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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瞬间，季怀洲明白了先前颜瑾宁说的第一次，以及留在他办公桌上写着“第二次”的便利贴是什么意思。

　　原来是这样吗？

　　“你知道为什么是九十九次吗？”

　　颜瑾宁微微勾起唇角，表情却笼着一层淡淡的悲戚。

　　季怀洲喉头滚动几分，只能用沉默回应。

　　“我哄骗你和我结婚时，你说过你可以朝我迈九十九步，我只用走一步，我们就能达到圆满，对不起，让你一个人走了那么久。”

　　颜瑾宁深呼一口气，将喉间的酸涩压下去，“所以就九十九次吧，结束之后，如果你还是坚持你的选择，我就不再纠缠你，这次，是第三次，希望我能等到峰回路转的那天。”

　　话落，她才走进隔壁的休息室，轻轻关上了门。

　　季怀洲愣在原地。

　　他怎么记不得他曾经给颜瑾宁说过这句话？

　　真要算下来，他朝她走的，恐怕不止九十九步。

　　这些他都不计较了，让他愕然的是，颜瑾宁把决定权给了他。

　　他忽然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觉得可悲。

　　他爱她的时候，她怎么没想过她只需要走一步呢？

　　他后退了，她却用这九十九次，来给双方机会。

　　季怀洲叹了一口气，不管多少次，他都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爱颜瑾宁，他已经爱够了。

　　或许还用不着他拒绝九十九次，她就会死心。

　　没人会一直敲一扇不会打开的门。

　　以他对颜瑾宁的了解，她的尊严从来不允许她对谁低头。

　　季怀洲丝毫没把颜瑾宁的话放在心上。

　　他只归咎于这是她被他拒绝随便找的台阶。

　　他也不追究，是否回心转意，他早已不再执着。

　　一墙之隔的休息室没开灯。

　　颜瑾宁坐在黑暗中，身影完全隐在夜色里，倏然间，她低声笑了笑。

　　她从来没想过她会有在季怀洲面前表现得如此卑微的一面。

　　卑微到，她几乎是在恳求。

　　或许这也是说服自己的一个办法。

　　不是她只做得到九十九次，而是季怀洲会越来越厌烦，最后很可能为了逃避她，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永远消失在她的眼前。

　　九十九次，听起来更像是倒计时。

　　颜瑾宁疲惫地靠在椅背上，第一次希望天不要亮。

　　......

　　天光从云层间倾泻。

　　季怀洲一夜无眠。

　　护工出来，告知钟爱莲睡得很好，各方面都很稳定。

　　季怀洲看她熬得面色憔悴，便让她先去休息，两个小时后再过来。

　　到底是因为自己的倏忽导致的钟爱莲进医院，护工只申请了一个小时，并说已经让丈夫熬了养生粥送过来。

　　季怀洲守在钟爱莲身边，熬了一夜的大脑有些混沌。

　　几分钟后，钟爱莲睁开了眼睛。

　　再次看见熟悉的天花板，她恍惚觉得好像又回到了那段无比黑暗的日子。

　　若非还有一个季怀洲在，她险些就要尖叫出声。

　　这时，外面有人敲门。

　　“进。”

　　颜瑾宁站在门外，没有往前。

　　钟爱莲认出她，淡然地打了声招呼。

　　她记得这个把她带回京城的女人，也不知道是不是一件幸事。

　　颜瑾宁对季怀洲交代了一句，“院长和明总已经抵达亚城，我去和他们见一面。”

　　闻言，钟爱莲的眼睛猛然瞪大。

　　明总......

　　“怀洲。”

　　钟爱莲突然出声。

　　季怀洲朝颜瑾宁递了个眼神，颜瑾宁暂时先离开。

　　“小姨，有哪里不舒服吗？”

　　钟爱莲努力不让他听出她的声音在颤抖。

　　“我突然想吃桂花糕，你可以去帮我买吗？”

　　“我不能离开你，小姨，我订外卖让人送过来吧。”

　　钟爱莲心急如焚，“外卖太慢了，你现在就去买吧，几分钟的事情，我不会怎么样的，再说来来回回的都是护士。”

　　她特意强调了一句，“我的嘴巴很苦，就想吃点甜食。”

　　季怀洲犹豫片刻，最后还是答应。

　　“好，我很快就回来。”

　　钟爱莲对他笑了笑，看着他走出病房。

　　估算着人应该走远了，她拔下手背上的针头，也顾不上鲜血流出来，以及吊在胸口的左手，胡乱穿好鞋就往外走。

　　刚打开门，就倒霉的遇见了护士。

　　“钟女士，您要去哪？脑震荡可不能随便走动呢。”

　　“哦，我一个亲戚来看我，我站在电梯口接她而已。”

　　“那你得尽快回来。”

　　小护士叮嘱一句，走进病房收拾东西。

　　脑中有些眩晕，钟爱莲咬了咬舌尖，疼痛让她稍微清醒了一点。

　　四周的环境和她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明明是救命的地方，对她来说却是无间地狱。

　　钟爱莲稳住身形，快步走向电梯。

　　她疯狂按着一楼，祈祷不要在这里遇见那个男人。

　　抵达一楼大厅，钟爱莲尽量保持稳定，确保看不出任何异常。

　　那些护士和医生也默认能住在康和住院的人都惹不起，没有权利去干涉人家的动向，也就没敢上前多问。

　　钟爱莲顺利走出了医院，距离大门口还有一段距离。

　　她观察着四周，像一个不能暴露在阳光下的怪物，鬼鬼祟祟，却只为了能寻到一丝生机。

　　突然，她的身形僵住了。

　　只见大门的方向，季怀洲手里拎着装好的桂花糕，脚步匆匆地往里走，走了几步后开始跑了起来，生怕错过了什么。

　　钟爱莲猛地捂住嘴，哽咽着说道：“怀洲，对不起，我不能......”

　　她留在他身边，他只会有危险。

　　钟爱莲擦掉落下来的眼泪，躲到一辆车后，默默看着季怀洲走进医院大楼。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不舍，无奈最后还是不得不离开。

　　或许她当初就不该变得清醒，更不该因为牵挂和思念，对季怀洲说想跟他回家。

　　钟爱莲痛苦不堪，纵是心中百般疼痛，也只能全部咽下，随后踉跄着身形往外走。

　　......

　　医院顶楼，院长办公室。

　　颜瑾宁坐在软沙发上，亲自为对面的两位长辈斟茶。

　　明硕忠年过五十也依然穿得风流，常年健身让他看起来和年轻时没多大的区别。

　　举手投足间，那股不羁与桀骜不减当年。

　　他五官轮廓很锋利，尤其是那双眼睛，沉戾且精明。

　　颜瑾宁双手把茶杯递给他，“明叔叔，请用。”

　　明硕忠面带微笑地打量她，“小阿宁，许久不见，你看起来没有从前开心了，怎么？姓季的那小子不识好歹，伤到你了？”