此。

  千秋:“是么,小姑娘,你看起来似乎很期待。”

  他放开手中的骨锥,足尖一点,忽的凌空而起,疾速飞回平台之上,话音顺着风落入众人耳中:“期待倒也正常,毕竟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要参演这出好戏。所以好好期待吧,孩子们!”

  后来的记忆似乎被风拉长了时间。

  深刻到,秦恣还能回想起自己当时看到佛像睁开眼的那种厌恶和愤怒的心情。

  千秋回到平台上的那刻,台上的魂仆们迅速变换仪式。

  那尊佛像再度凝实,脑后的佛光高高悬起,像是一轮曜日,冉冉升起。见此,千秋一脚踏入仪式中心,仅仅瞬间,那佛就像是被注入了灵魂,一股邪恶的意念如同涟漪一般,朝四周扩散而去。

  有奇怪的诵经声在脑中响起,细细听去,又仿佛是无数人痛苦的哀嚎声,念得人头痛欲裂。

  最后,佛像像是渡上了一层金光。

  金光之外,阴潮涌动,那“慈悲”的佛缓缓睁开了他的双眼,以觊觎的目光俯瞰着他的“信徒”们。

  欲念横生。

  “你们谁先来呢?”这声若撞钟,在如此大的芥子界中,竟引起了阵阵回响。

  佛开口了,抑或者说,千秋开口了。

  这一刻,他就是“佛”。

  许闻燃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这佛与之前那尊死佛身上传来的力量波动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佛还是那佛,只是他活了,力量完全是呈几何倍数上涨的。

  有那么一瞬间,许闻燃的心中闪过一丝惊惧。

  秦恣站在他身旁,一下一下摸着小什破碎的熊眼。

  一人一熊明明没说话,却无端让人感觉两人是在交流。

  而白子齐,连看都没看两人一眼。

  他目标明确,骨翅双翼一震,速度全开,像一只盘旋天际的雄鹰,鹰眸凶恶,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猎物。

  一瞬千里。

  可是鹰击邪佛,却如同蚍蜉撼树一般。

  邪佛双手勾起,就像是轻拂看不见的灰尘一般,就轻而易举将白子齐击落。

  可是千秋没有半点情绪波动,仿佛刚刚只是拍死了一只蚂蚁,随意且无趣。

  不仅如此,他又开口了:“你暂且等等吧,让小闻先来。”

  说着,邪佛满是恶欲的双眼看向许闻燃:“毕竟正确的顺序该是你吞噬了小闻,接着再吞了魂仆和我,之后你的身体会完全被我接管,不需要很长时间,我就可以从你那具残破的身体中完全生长出来。”

  邪佛满眼欲念:“……最后,那会是最接近仙的存在。我会有无穷无尽的时间,去追寻仙的脚步。”

  许是这些话在他心中憋了许多年,他说出来的那一刻,有着难以言喻的快乐。仿佛那些场景已经出现在了他眼前,刻意压制的声音中,像是真正的佛在絮絮低语,也像是恶魔在你熟睡时,将它尖锐的犬牙插/进你的血管中。

  令人忍不住为他的疯狂而感到颤栗。

  秦恣却半点没被他影响,她抱着小什,右手持着笔。

  她沉默的立在许闻燃身边,她极有礼貌的等千秋说完,才道:“你不会,虚无才是你最终归途。”

  她说的很认真,像是以往信誓旦旦的做着保证。

  但如果有人能看见她的眼睛,就能发现她此时的状态,类似于审判。

  “呵,”声纹如涟漪版扩散开,“恣恣,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归于虚无,那是庸才,死不足惜。”

  “可你知道我是什么么。自古修炼之一途,早就被先人定义。他们将修道的称之为灵修,修佛的称之为佛修,将修鬼身的称之为鬼修……无数个修士,无数种修炼方法,可当一个人选择了其中某一类修炼方式之后,几乎不再会选择另一种修炼方式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等秦恣回答,他又继续道:“因为不兼容。你的身体无法容纳不同体系的灵力或阴气。像小闻,你看,他也是成了鬼修之后灵力尽失。至于子齐,说是不化骨,也不过是僵的一种,处于不生不死的状态,所有非灵非阴,可这两种并没有兼容,所以他不过是个失败品。”

  “但我不一样啊,我是噬魂修。你知道噬魂修吗,你知道将无数修士容纳在一个身体会是什么样的吗,你知道所有可供修炼的气融成一体是什么样的吗?”

  “那会是一种全新的修炼体系。”

  “那是天底下最完美的修炼方式,我将它称之为噬魂修。”

  “现如今,我只需要最后两种修士,自此之后,我就会是最接近仙的存在,我将自己称之为魂主。”

  谈及自己所追寻的修炼之路时,千秋满脸憧憬,状若癫狂。

  声音如钟一般浑厚,如钟一般激昂。

  秦恣却半点也不认同:“不,那什么都不是。”

  “你的梦,该醒醒了。”

  “来吧,有人正在等你呢。”

  闻言,许闻燃错愕的看了一眼秦恣,总觉得她好像有点不太对。

  不过,很快,他就被秦恣的动作吸引了。

  秦恣怀抱着的小熊,气息忽然陡涨。

  不远处的空中忽然撕裂开一个巨大的口子,呼啸的罡风带着凛冽的寒气,从那道口子中溢散开来。

  恍惚间,众人似乎看见了九幽之下,奔腾而过的黄泉之水,又抑或穿林而过的清风,漾着池水中洇开的墨。

  那是墨香味。

  墨香无比浓郁,其间有兽出没,巨大的兽爪撕开那道口子,从九幽之下挤入人间。

  那是一只巨兽,似豹似虎,四肢修长,周身漆黑如墨团。

  甫一出现,就如幽灵一般,脚下鬼魅横生,无数黑影流窜,像是渡着一层黑色的流光。

  但每个人都看不清它的模样。

  他就像是一团墨一般,地府中人用最高超的技法将它雕刻成似虎似豹的巨兽,但却只有兽形没有模样。

  这是小什。

  是判官崔珏的笔官。

  它伴着崔珏的出现而出现。

  它自黄泉中来,未来或也会回归黄泉。

  但此刻,她是秦恣的笔官。

  为何判官的衣钵之中没有判官笔。

  因为每一根判官笔都是独一份,它们都是从笔官处来。

  判官一死,笔官即消,但判官不死,笔官便可无穷无尽的供给判官笔。

  判官一笔,判生平,断生死。

  不可为不重要,但有了笔官,判官笔就能成为他们唯一的标志。

  此时,笔官现,笔自现!

  金光散射。

  芥子界沉闷的空气有一刹那的停滞,天穹之上,遥遥出现一座威严的红顶黑瓦建筑。

  似是感受到了邪佛的气息,建筑甫一出现,立刻变得无比宏伟浩大,茫茫天地,它便占了半分,几乎与佛像比肩。

  千秋在看到这座建筑时便心叫不好。

  不知道为何,这座建筑让他异常烦闷,心惊胆战。

  想到这,他不再等待,眼神一凝,佛像巨掌推出。

  那一刹那,山河震颤,地上飞沙走石,山间石柱纷纷倒塌。丁承绪站在石柱后方,险些被波及,但他却没像往常一样大叫着后退,而是看着天穹上的那座建筑,怔怔自语,缓缓走进战场。

  这一掌看起来威力极大,但目标却是那座建筑,众人都没受伤。

  千秋却是呵笑一声,掌势陡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横出一拳,拳风入耳,带起极为恐怖的破空之声,如惊雷乍响,耳膜几欲震裂。

  长风贯耳,这一拳直指秦恣。

  可此时秦恣在许闻燃看来几乎没有自保之力!

  小什叼着笔正朝天穹之上的那座建筑飞去。

  许闻燃双目猛地睁大,惊慌失措的大吼一声:“恣恣!”

  那一瞬间,许闻燃的速度几乎冲破了鬼修的极限速度,恍若瞬移。

  长风倾碾,呼啸之声陡然停止,许闻燃挡在秦恣身前,闷哼一声。

  本就是鬼修的身体,这一下几乎打穿他的灵神。

  他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想扯出一抹笑,似乎还想安慰一下秦恣。他嘴唇嗫喏着,似乎在说,“乖,没事了,别怕。”

  秦恣沉默的看着他,漆黑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瞬间的澄澈与茫然,但很快便归于沉静。

  半晌,秦恣的眼中似乎闪过一抹欣慰和认可,她轻轻拍了拍许闻燃的身体,他身体中许久未有动静的书页突然颤了颤。

  还剩下一半的秘籍,似乎还能看清原本上面刻着的字——《地府第三经·鬼仙篇》。

  金光不断颤动,在他身上交织,而后,已经不甚清晰的小字彻底消失,连带着秘籍一同消失了许闻燃的骨血中。

  而另一边,千秋见一击不成,正试图继续攻击。

  然而就在这时,小什已经叼着笔落在那座红顶黑瓦建筑之上。

  朱红色的檐柱处有各色凶兽图腾,屋顶檐角处凶兽形态各异,但在右边的檐角处,缺了一块,就像是被人硬生生掰断了。

  小什见此,像是有些怀念似的,喉间发出一声低吼。

  而后,整个身体落在了右边檐角处,这才是,他原本该待的地方——阴律司镇守凶兽,同时亦是崔珏的笔官。

  刹那间,建筑的高度暴涨。

  威严又奇妙的韵律从其间传出,像是有人在里面怒吼、威吓,又有絮絮叨叨的辩解传出,最后,有人大喝一声:判!

  声色俱厉!

  金光刺目,上书阴律司三字的牌匾,第一次在阳间显现。

  恐怖的气息自牌匾上弥漫,威压如同看不见的涟漪一般,向四面八方潮涌而去。

  无端让人觉得自己此时就像是衙门上被收押的犯人,面对威严的判官,战战兢兢。

  无论生时位高权重还是落魄不堪,在这里,众生平等,他们都只是——被收押的犯人。

  千秋努力抑制着这种感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还不够,这种力量还不够。”

  虽然阴律司散发出的威压会让人不由自主的产生臣服之心,但事实上,冷静下来感受其上的力量,便会发现,这股力量远在邪佛之下。

  实在是之前的场景太过于慑人,真真让人感觉身处九幽地狱,不得翻身。

  可当清醒过来的那刻,千秋便怒了。

  “故弄玄虚,不过尔尔!”

  闻言,秦恣却笑了:“是么。”

  千秋:“当然!”

  秦恣:“比之你取名千秋,便妄图千秋,还要故弄玄虚吗?”

  千秋:“你!”

  似乎是戳中千秋的痛点,千秋瞬间震怒。

  天色陡变,天穹之上,乌云堆积,将邪佛悬于脑后的佛光映衬的更像一轮曜日。随后乌云下压,曜日徐徐上升,在上升至最高点的时候,所有人都下意识闭了闭眼睛。

  轰——

  一声剧烈的轰隆声,就像是翻滚的惊雷,一下自空中游窜而出,几乎响彻云霄。

  佛光爆了,无数阴气压缩而成的佛光一爆,威力几乎不亚于原子弹爆炸,威力无比惊人。

  空中有巨大的蘑菇云腾起。

  地上的人有一瞬间的失神,他们什么都听不到了,他人的动作像是个慢动作一般,一帧一帧映入眼帘,却无法清晰的记住。

  内心的惶恐似乎将这个时间拉得更长。

  像是看了一场老旧幕布上演的电影,一切都是黑色与彩色横跳,嘈杂又迷茫。

  这时候,电影忽然换了一个新的主角。

  那是丁承绪。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竟跑到了战场中央,他抬头看着天穹之上的建筑,忽然向谁点了点头。

  而后,他的面容就变得模糊不清,像是被幕后的剪辑师剐蹭去了脸,又抹去了身体,就剩下了光秃秃的一根杆。

  这根杆遇阴化树。

  无数虬结的树根向下深深扎去,乱舞的枝叶像是疯了一样,向天窜去。

  秦恣的记忆有刹那的错乱。

  像是有人短暂的占据了她的身体,而现在又归还于她。

  归还她的那刻,她听到了一声轻笑,悠长绵软,像是与这个世界,做了一次短暂的告别。

  秦恣摸了摸眼角。

  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一滴泪,缓缓落了下来。

  之后的场面,就像是一场幻灯片。

  无论她看向哪里,哪里的阴气就会骤然消失。

  最先消失的是那尊大佛。

  而后是千秋、白子齐、魂仆、芥子界浓重的阴气,还有不肯散去的恶魂。

  一寸一寸,一桩一桩,世界涤清。

  幕布上,碧空如洗,云蒸霞蔚。

  其间有一个小姑娘,她虚虚扶着一个穿着红色长袍的青年,青年背后,缀着一个迷雾似的影子。

  顺着两人的视线可以看到,天穹之下,有一棵参天的古树,浓郁的绿色像是嵌在观影者的心间,让人心神皆安,世间纷扰仿若耳边虚语。

  有人曾向天祈祷。

  愿这世间浊气尽散,人事长安。

  愿这世间刑律分明,善恶皆有报。

  幕落,散场。

  丁思冲着幕布挥了挥手,在她的背后,有一扇古朴而威严的大门缓缓打开,门上有匾,上书——鬼门关。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在作话呀。

  两个番外,一个崔珏,一个许闻燃和秦恣。

  -

  一、崔珏

  世间没有什么会一成不变。

  即便是传说中长生不死的阎王。

  崔珏在成为判官的那一年,阎王已经消失了。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他也未曾告知任何人,仅仅是一个普通的早晨,他说外出后再也未曾归来。

  自此,地府再无阎王,人人只闻四大判。

  可惜,崔珏上任不久,又有一个判官消失了。

  没有人说得清他们究竟去哪了,大家大约只知道,或许是归于虚无了。

  归于虚无在地府的意思约等于魂飞魄散,只是魂飞魄散这个词对于地府众人来说,有些沉重了。

  地府的日子几乎是一成不变的。

  变的只有越来越少的判官、牛头马面、黑白无常,甚至寻常鬼差。

  崔珏曾经想过,或许某一日她也将归于虚无。

  她想,或许那日她会笑着和众人道别。

  起先,成为判官的时候,她不是不激动的。

  只是后来,越来越沉重的责任压在了她的身上。

  她从一个天真活泼的小姑娘变成了一个不苟言笑,整日带着青面獠牙面具的判官。

  鬼差总有人不服、来投胎的鬼魂也总惹事。

  其实这些都不算什么,日复一日也能这么过下去。

  只是她没想到,最后一个被留下的判官会是她。

  魏征、钟馗、陆之道全都归于虚无的那一刻,人间乱了。

  听闻人间有一个将军,残酷无道。

  世间阴阳本就开始失衡,那位将军又为这失衡添上了一个厚重的砝码。

  可是地府之人,根本不能插手阳间之事,他们只能令夫贝不断为阳间输送阴气。

  可这么做的后果是,地府开始有了变化,各鬼差勾魂摄魄的错误率变高了,鬼门关有时失灵,或孟婆汤没了效用。

  这些东西,像是长久使用的机器,钝了,不灵光了。

  不灵光,那就该换了。

  这是崔珏第一次感受到天道的残酷。

  府君说,天道是想颠覆这世界,重来一轮。

  崔珏想笑,青面獠牙的面具却束缚了她的笑容。

  于是她没说话,未置可否。

  阳间他们插手不了,所以地府的日子还是一日日过。

  只是终究比以往显得荒凉了许多,连带着来投胎的鬼魂都少了许多。

  与此相反的却是,阳间愈发鼎盛。

  府君坐不住了,开始推演天机。

  他常说,大道五十,天衍四九,天道总会给他们留下一线生机。

  崔珏依稀记得,最后一次推演天机是在六十年前。

  府君推演出,天机在于鬼修。

  有鬼差出去调查了。

  几百年的那位将军一直没死。

  他似乎妄图将所有修士的力量集于一体,而后探索成仙之路。

  其实没有人知道他这种方法究竟能不能成仙。

  但他们不能让他成,成与不成,都不能成。

  因为他这种方法,很可能致使阳间全面沦陷。

  阳间沦陷,整个世界也许都不远了。

  或许,他就是天道颠覆这世界的一把利器。

  而现在,他还缺两种力量。

  白子齐那边随时可以攫取,但唯一的变数就是鬼修。

  他们要将这个鬼修掌握在自己手里。

  那时人间的鬼修已经极为稀少,甚至很多人连听都没听过了。

  最出名的鬼修许就是阴时闻了。

  崔珏没多想,也是时机恰好。

  在阴时闻将死之时救了他。

  当然,这个代价极大。

  地府之人不能插手阳间事不是说说而已。

  崔珏几乎身消道陨,还耗费了地府最重要的东西,地狱之核。

  地狱之核其实是一棵树,支撑着地府根基的一棵树。

  他当时唯一的效用,便是遮掩天机。

  天道无处不在,想救阴时闻就只能遮掩天机。

  好在,阴时闻救到了。

  可地狱之核已经变成了一块焦木。

  而崔珏也几乎消散。

  最后,她做了一个疯狂的决定。

  她要为地府争取时间,她要让地狱之核重发绿芽,她要让这人间百世皆安,她要攫取天道这最后一线生机。

  所以,她得重新投胎。

  拖着这残破神魂必定不行。

  于是崔珏与思府君谋划许久。

  她附着在一个鬼魂的身上投胎。

  阴时闻也得投胎,但他会在遇见秦恣的时候记忆慢慢复苏。

  思府君会带着记忆投胎,而地狱之核,也会被思府君带到人间。

  地府之人,在投胎一事上做手脚,实在太过简单。

  所以几人的前半生,几乎是按照既定的轨迹行走。

  思府君会带着地狱之核找到崔珏。

  于是丁思跟丁承绪会在废弃工厂碰见秦恣。

  而秦恣必定会被千秋收养,在特定的时候遇见许闻燃,许闻燃也会恢复记忆。

  所有人的命运在那一刻几乎是规划好的。

  丁思不动声色的推动着这个既定的规划。

  她几乎从未出现在人前,因为如果计划失败了,她得带着所有人退回棋盘,蛰伏起来,静待下一次时机。

  好在,计划成功了。

  是的,成功了。

  崔珏做到了,如她所说的。

  她微笑着和这个世界道别。

  只是最后,即将消散的那刻,她忽然想看看她许下百世皆安的人间。

  舍不得。

  但是。

  再见。

  二、许闻燃x秦恣

  那一场大战后,这人间并没发生太大变化。

  秦恣有时候会想,果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吗,不然那场大战怎么刚好在芥子界中。

  省去了众人被当做怪物抓走的功夫。

  每次想到这个,她都忍不住有些想笑。

  今天是她毕业的日子,不是高中毕业,而是大学毕业。

  转眼,秦恣已经二十二岁了,是个大姑娘了,只是她身量依旧没有太大的变化,头发也依旧卷卷的耷在脑袋上。

  有时候她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总是在下意识喊小什的时候才反应过来,那个总喊她卷卷的小什已经回了地府。

  不过没关系,相信他们很快就能见到,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三年,反正总有一天她能用功德之力织成一个完整的判官袍。

  到时候她就能前往地府,身负判官一职了。

  不过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

  世间阴阳逐渐平衡,投胎转世重新变得有序,能获得功德之力的事情急速骤减,导致她的判官袍才织了一小半。

  即使她是地府钦点的判官,那也得走正常程序进地府,所以她只能老老实实在阳间织判官袍。

  今天日头正好,阳光暖洋洋的披在身上。

  学校里,到处都是穿着学士服的少年们,他们热烈的像是初升的太阳,美好、温暖、赤诚,世间最温柔的形容词都可以放在他们身上。

  美好的像是一场冗长的梦。

  她依稀记得当时那滴泪,心情总是不断酸软。

  有时候,看到这些画面,她突然想说几句矫情的话。

  她想说,你看,你看这盛世果真如你所愿——山河长安,俗世清明。

  可是,很多时候她并不知道这该跟谁说。

  于是只能笑笑,少女的笑依旧如年少时那般,澄澈清明。

  绿树成荫,树荫下光斑点点,有风穿林而过,带来了同伴的声音:“恣恣,快来了,要开始拍照了。”

  秦恣远远应一声,雀跃着跑了过去。

  咔嚓——

  时间定格。

  属于学生秦恣的生活即将过去,而属于判官秦恣的时代终将到来。

  希望那时代一如少女的笑容那般,澄澈清明。

  学生时代的最后,是许闻燃和丁承绪来接她的。

  丁承绪作为地狱之核,总是要镇守在地府,但偶尔有时候,他也会偷摸着跑出来,或是找秦恣和许闻燃,或是看看丁思,或许再看一看他也曾为之努力的人间。

  这时接到秦恣,他调侃了两人几句,祝秦恣毕业快乐后,就离开了。

  于是这个偏僻的角落就只剩下许闻燃和秦恣了。

  夕阳斜斜打在许闻燃的脸上,勾勒出了这世界最温柔的笑。

  他抬起手,指尖向前,斜斜放在秦恣眼前,做邀请状:“要跟哥哥一起走吗?”

  秦恣脸颊红红,也不知道是晒久了还是怎么了。

  半晌,她别过脸,几步跨过许闻燃身边,任由他的手落空前,偷偷瞄了一眼:“不要,我会自己走。”

  许闻燃也不生气,跟在秦恣身后。

  他嘴角含着笑,走路也不十分正经,懒懒散散的:“可哥哥自己不会走,怎么办?恣恣不管哥哥了吗?”

  秦恣扭头,忽然做了个鬼脸:“不想管。”

  许闻燃看着她,看着比以前活泼许多的少女,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慢慢的,夕阳越来越偏了。

  地上是两人拉长的身影,或许是夕阳也乐见少年人的美好,它偷摸着让两人的身影不断靠近。

  近了。

  越来越近了。

  终于,少女的小手被一只温暖的大手包裹起来了。

  达成所愿!

  夕阳悄咪咪的笑弯了眼,心满意足的下班了。

  接下来,就是月亮姐姐的故事了。

  月亮,又会让两人上演一段什么样的故事呢?

  这些似乎都不太重要。

  至少,许闻燃这一刻很是满足。

  他知道秦恣并不爱他。

  或许是少女懵懂,或是她根本没开这个窍。

  至少,秦恣现在还不爱她。

  但没关系,他有足够的时间,也有足够的耐心。

  他会慢慢的教会他的小姑娘,爱是什么。

  以后,她会明白。

  爱是许闻燃。

  爱是和许闻燃在一起。

  爱是秦恣要给许闻燃一个家。

  一个长长久久的、永不会分崩离析的家。

  或许那时候,他会给她一个惊喜。

  ——许闻燃会跟着秦恣一起去地府上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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